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手艺很好的母亲,一到这个节气,因冰块难存,又难以忍耐闷热,便会做水无月来吃。当母亲的身影在厨房忙忙碌碌时,信吾却在一旁玩糯米粉,弄得自己一脸苍白,被母亲称作最美的白花猫。
制作过程也不难,依稀记得母亲做好糯米糕后,再撒上以蜂蜜煮过的红豆来蒸制,一出锅便可食用。他虽不是女孩,却十分喜爱点心。更何况母亲做的这一道,甜蜜豆甘甜松软,糯米糕劲道弹牙,味道好吃得无以言表。后来母亲离世,他在街上买过无水月,却再也吃不到那种充满母爱的味道。而琥珀羹身价高贵,寻常百姓一般吃不到。
而今忆起,似乎最美好的时光,都停留在过去了。
女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信吾方一脸醒悟过来。她温柔地笑笑,挽袖携起冒着水汽的铜壶,从壶嘴斟出一道乳白色酒水,倾入两只淡蓝色的陶瓷杯。那酒水一入杯中,顿时沙沙作响,泛起细小透明的水泡。
木村信吾尝了一口面,惊喜道:“好吃!真是抱歉,打扰了姑娘这么多日,却不知姑娘的芳名为何。”
女子的眼眸如桂圆一般,炯炯有神地盯着他:“小女名为小池桔梗,因生于桔梗花乡,便取了这个名字。”
四目交加的瞬间,她那双温柔的眼眸中,隐隐发出一种奇怪的信号。信吾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将目光移向酒杯,笑道:“好名字!敢问小池姑娘为何一人住在这里?这般偏僻生冷,又冒着野兽突临的危险。”
小池桔梗掂起陶瓷酒杯,笑得极其大方:“万物皆有灵性,怕什么?不过,说到底还是我一个人久了,也就习惯住在这里了。”
不知怎的,听闻她并无心上人,信吾的内心竟有些欢愉,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微笑,这一动作被桔梗完整地收入眼底。他忽而想起自己的残躯,已没有资格让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舍弃大好青春以及荣华富贵来陪自己吃苦,恐怕她想要的,哪怕是一点点,他都给不了。
于是,他收回笑容,淡淡道:“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桔梗有些错愕,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手无足措地愣在原地,任他一人离开大厅。望着他孤单的背影,想必这些年来,他都是一人承担,身边没有可以信赖的人,一定很是辛苦。就这么想着,不多时,她已原谅他方才对自己失礼的态度。
一连数日,木村信吾都不愿见她,却碍于自身不便,又是客人,也不好驱赶她,只是态度依然冷淡。桔梗起初并不介意,相信某一****会看清自己的内心,与她求和。
然而,一个月后,她终于按耐不住,猛地推开他的房门,双眼通红,神情凄苦,颤声道:“信吾,你为何要这般待我?明明动了心,却又将我推到千里之外。”
语毕,她的泪水悄然而落,滴在木村信吾的手背上,带起一阵灼热的刺痛。
他低着头,不敢看她,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冲过去拥住她。她流的泪,是他身上的血,每一滴都引起心上一阵疼痛,却只能在心中回答,“因为我不能连累你。”
小池桔梗的哭声愈来愈大,见他不理会,心中更是委屈,转身跑了出去。静坐在花丛中,抬头仰望夜空,发觉月亮有个缺口,与自己此时此刻的那颗心毫无区别。
眼中又蓄满了泪水,发觉自从爱上一个人后,整个人敏感如麋鹿,稍受了一丝委屈,泪珠便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涌出,生生叫人笑话。于是,她仰起头,努力地不让泪水流出。
“桔梗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声音宛如潺潺而流的河水一般,甚是好听。
“我在看星星们眨眼啊,姐姐怎么有空来这?”桔梗淡然地说。
“我来是想问问,妹妹是下定决心了么?”那女子微微一笑。
小池桔梗思忖片刻,忽然脸上绽放出笑容,缓缓开口道:“没错,我认定了。”
“还有一个坏消息。”那女子宛然一笑,在她耳旁低语几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从未来过一般。只见桔梗的脸上一青一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翌日,不知怎的,木村信吾一早醒来,就慌乱地寻找桔梗。刚踏出房屋,见得厨房灯火通明,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里头忙碌,旋即快步走去。
忽觉腰上传来丝丝温度,被一只手臂牢牢地环住,耳旁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桔梗,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小池桔梗的脸颊滚烫,泛起一片绯红,却佯装生气道:“真是厚脸皮,也不知是谁当初将我拒之不理的?”
木村信吾将头埋进她的发间,声音软软的:“是我错了,我真是十恶不赦!主人,你打算怎么惩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