蝴蝶谷。
有木楼掩映在郁郁森森的树木暗影中间,若非灯火通明,很难分辨。
“为何是木楼?”易风随意问道。
被莫幽月扶着的祖儿突然走快一步,狠狠在易风的手臂上掐了一把,“不问那么多你会死啊?”祖儿耳语道。
易风只作未闻。
“你的话很多,你应该学学你身边这三个女子。”蝴蝶谷主冷冷道。
“我只是觉得若被火攻,你岂不是很危险?这里全是树,再借风向……”易风仿佛事不关已般说出自已的意见。
蝴蝶谷主猛地回头,盯住易风,“我现在有些后悔让你走进来。不过,放不放你出去也待我斟酌。”
“我无意与你为敌,相信冷壁秋也不会,就算有青龙堡,也不会真正伤你,以欧阳廷的能力,若真想杀你,绝不会任你多次出入青龙堡而不作行动。就算莫小姐是武林盟的人,也绝不喜欢管盟主的私事。你很聪明,应该明白。”易风对她的冷厉毫不为意。
“你很瞧不起我的武功。”蝴蝶谷主冷道。
“没有,只是,欧阳廷的武功高深莫测,当今武林能出其右者寥寥无几,谷主若自信可位列其中,易风折服。”
蝴蝶谷主再度收敛,缓步步入木楼正殿。
“你的弟子呢?”易风问道。
祖儿真想吃了他,若是她的脚没有受伤,只怕早跳起来了。
莫幽月也暗自惊异,易风的语气是同辈人之间的,好歹她是欧阳堡主的同辈人,怎么算易风也是晚辈呀!
蝴蝶谷主不语。
她说不说都行,因为已有几名妙龄女子迎了出来,弯身行礼,轻唤蝴蝶谷主为:主人。
一边步入木楼,易风又道:“你倒与众不同,别人都是让弟子守在外面,有敌来范也决不会自已先出马。”
祖儿彻底无语了……他竟是个爱惹事生非的人!!
离珞永远是一张冷若冰霜,事不关已的表情。
莫幽月也一直安静地跟着他,易风肯定有他的用意,因为他不是个喜欢徒惹是非的人。
蝴蝶谷主转身看着易风,四目相对,“因为,能闯过迷雾林的决非等闲之辈,若真动手,她们并无多少胜算,又何必让她们枉送了性命?”不嗔不怒一脸平和,倒让易风有些无所适从。
然,灯火通明处,蝴蝶谷主的美貌却让所有人吃惊,眼底淡淡的冷意让她似乎像位冰雪仙子般不食人间烟火。美的无可挑剔,看不出她的年龄,若细究去,顶多比莫幽月等人长二岁,然这份成熟与冷然的气质却更令人动心。
怪不得她几次闯入青龙堡,欧阳廷都不肯对她下杀手。
但是有个人的例外的——离珞,那么多年了,她不需要像别人一样对她的容貌吃惊,母亲对于孩子,美不美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她从没给她。
“将她放进我的房间!”蝴蝶谷主吩咐几名弟子接过易风怀中的离珞。
其他人则被安排到了另三个房间。住进去后莫幽月才发现她们被分开了,不远,但也不近。
繁密的枝桠投影在雕花的窗上,枝影摇动间仿佛还有什么在扑朔着翅膀,依稀有一声琴响,组合成调,响在这幽冷而诡秘的夜。
祖儿看着易风与莫幽月一个一个被分开到其它房间都默然无声,她几乎有些怀疑易风的智商,你以为她真那么好心,好好招待你,你真以为她那么好相与?
她回头看着幽冷的房间,怎么看都是暗藏杀机,对于一下擅于用毒的人来说,你进了她的地盘,就没有中不中毒之说,只有看你中哪种毒,死的凄不凄惨?祖儿自认用毒功夫尚不如蝴蝶谷主,虽不至中她的毒,但易风与莫幽月就不一定了,而自已受了伤,没了二人相护怕也不是蝴蝶谷主的对手,而离珞,更指不上,蝴蝶谷主根本没怎么把她当回事?
她不住的长吁短叹。
易风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想笑,于是便笑了出来。
祖儿猛地回首,易风竟不知何时已坐在了小客厅的圆桌旁。
“你……怎么进来的?”祖儿武功虽非登峰造极,放在江湖也罕有敌手,就算武功高出一大截的人想近身一丈以内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除非很高很高的敌人——像大师父那样的人。
易风淡笑不答,这问句表示了她的惊异,但不并需要回答。
“你的脚怎么样了?”易风问道。
“应该没有骨折,流血流得多了些,看起来很恐怖而已。”祖儿认真的解释道。
难得看到她认真,易风倒有些不放心,让她坐好,弯身查看了才知道她没有说谎。
“你不怪我?”祖儿声细如蚊。
“她们都没事,而你却受伤了,我怎么怪得起来。”易风无奈,他怪不起祖儿,因为他心里总会想起那夜她挺身而出护在他身侧的情形,想起那纯真无邪的笑容,便再也怪不起来。
“你不怪我,我真开心。”祖儿突然伸住易风的脖子,拥住了他。
事出突然,易风本能的想到制服或闪避,这是杀手的本能。他不能完全信任祖儿,因为她是魔鹰的人,就像她自已所说,她虽不愿,却不得不执行一些命令。但是手指间的杀气被心里另一种莫名的本能硬生生压住了。
他调侃,“我不会以为你是喜欢我。”
“我呸!”祖儿松开他,狠狠啐了一口,“你老成这样,我还小着呢,真不害臊!”
易风抚额无语,老成这样,什么叫老成这样,他不过才二十多岁而已!
“很可惜,你不是秦老的弟子。”易风言归正传。
“不可惜,我的师父待我不错。”祖儿亦正色道。
“你现在去莫幽月那里。”易风道。
“你怕她中毒,早些为什么不说?”
“你没见蝴蝶谷主刚才火急火燎地要救离珞草草安排时能听你讲条件?”
“火急火燎?有吗,我怎么没察觉。”祖儿茫然。
“她现在若是安静下来,便该想着怎么对付我们了。”
“那我们赶紧走。”祖儿道。
“你也会怕?”易风笑。
“他恨我师父入骨,我心虚。”祖儿一副说了你也不明白的样子。
“不用怕,你去找莫幽月,静观其变,那些少女都不是莫幽月的对手,而用毒方面有你也无碍。”
“你呢?”祖儿问道。是了,有易风的功夫,她还怕个啥?
“我去找她谈谈。”
“你没事找事!”祖儿一跳而起,却发现脚疼的不行,又弯了下去苦着脸叫痛。
易风一笑,扶她坐好,“受人之托,再说我也有事要通过她才能知道。算了,你脚疼,我让莫幽月来找你吧。”
“这才像话。”祖儿得意的笑了。她一闪神,易风又不见了。
由于身在“敌营”,易风自然是无法堂而皇之的去敲莫幽月的门,他只能用鬼魅般的身法攸然出现。
莫幽月却是察觉了,倒不是说她比祖儿功夫高,只是她总觉得易风会来见她——因为她也很想见他。
“你来了。”她安然微笑。
这就叫情劫吧,对着别人叫着她的全名,以示冷淡疏离。对着她,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去找祖儿,用镂影步,不要让人察觉。”易风道。
“好。”莫幽月道。
这时候,他本该离去,去办他要办的事情,可他却挪不开脚步,因为那个女子仍然在安静地看着他。
他终于还是无法克制,走过去,紧紧抱住她。他心里发过很多次誓,再不要有交集。可是魔鬼总是很容易占据他的心,控制他的行动。
终于有泪顺着鸦翅般的睫毛流到脸上,如此温热灼人,“易风,我好恨你!”她终于承认,她的爱,她的恨。
“请你,一直恨下去吧,因为有些事,注定我做不到。”易风松开她,“如果恨能让你好过,就恨吧,没有谁是圣人,莫氏亦不必是,易风只是一个杀手的代号,叶绮风的记忆一直没有死,一直活在这里,我不会有亲眷朋友,只有慨然赴死的同伴,而你活着,我才会觉得有希望。所以你不能也不可能是我的同伴。”
字面意义似懂非懂,但那字里面所隐藏的东西她却明了,易风已经不复存在了,那个只为她一人而存在的杀手易风已经被叶绮风的记忆吞噬了,再也不会回来。她等了三年,她本以为可能要等一辈子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她看着眼前的易风,三年间所承受的痛苦一下子全数袭来,再也找不到可以支撑的东西,她倒了下去。
并不是晕厥,她推开易风去扶她的手,“我没事。”她依旧安然。
易风看着她勉力站起,转身一闪而没。
这才是……你看到了吧,燕九违,我终于这样做了。魔鬼终于被我踩死了,踩的死死的,踩的没有一丝活肉。
易风忽然发觉,心终于被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