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的药膳卖火了。
那日中午，珍珑坊送过来两百个盒子，芳华带着清月清宁阿花虎子他们一道动手，将药膳才装妥当，那边门口已经来人问有没有药膳了。还只到申时，那两百盒又悉数卖完，芳华只得又亲自前往珍珑坊去催剩下的那一百多个盒子，顺便跟那东家再订一千只。
“唉，钱大夫，我就是将所有的绣娘都调集起来日夜赶工，一千只也是难以完成了，”珍珑坊的东家有些为难：“八百只已经是极限。”
“那就八百吧。”芳华知道自己这也是有些强人所难，主要还是最开始对形势估计不足，故此弄得有些捉襟见肘，此刻她这才佩服起那些做大生意的人，他们有那高瞻远瞩的预见性，哪怕是一种小生意，有了他们敏锐的预感与灵活的手腕，也能将它拓展成一个大帝国。
而自己呢，相对来说就比较迟钝，若是早先便想到这一出，在十一月份就将这包装盒子准备好，现在也不会这般着急。事已至此，也没别的法子，只能有多少就拿多少，以后再建立长久的经营合作关系了。
珍珑坊的东家听着说明年还会继续要做这盒子，笑着点头：“这样极好，若是钱大夫能长期大量的要，咱们这生意还有得商量。”
“明年我会与贵庄的绣娘一起商量下，看看用什么样的花纹配色，将这盒子的式样给固定下来，要将济世堂与珍珑坊两家的表记都能绣进去，这样也是给咱们两家宣扬宣扬。”芳华笑着看了一眼珍珑坊那东家：“珍珑坊在大周声名赫赫，可现儿绣庄越来越多，若是能用别的法子顺带宣传，岂不是能将它的影响更扩大些？”
珍珑坊的东家心中一动：“钱大夫说得不错。”
虽说济世堂才开始经营没多久，可却已经在京城的药堂里占了一席之地，假以时日，肯定会成为名气很大的药堂，自己这绣庄现在说起来确实颇有名气，可绣坊竞争激烈，能有人帮着宣扬一二，何乐而不为？
就这样，双方言谈甚欢，定下了明年继续合作的事宜，珍珑坊的东家很爽快的给了芳华一个八折的价格，这成本又少了些，芳华心中小算盘打得吧啦吧啦响，以后每一盒又能多挣一些了。
珍珑坊那边实在给力，第二日又陆陆续续的送了些过来，让济世堂外边那小摊位上总有些礼盒摆着，没有像第一日那般忽然断了货源。清月清宁与虎子三人专门守在那摊位上，两个招呼客人，一个负责收银子，有条不紊，虽说客人多，却也没出什么纰漏，每日里摆多少盒出去，就能收多少银两。
大周还是民风淳朴，芳华感叹，前世总能见到一些新闻报道哄抢盗窃之类的事情，她开始还担心摆个小摊位到外边会不会引来小偷小摸之人，可现在度摆了三日，没见一两银子的短缺，可见并无那梁上君子光顾。
生意热热闹闹的做了好几日，到了第七日上头，忽然就出事了。
今年是二十九过年，这日已经是腊月二十八，年货采买基本告一段落，大部分人家已经关起门来，围着炉子烤火闲谈，不再出门。
北风呼啸，雪花片片飞落，朱雀街上已经积了一层雪，白茫茫的一片，上边纵横交错着几条车辙，还有歪歪扭扭的脚印。
济世堂外的那个小摊位上边还剩了两盒药膳，精致的刺绣衬着雪白的底色，看上去格外鲜艳，清月用抹布擦着摊位上的雪花，探头看了看街道，叹息了一声：“看起来没人会来买年货啦，把这两盒收起来，明年再接着卖。”
虎子将手笼进袖子，靠着门板道：“没事没事，我还站一阵子，等到申时再收摊，指不定还会有人来哪。”
清月看了他一眼：“那好，你且在外头看着，我进去看看大婶那边要不要人手帮忙。”
虎子咧嘴笑了起来：“去吧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这七八日里头卖了一千多盒药膳，虎子从来没经手过这么多银子，一边卖，一边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卖了这么多药膳，肯定挣了不少银子，芳华姐姐说要给他一个大荷包，好让他拿着回去过年，也不知道会包多少？
正靠着门在想，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虎子探头一看，就见一个穿着灰色棉衣的年轻人正朝这边走了过来，他走得很缓慢，一只脚提起来好半日才踩下去，走到济世堂前边停住了脚步，一双眼睛只顾朝年货摊位这边看过来，可脸上却有些迟疑之色，似乎拿不定主意是过来还是不过来。
虎子见着他那样子，心里想着这人或许是有些想来买药膳的，可却还在举棋不定，自己可要劝服他将这两盒药膳买走才行。
“客官，你是想来买药膳的吧？”虎子热情的朝他吆喝了起来，一只手抓起了一个盒子朝那人晃了晃：“我们济世堂这药膳可是卖得好，一千多盒，卖到现在只剩两盒了，你也算是赶巧，这两盒好像是特意留给你的一样。”
那年轻人挪了挪步子，走上了一级台阶，眼睛贪馋的望着虎子手中的那盒子，伸手摸了摸棉衣口袋，迟迟疑疑问道：“可是要一两银子一盒？”
虎子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这价儿，童叟无欺。”
那年轻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只手伸进衣兜里，再也掏不出来，好半日才讷讷道：“能不能少些？我银子不够。”
“这……”虎子有些为难：“我可做不了主，我只是个伙计，东家说卖多少就卖多少。”
“我娘身子不好，我听着旁人说你们济世堂有一种药膳，吃了以后人的身体就会强健许多……”那年轻人眼睛盯着虎子手里那只药膳盒子，脸上流露出渴盼神色：“我想买了这回去给我娘当节礼，只盼她吃了以后身子会好些，可是……”
话还没说完，一阵橐橐的脚步声从身后传了过来，那年轻人一转头，就见一个穿着青灰色绸缎袍子的中年人朝这边大步走了过来，袖口上还镶着一圈毛边儿，看上去是个富贵人家的管事，他一边走着一边冲虎子喊：“伙计，你们济世堂的药膳还有卖吗？”
那年轻人一个箭步蹿上台阶，一伸手便将虎子手中的盒子夺了过来：“这两盒我都要了。”
虎子朝那中年人笑了笑：“叔，已经卖完了咧，最后两盒，刚刚这位大哥要了。”
那中年人有些不乐意，气冲冲的奔了过来：“你刚刚不还站在台阶下边不动的？怎么一听我说要买药膳你就跑上头来说要买了？咋不见你早些上来说哩？你这是故意在跟我作对不成？”
那年轻人抱着盒子在手里朝摊位那边挪了挪，口中喃喃道：“先来后到，是我先问的，当然要卖我。”
“叔，他真先问了。”虎子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向那中年人道歉：“也是我们济世堂没准备充分，给您添麻烦啦，您等明年开春再来，保准足足的有货。”
那中年人白了虎子一眼：“年货年货，谁还过年以后来买？”
“那……我们也没办法了，这位大哥确实先到。”虎子一摊手：“叔，您就换点别的年货吧，看您这穿戴，肯定是富贵人家的老爷，我们济世堂这边还有上好的老山参、雪莲、灵芝，都卖得不错哪。”
那人的脸色忽然就变了，那略带些黑色的面皮渐渐的成了紫棠色，他哼了一声，伸手指着年轻人怀中的两盒药膳：“他不是没给银子吗？你卖我，我多给半两银子便是。”
“这……”这人肯出半两银子，这可是好事，只是虎子觉得自己若是改口将那药膳卖了这中年人，似乎有些不道义，可是能多拿半两银子哪！他有些为难，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一个伙计：“吴三哥，麻烦去喊下东家出来，就说有两个人都想买药膳，起了争端，让她出来商议下。”
芳华听说外边起了纷争，赶紧从后院出来走到前边，此刻外边形势已经有些紧张，那中年人开始大吼大叫起来：“我可是慎王府的管事，你们济世堂就连慎王府的面子都不卖？我都说了多出半两银子，已经是算看得起你们济世堂了，怎么脑袋还这般不开窍，偏偏要照顾这穷小子？你瞧他这穷酸模样，是买得起药膳的人么？”
这口气十分的嚣张，听得芳华皱了皱眉头，总有这么一些人，拉着虎皮当大旗，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么厉害，只不过是投靠了个有势力的主子罢了，其实说白了，这些人只不过是一个奴才，还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别人呢？
别人穿得穷酸，却不一定是买不起药膳的人，何必狗眼看人低？芳华先不悦，大步走了出去：“我是济世堂的东家，有什么事情只管跟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