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情有时候确实很奇怪,张啸天做梦都想王琳给他生个孩子,没想到空喜欢了一场。他从来没有想让梅婷给他生个孩子,她却怀孕了。
当张啸天赶到省城敲开梅婷的家门时,他那双眸子在她臃肿的腰身上一扫,幸福的红晕立刻涌上了面颊,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这个样子。
“梅婷,你爸不是早出院了吗?我怎么没看到他们?”
梅婷叹了口气,说;“我爸又住院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张啸天用责怪的口吻说。
“这次哥哥和嫂子正好有时间,就没敢打扰你。”
“你哥哥他们回来了?”张啸天明知故问。
“嗯,他们回来两个多月了。现在和妈在医院呢。”
张啸天顿时感到一种难捺的不安。在他心里,他觉得他和梅婷之间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包括她的家人和圈里的朋友同事。因为他对将来的结局茫然不知,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不快和郁悒。
“啸天,你怎么了?”梅婷看到他的样子,问道。
“没、没什么!”张啸天生硬地笑了笑。
此时,梅婷感到特别的幸福,他终于回到自己身边了。五个多月没有见面了,在她怀上身孕,应该让做父亲的人惊喜的关键时刻,他却没有在自己身边,没能共同体验那做父母的喜悦,也没能共同经历那怀孕初期的痛苦折磨。她总觉得少点什么,缺点什么,心中留下了无穷的遗憾。
如今,她依偎在他的怀里,他把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暖了暖,然后伸进她的衣服内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肚皮,悄声地问:“动弹了吗?”
梅婷点了点头,不知是高兴还是痛苦,竟然流下泪来。
或许是几个月不见压抑的太久太久,或许是父亲的病情给她的压力太大太重,一旦解脱就犹如潮水冲开了闸门,一发而不可收拾。梅婷伏在张啸天的胸前,由流泪到饮泣,继而断断续续地哭出声来。起初怕邻居听见,强行吞咽着哭声,后来憋也憋不住了,声泪俱下,泪如滂沱,只想让委屈和压抑顺着眼泪倒出来,她边哭边诉:“上次你走后,我想呀盼呀,多少次望眼欲穿,多少次梦中惊醒,又多少次寝食难安,等待我的却是失望,失望!……”
过去的痛苦她不想再提了,只想今后怎么办?父亲病成这个样子,母亲身体又不好,自己又离不开学校,孩子出生后怎么办?如果说过去她爬过的是一道又一道的山梁,如今横在她面前的却是更加艰难的重重大山。她不仅要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穿越,而且在软弱无力的脊背上还要背负着一个稚嫩的生命和老弱病残的父母,她不知道今后的路途该怎么走下去。
张啸天对梅婷的哭泣始料不及,感到茫然无措,束手无策。平时她总是打电话期盼相聚,难道期盼的相聚就是以哭作为开场白吗?哭有什么用呢?但是,她的哭还是引起了他内心的伤痛,自己也竟然号啕起来。对她提出的问题——孩子出生后怎么办,他还没有想过,他只想急于见到她,想见到不久的将来就能看见自己的亲骨肉。将来怎么带孩子?不是他当父亲的粗心大意和不负责任,而是他实在没有办法可想,毕竟他是有家室的人,总不能和王琳再离婚吧!
现在,张啸天才感到自己被婚姻牢牢地禁锢着,不是一个自由的人。这无疑是一种枷锁,紧紧地套在他的脖子上,即使你走到天涯海角,那枷锁也会时时相随。
他是生活在这种枷锁羁绊下的人,走怎能抚养孩子担当起一个父亲的责任呢?他感到一种内心的愧疚和姣心的疼痛,同时也感到很后悔,后悔不该与梅婷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后悔不该在她的体内种下自己的种子。可一切都为时已晚,只能面对残酷的现实了。对她的哭泣一时竟无言劝解和安慰,静默了片刻,才安慰道:“别哭了梅婷,天无绝人之路,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儿。”他搂着她在她耳畔坚定地说:“再困难我们想办法也要挺过去,我们要呵护好自己的孩子,让孩子幸福地走下去。”
这不是一句画饼充饥的空话,这的确也是他的坚信。自从那天他知道她怀上了自己的孩子开始,他发誓要把孩子养大成人。虽然自己不能给他(她)太多的父爱,但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孩子好好走下去并出人头地。
梅婷却抱着悲观的态度,她隐隐觉得孩子出生后不一定会幸福,可孩子是无辜的,没有理由拒绝他(她)来到这个世上。她认为只有母爱没有父爱对孩子来说是残酷的不公平的,尤其担忧将来,孩子在别人的眼里会不会受到歧视,会不会遭世人白眼,会不会遭受别人的挖苦和冷嘲热讽,甚至会直接影响到孩子的健康成长。这成了梅婷最大的一块心病。以前,她的爱情一直错位,爱她的人她无动于衷,置之不理,自从在网络里遇上张啸天,让她梦牵魂绕,让她芳心震动。他明明地告诉她,他是有家室的人,除了爱,他什么也不能给她。这话语只需稍加推敲,便可见其中破绽百出,可是,爱情的火焰燃烧起来,她早已乱了阵脚昏了头脑,哪儿还容她仔细去辨别其中几分真假?
她傻傻地想:只要他爱自己就够了,这世上有太多名存实亡的婚姻,得到一份真爱,已是奢求。于是,她和张啸天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有想到过这些。如今,面对残酷的现实,她感到自己肩头上的担子太沉重太沉重了!漫长的岁月啊!长亭连着短亭,何时才能熬出来!遥远的事情她不想再多想,眼前才是最实际的。她只有面对现实,勇敢地挑起当母亲的重担,不依靠任何人,更不能难为张啸天去拆散他的家庭。于是,她停止了哭泣,反过来安慰他:“你放心,我的身体一切正常,哭几声心里痛快,不会影响孩子的。”她拉着他的手又放在自己的肚皮上,让他摸摸孩子的小脚丫:“你摸摸,这是孩子的小脚丫,动得欢着呢!一会儿把肚皮蹬起一个大鼓包,摸着了吗?”
张啸天却什么都没有摸着,只是幸福地憨笑着,把手抽出来悄悄地说:“明天咱去医院做个B超吧。”以前他从没想到过这个问题,觉得男孩儿女孩儿都无所谓,此时,他却很想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
“别去了,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梅婷不以为然地说。自从她知道自己怀上一个生命之后,一直是这样想的,并不是企望一定要生个男孩儿。传宗接代是老一辈的企盼,她只想不管是男是女,只要他(她)一生下,第一眼能同时看见自己的爸爸妈妈那就够了。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梅婷瞥了眼墙上的石英钟,自言自语:“妈妈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话音刚落,哥哥打过来电话:“梅婷,下午我们还去医院,中午就不回去了,午饭你自己解决吧。”
“知道了。”梅婷说罢挂了电话,对张啸天说:“妈妈他们不回来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张啸天眨了下眼皮,俏皮地反问了一句:“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我不想吃,只想和你多呆会儿。”梅婷嬉皮笑脸地逗他。
“你不吃无所谓,可不能委屈肚子里的孩子!”张啸天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梅婷的鼻子,又抚摸了下她的肚子,戏虐地说。
“孩子!孩子!就知道疼你的孩子!我呢?哼!偏心眼儿。”
梅婷不屑地翻了他一眼,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故意给他看。
“呵呵!孩子和你都一样重要,都是我的心肝宝贝,行了吧。走,我们去吃饭!”张啸天像哄孩子似的,连哄带劝,拥着她从卧室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