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香楼是这座都城里最豪华的风月场所。
起名为醉香楼，自然是因为能买醉，还能一亲芳泽。
因为醉香楼有整个都城里最好的酒，和最漂亮的姑娘。
虽然倪嘉尔表面上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但她毕竟有被掳去百花楼的经验，还在那里生活了一些时日。
自然听过过这些青楼头牌姑娘的耳闻。比如百花楼的胭脂姑娘，而这醉香楼的头牌花魁就是缳香
醉香楼的头牌缳香之所以能在这个顶级的青楼里成为支柱，不仅仅是因为出色的容貌和舞乐技艺，更是因为缳香这个名字代表的并不是一个人。
——而是十二位惊才绝艳的女子。
而现在，这十二位能让大半个都城的男人都为之疯狂的绝色丽人，正待在同一个房间里，服侍同一个男人。
倪嘉尔推开门的时候，她很生气，生气到差点当场爆发。
她深呼吸了几次，试图将怒火强压下去。
然而，之前匡尧的话语还在她耳边回旋。
——你有时候也应该坦诚一点，总不能一直让卓青华去猜你的心思吧？
于是，她当场就失态了。
“卓！青！华！”
她的音调高到几乎破音，这三个字吼出来的时候似乎用尽了她胸腔里的空气。
然后她的眼泪就那么顺理成章地流了下来。
卓青华呆呆地看着门外，他的头还被缳香的一位粉衣姑娘抱在怀里。
其实这不能怪他，任谁在青楼里喝了这么多天的酒，头脑总不会是清醒的。
——更何况这十多天里，身边还有十二位美人相伴，如果说什么都没发生，那一定没有人相信。
如果真的什么都没发生，那他一定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这实在是很正常，但卓青华看着倪嘉尔一边哭一边离开的背影，心里无比后悔自己当初走进醉香楼的决定。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这是每一个宿醉之后的人都会有的窘迫，更何况，那十二位姑娘或躺或坐地围绕着他，就像被花丛包围着一样。
但卓青华现在却只觉得这些姑娘的手臂就像古老的密林里面那些缠人又碍事的树藤。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急切，又带着几分狠厉：“都给我让开！”
他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全身上下，然后冲了出去，追着倪嘉尔离开的方向而去。
还好醉香楼够大，当他追上倪嘉尔的时候，她还没能跑出这座装饰华丽的销金窟。
卓青华伸出手，试图去拉她的胳膊：“小尔，你听我解释……”
“啪！”
倪嘉尔毫不留情且迅速地打掉了他的手。
“别碰我！”她的语气很冷，眼神也很冷，还带着一种受伤和鄙夷，“……别用你那双碰过那些女人的手来碰我！”
卓青华刚刚清醒了几分的脑袋突然就被这句话砸晕了。
他的出身其实算不上很好。
尚书府的下人之子，确实不好。
但他自幼聪慧，人又机灵，长得也好，所以从他选择了经商之后，他的道路几乎是一帆风顺的。
没有人会嫌弃他这个年少有为又风度偏偏的商行老板，京中首富·。
他与倪嘉尔更是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所以在感情这条路上几乎也是顺风顺水。
所以像现在这样，被赤裸裸地嫌弃，对于卓青华来说，完全就是头一回。
他那个时时刻刻都能算计得对手丢盔弃甲而逃的聪明脑袋里现在一片空白。
他又想起了多天前，倪嘉尔因为另一个男人跟他吵了一架，还把他扫地出门，而他三天后想要去道歉，却发现她为了自己以外的男人烦忧得寝室难安。
名为嫉妒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而这些天灌下去的酒液成了最好的助燃剂。
卓青华扯出一个讽刺的冷笑——如果有他的生意伙伴在场，那他们一定会说，见过卓青华这个笑容的对家，基本都破产了。
他说：“你在嫌弃什么？你是嫌那些女人脏还是在嫌我脏？”
倪嘉尔回身瞪着他，眼圈儿红红的：“卓青华，你在这里跟那些女人鬼混了这么多天，你、你居然还能理直气壮地质问我？”
她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不知道是因为卓青华的话语，还是因为这是第一次，他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卓青华上前一步，然后在倪嘉尔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倪嘉尔像一只被惊吓的猫一样炸了起来：“你干什么！放开我！”
她不断挣扎着，却挣脱不开卓青华的手。
后者将她一把拉近，她能看到他眼底密布的红血丝：“你为了一个不想干的男人，废寝忘食地寻找他的下落，还把我赶出门，请问倪大小姐，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倪嘉尔仍旧瞪着他，手上不停地挣扎，手腕上的一圈皮肤都发红了。
“但魏淇然的事情你就是做的太过分了！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能这样对待他！”
“那他又是怎么对待你的？为了别的女人打伤了你？害你被抓进大牢？”卓青华红着眼睛吼道：“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朋友，那我为你做的一切是不是算得上你的再生父母了？”
“你！”
他这话说得实在太出格了，倪嘉尔怒急之下，扬起了没有被禁锢住的那只手掌。
卓青华不闪不避，甚至有些期待她落下手掌的那一刻。
但那只纤细白皙的手终究是从半空中轻轻地落下了。
倪嘉尔仿佛突然失去了力气，而心中那团怒火，也随之流逝了。
她想起之前匡尧说过的话，想起卓青华为她做的一切，有些无措：“……对不起，”
这一句道歉仿佛一捧冷水，浇在卓青华发烫的脑袋上。
倪嘉尔继续说：“是我太冲动了，被魏……淇然的事情冲昏了头脑，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是我不对，对不起。”
卓青华颓然放开了她，收回手撑着自己的额头：“……你不用道歉，我应该知道的，以你的性格，根本不会接受我这样的做法。”
他一屁股坐在走廊边上，这个一向胸有成竹的卓掌柜似乎一下子沧桑起来。
看得倪嘉尔有些难过。
“那些女人，”有声音从卓青华覆面的掌下传来，“我根本没碰过她们。”
倪嘉尔微微瞪大了眼睛。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有些开心。
又有些自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