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珞与易风在去天魔城的路上。
因为易风的伤,他们不可能弃车从马。
吕阳又送了他们几程,从手下挑了一个哑巴车夫给他们,才回去了。
走了没多久,天又下雨了,还连着下了好几天,他们在一个寺庙里一停便又是几天。
离珞一直默然,易风只能不住的看天。
雨终于停了。
路虽然还有些泥泞,但易风仍然催着她上路了。
离天魔城越近,离珞便越是沉默。
易风很是担心。
“到下一下镇上,我去找玉鸽帮给你师父写封信。”
离珞微怔,“我师父?你是说金微子师父?”
易风笑了,“看来你是把我也当师父了。”
离珞没有笑,“她恐怕不会再认我这个徒弟了。”
易风道:“放心,她如果不想认你,也就是一个江湖令的事,她没有将你逐出师门,那就是还把你当徒弟。”
离珞还是笑不出来,想着自己把冰宫心法已经写给了凌中,不回去还好,若是回去,只怕是无颜以对。
“为什么要给我师父写信?”
易风道:“冰宫离魔城总比我们离天魔城要近,万一我们赶不到,让你师父先阻止一下。”
离珞失笑,“师父怎么会管这样的事?而且,你有没有相过,也许,那是剑少希望的呢?”
易风敛了笑容,其实,他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他已经想好怎么回答离珞,“那绝对不是剑少希望的,那可能只是他师父所希望的。”
离珞说道:“如果,那是他的计划呢,他复仇的计划呢,如果他已经决定忘了我,如果他恨我,怎么办?”
她终于肯露出她的脆弱和迷茫。
易风微笑,微笑着让她相信,“剑少不是那样的人,他绝对不会恨你的。”
离珞失笑,“那么,你也不确定,那可能也是他的计划,不是吗?”
易风仰头长叹,说道:“你只要确定你想见他,见了之后的事情,都不重要,哪怕天魔城来袭,都由我担着。”
离珞看着他,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易风,真的,你很像大叔。”
易风笑了,“是吗,不是说我比他年纪小吗?”
离珞失笑,“你还记着呢?”
……
话虽如此,离珞却知道,易风只是因为担心她的情绪而故意逗她笑一笑。
可是,她渐渐发觉,就算没有了大叔,这世间还是很温暖的,就算前路只有荆棘,没有光明,她也慢慢有了勇气去试试。
她靠在大枕上,闭上了眼睛,身边的易风看着她,默然不语。
他从没有对她提过,她只要闭上眼睛睡过去,就开始陷入梦魇,很多次,她都在用力喊着什么,却从没有喊出声来过,很多次之后,易风从口型看出,她喊的是……娘亲。
但是醒过来之后,她从来没有提过她的恶梦,更让易风担心的是,她也从来没有提过萧慕雪,连一个字都没有。
去天魔城,如果不走雪原过冰宫向西南而去。
便要一直向南经碧灵宫再向西而去。
傍晚时分,易风指着向面一座山说道:“过了那座山,就是碧灵宫。”
离珞看着身边的一个木盒,问道:“我们去碧灵宫吗?”
易风也看了看那个木盒,说道:“先去天魔城吧!”
离珞轻轻摸了摸木盒,“要不,先送她回去吧,毕竟,此去天魔城如何还是未知,她已经死了,就不要跟着我们去了。”
易风看着那个木盒,想起那个优雅而淡然的女子,良久之后,点了点头。
木盒里,是沐沙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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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入秋。
仍然有些炽烈的阳光已经藏不起萧瑟之意。
一路行来,山光水色所见不少,只是人心若是呆在黑暗里,看到的也不过是穷山恶水罢了。莫幽月的心不在黑暗里,莫幽月只是把心关了起来,那么就算不是黑暗,可阳光却依然照不进来。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不能原谅自己。
她对着莫殊的时候,总是把笑容笑的更灿烂一些。
该吃东西的时候,她强迫自己吃的多一些,她不能瘦、不能病,她要照顾父亲。
可是不论她吃的再多,她依然一天天瘦了下去,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吃下去的东西是什么味道,那又如何能胖得起来?
好在,碧灵宫终于快要到了。
想起这一路,简直漫长的像过了几个轮回一样。
过午的时候,莫幽月一面在离碧灵宫最近的镇子里安顿下来,一面让随行的沧月岛弟子去给碧灵宫送了拜贴。
随行的几位长辈与师兄师弟一向很喜欢她,但是自从莫殊出事之后,对她,除了对于新任岛主的恭敬之外,便只有疏离。
去碧灵宫的师兄很快便回来了,带来一个消息,碧灵宫只准两人进入。
莫幽月微微一笑,这样也好,不须做任何权衡与选择。
车马一直把他们送到了碧灵宫的地界。
前路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雾中,就算是在此时,天光依然穿不透那片朦胧的雾。
莫幽月给沧月岛的人做了简单的安排,便携了莫殊走向了碧灵宫。
走进雾中才发现,雾其实不如远看时那么浓,四周是一片高大的桫椤树,如手掌一般遮了天光云影。
莫殊笑嘻嘻地指着地上的草地,说道:“小妮,不能走草里,要走石径上,草里有虫,有毒虫。”
莫幽月知道父亲虽然有些神智不清,但是,并不是完全傻了,他说有,那便是有,说道:“嗯,小妮听父亲的。”
小妮听父亲的,这句话,是莫幽月现在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草丛中确实不时有蛇虫爬过,看着那只有在书上看到过的异虫与奇毒无比的蛇,莫幽月拉紧了父亲。
穿过这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雾淡了,有流水声了,只见几个身材窈窕身着绿衫的女子抬着两顶软轿正走过来。
一见莫幽月与莫殊,领头的那个女子先笑了,声如银铃,“呀,我们走的有些慢了,宫主是让我们去山下迎接的,莫小姐勿怪才好。”
莫幽月微微一笑,说道:“冒昧前来,扰了姑娘们,幽月怎会相怪?”
领头的那个女子一边走近,一边已经不着痕迹的将莫幽月上下量了一番,确实极美,光是站在那里,就算是一路风尘仆仆,就算穿着极普通的衣裙,也自有一股清雅而出尘的气质,想必任谁看了,都移不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