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从山脚往上而去,越往上行,便越发有些行走困难,倘若是普通人,困难走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放弃,不再前行,可褚昭钺却不是普通人。
这十多年武艺,不是白学的,他身后跟着的人,也个个是身手不凡,故此踏在雪地上行走显得格外轻松,仿佛间是在丛林间飘过,连一丝雪花末子都没有抖落。
“大公子,”走在前边的苏福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前边有响动。”
众人止住脚步,迅速朝林间隐匿,手中拿着的枯枝扫过雪地,将他们留下的足迹擦得很是模糊,天下纷纷飘落的积雪很快将山路上的那些划痕掩埋,又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没过多久,就听到一阵说话声传了过来:“你们再往下一点看看,大周兵马也快该过来了。”
“百夫长,暗探送信过来没多久,想来大周的兵马不会有这么早过来,还可以过一段时候去看哩。”有人应声回答:“大周那些士兵,何尝像咱们一样经受过这般严寒,只怕是在雪地里行走就如爬行。”
旁边传来嗤嗤的讥讽之声:“可不是吗,他们怎么比得上咱们英勇。”
先前说话的那人也笑了起来:“话虽这样说,但不可不防,咱们好不容易才寻了这处来诱敌,可要将它好好利用起来。你们快下去些瞧瞧,是否有兵马朝这边过来。”
果然有伏兵,褚昭钺眉毛一展,手握紧了腰间挂着的宝剑。
脚步声传了过来,行走之人似乎毫无防备,走的步子很重,喀嚓喀嚓作响,似乎有人拿着一张纸在耳边不住的摩擦。褚昭钺眼睛横了过去,身边的侍卫们都一个个弓起腰做跃跃欲试之状,看起来全是蓄势待发。
几条身影越来越近,白茫茫的风雪中能见着刀枪的寒光,有人还哼着北狄的歌谣,时断时续的在林间萦绕,听上去有些凄婉。
“起。”
当那几条人影走到三步之遥,褚昭钺低喝了一声,苏福苏禄飞身而起,与那几个侍卫一道飞出了树林,出现在那几人面前。
那几个人是被百夫长派出去巡查山谷情况的,正在嘻嘻哈哈的朝山腰走,却万万没想到会有伏兵出现,大吃了一惊,有人刚刚想开口说话,一只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在他喊叫出声之前,就听“喀喇”一声,脖子已经被扭断,脑袋耷拉到一边,整个人软绵绵的倒了下去,落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另外几人完全呆住了,愣愣的看着同伴倒在雪地里,就连开口惊呼的念头都没有,只是呆呆的望着褚昭钺和他的手下,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
“好汉饶命!”几人抬头看着褚昭钺,见他穿着打扮便知是大周的将领,心知在劫难逃,但也想拼命一试,有人全身簌簌发抖,低声告饶:“我们只是被大汗征来当兵的,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还请好汉放过!”
他们说的是北狄话,幸喜有一个侍卫乃是胡族出身,熟知北狄语,遂将他们求饶的话告知了褚昭钺:“褚校尉,他们是求放过”
“放过?”苏福宝剑已经出鞘,寒光一闪:“你们又可曾会放过我大周军民?”
那人见着寒光,再也说不得话,瘫软成一团泥倒在地上。
“苏福,住手。”褚昭钺及时喊住了他:“留活口,我要问话。”
北狄人在山上设下埋伏,肯定不会是几个人,究竟有多少兵马,有没有暗沟,都要问清楚,否则光只是凭艺高人胆大,也不一定能平平安安的闯上山头。
见褚昭钺似乎有放过之意,几个北狄士兵喜出望外,赶紧朝褚昭钺磕头:“这位将军,您要问什么只管问,但求饶小人一命!”
褚昭钺笑了笑:“想要我饶你们也可以,你们必须要据实回答!”
“一定,一定,只要我们知道的,我们一定不会保留!”众人眼巴巴的望着褚昭钺,心里头琢磨着他想要问什么,这时已经有个机灵的自顾自的说话了:“将军可是想知道我们这里有多少人?”
褚昭钺点了点头:“正是,你慢慢将这山头的布防说给我听,若是说得详细又切实,那我便可饶过你。”
旁边那人没等先前那个开口,已经抢先说了出来:“两座山头总计有六百人,由六位百夫长统领,这西线乃是荒芜废弃之地,本来没有驻军,只是从大周那边传来消息,说大周想要将西线的地图详细绘制出来,形成东线西线合围之势,故此大将军才派了我们来这边查看地形,故此现在布防还不是很严密。”
难怪,他走到山腰都还没见什么异状,原来此处还是最近才被北狄人利用起来的,褚昭钺暗自沉吟,山腰处没有壕沟暗器,山顶上可是无论如何会要布防的,再怎么匆忙筑起来的战地,中心位置的安全不得不保证。
“那靠近山顶有几道暗沟?沟里布置了多少人?”褚昭钺双目灼灼盯住了那个率先说话的人:“你想要我饶你,便要说实话!”
“是是是!”那人不敢抬头,只是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这山顶工事还没来得及弄好,上边只修了两条浅浅的暗沟,暂且没有挖得深,仅仅容得下人蹲着,但是暗沟里布置有各种武器,比方说绊马索铁蒺藜之类,若是没有防备,走到暗沟之上,定然会人仰马翻。
“还有呢?”褚昭钺听得心中也是一惊,若是毫不设防直接冲上去,掉入暗沟那可就糟糕了,绊马索能绊住腿脚,铁蒺藜扎进脚掌,下盘功夫基本就废掉了。
“每个山头都有三位百夫长管辖着,手下足足有三百人……”那人慢慢的将头抬了起来,心中寻思,面前不过七八个人,难道还能将那三百同伴全部捉拿不成?更何况那林间还布置了铁纱网,若是闯上山头却不知方位,就会被网住,动弹不得,就只能等死了。
要不要说出有铁纱网?那人悄悄的看了同伙一眼,见几个人的目光都在朝他望过来,暗自拿定了主意,自己已经说了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可不能让这大周人来将自己的同胞兄弟给灭了,他稳了稳心神,拿定了主意,闭口不语。
褚昭钺指了指那几个人,对苏福与侍卫道:“将他们的盔甲给脱了,然后点了哑穴挂到树上去。”
那几人听得此话,唬得瑟瑟发抖,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已经被拎了起来,苏福手起剑落,将那人的盔甲给挑开,那人唬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大、大、大爷……”
苏福没有搭理他,飞身而起,从腰间解下一条软绳挂到了树上,然后将那人捆住腰,用力一拉,那人便飞身而起,挂在了树杈间。他低头望着地上,只觉站在那里的人很小,地面一片白,看得眼睛发花,他很想大喊一句,可是却发现怎么也喊不出声音来。
是妖术吗?那人挂在上边,看着同伴被吊到了另外一棵树上,全身都在发抖,又冷,又害怕,吓得连魂都要飞出身体之外。
“这个,留着,让他带我们去山顶。”褚昭钺指了指那个最开始求饶的那人:“咱们得让他来带路,要不是怎么知道那暗沟又在哪里?”
那人唬得脸色发白,可是褚昭钺哪里容得他逃跑,单手将他拎起,一双眼睛盯住了他:“站直了,好好朝前走,你自己摸摸,腰间顶着什么。”
“将军……”那人牙齿战战,愁眉苦脸,他宁愿被挂在树上,只不过挨冻一番,或许还能保得性命,现在成了对方的靶子,如何能让全身而退?
褚昭钺让苏福他们将扒拉下来的盔甲换上,将一只手扶住那人的肩膀,仿佛亲密无间的兄弟一般,另一只手拿了匕首顶在那人的腰间,低声呵斥一句:“快走!”
那人只觉有什么东西顶在腰间,只觉得一双腿发软,可褚昭钺与苏福两人一左一右夹着他,不走也没办法,只能慢慢的朝前边磨蹭了过去。苏福心中不爽,用力掐了他一把,他想要惊呼出声,可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大为恐惧,哪里还敢再有什么异常举动,只能一步一步的挨着朝前。
不多时便快接近山顶,那人停了下来,伸手指了指前方,褚昭钺会意:“可否有暗沟?”
那人点了点头,褚昭钺沉吟一声:“你在前边带路,若是问起来,便回答是去山腰探看军情的,明白否?”
腰间匕首朝前一顶,那人仿佛感觉锋芒要透过盔甲扎了进来,惊慌失措,一张脸白得比地上的雪还要白,不住的点着头,褚昭钺伸手解去他的哑穴:“带路!”
一群人慢慢朝前边走了去,快要到了那暗沟前边,似乎从地底下传来一个声音,那胡族侍卫扭住那人的胳膊,用北狄话低声呵斥一句:“快回答,别耍花招!”
那人白着一张脸:“将军,我命都捏在你们手里了,哪里还会玩花样。”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