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衣裳拖到第三日，总算是做好了。
这三日里，角色好像颠倒过来，芳华努力做衣裳，褚昭钺努力帮着她打理济世堂，褚大公子换下云锦衣裳，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身棉布衣裳，装模作样的在济世堂里坐着，看上去还真有些像个年轻大夫——只不过这大夫也太英武了些，而且也太冷峻了些，前来求医的病人家属根本不敢朝他脸上瞅。
好在这三日里都没有什么重症病人寻过来，以虎子跟着芳华几年的修为，勉勉强强也能对付过去，而褚昭钺在遭遇了病人家属的冷落以后，改行推销药膳和轮椅。
“褚大公子，你要多笑笑，不能老是板着一张脸，客人过来都会被你冻坏了。”虎子这时候成了师父，开始耐心教导褚昭钺：“对，嘴角往上提一提，要笑得真心实意。”
褚昭钺这二十年来，嘴角基本是朝下拉的，顶多也是闭紧拉成一条直线，这三****的嘴角仿佛在操练，一次一次又一次，拉得高高。
“济世堂里出了个俊俏伙计！”这消息不翼而飞。
新开的济世堂因着药膳在京城声名鹊起，而那位坐堂大夫替秦家的少夫人保住了腹中胎儿更是让众人对济世堂交口称赞，没想到忽然坊间又流传济世堂多了个俊俏伙计的消息，这让一些闲人都赶着朝济世堂跑。
这些闲人大部分都是大娘大婶和大姑娘。
“哟，真是俊俏小后生。”一群人站在济世堂门口，盯住那穿着粗布衣裳的褚昭钺，议论纷纷：“瞧他笑起来可真好看。”
褚昭钺只觉奇怪，今日才开门不久，就来了一群女人，也不进来买东西，只站在门口说话，这是啥意思？为了替芳华招徕顾客，褚昭钺决定主动出击，紧走两步：“各位是要买什么东西？药膳还是轮椅？”
他才一开口，几个大姑娘便惊呼出声：“他在对我笑！”
“什么对你笑，他分明在看着我在笑！”
“哼，就你们俩这模样，那伙计还会对你们笑？他自然是来问我的。”一位姑娘假装斯文，用手背掩住嘴，笑得花枝乱颤：“伙计哥，你叫啥名字呀？”
来买东西还要问他的名字？褚昭钺愣住了，摸了摸脑袋：“姑娘，我们济世堂的东西有保障，你只管买就是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哎呀呀，你看看你，这么不知羞耻，张口就问伙计哥的名字，也不收敛些！”一个大婶很不满意的看了那姑娘一眼，清了清喉咙：“后生，我们家是城南的，有一个两进的小宅子，也算得是殷实人家，家中有两个女儿，都还没有许配人家，你若是觉得可以，我这就打发媒婆去你们家商量商量亲事。”
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卖药膳还卖出一群来议亲的了？褚昭钺此刻真是一头雾水，面对着济世堂门口那一群人，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各位各位，你们要买东西就进去，不买东西就莫要站到门口了！”人群外头传来一声清脆的吆喝，一个穿着绿色小袄，外边系了件米黄色斗篷的姑娘挤了进来：“阿钺，你课真有本事哇，只怕方圆几里的大娘大婶大姑娘都赶着过来了。”
“芳华！”褚昭钺如获救星：“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今日一开门就来这么多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芳华一挑眉，笑吟吟的望向他：“我都听清楚了，人家是打算跟你提亲呢，你还装不懂？”
那大婶乐呵呵的笑：“可不是，我两个女儿，个个人才好，你看上了谁，就是谁。”
“人家有宅子，还随你挑，这般好的条件，你还不赶紧答应？”芳华白了褚昭钺一眼，拨开那大婶就朝里头走，手腕里的大包袱从褚昭钺的胳膊擦了过去。
“芳华，哎哎哎，芳华！”褚昭钺追着芳华朝后院跑：“这不关我的事啊，真不关我的事！”
“不管你的事？”芳华抱着包袱就朝里边走了去，清宁与清月跟在身后挤眉弄眼了一下，自家姑娘是故意找别扭呢，瞧褚大公子那可怜样儿，大概都已经晕头转向了。
“芳华，真的不管我的事啊，谁知道哪里来的一群疯女人，一大早就站在门口发疯，我原本以为她们是来买药膳的，这才赶着道门口去招呼她们……哎哎，芳华，这三****卖掉了一百多包药膳哪，你也不夸夸我？”褚昭钺紧紧的跟上了芳华，很快就与她并肩：“芳华你可要相信我，除了你，我绝不会喜欢上别的女人。”
“我倒是觉得，有人喜欢你是好事，说明你有魅力。”芳华抱着包袱走到后院，站住了脚，转身望向褚昭钺：“可是要紧的是，你要知道如何拒绝，我方才来的时候，你跟一只呆头鹅一样，听着人家说要将女儿嫁与你，脸上笑得乐开了花，那是拒绝的模样？”
“冤枉，真是冤枉，是虎子跟我说的，要我和气待客，要我多朝客人笑，都是他，是他教我这么干的！”褚昭钺觉得自己比那窦娥还冤，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人家受了冤枉便六月飞雪，现在都十一月了，怎么也没见一片雪花末子呐？老天都不想给他作证不成？
“哼，虎子是让你笑脸迎客，哪里是要你笑脸对一群心怀不轨之人！”芳华将那包袱重重得搁到了桌子上边：“我可总算知道为何月夕公主与盛明玉她们总是追着你不放，原来是你根本没有拒绝她们，总让她们保留着一点想法，故此才总是追着你过来。”
褚昭钺眨巴眨巴眼睛：“我真没有，我对她们根本是一屑不顾。”
“别跟我说这些，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做？我可不想到时候成天有人追在你身后喊钺哥哥钺哥哥的……”芳华用手捂着胸口，做呕吐状：“我听了她这样喊，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呢。”
任何一个大度的女人，都很难容忍有旁的女人在觊觎自己的男人，更何况跟在褚昭钺身后的不是一个两个，是一群！
“芳华，我真没想到你会如此介意，你只管放心，以后再遇到月夕与盛明玉，我肯定会严词回绝，让她们死了这颗心！”褚昭钺拍着胸脯保证：“你要相信我！”
芳华盯着他看了一阵，这才脸色缓和了几分，将那包裹解开：“衣裳做好了，你来试试。”
“真的？”褚昭钺兴奋得睁大了眼睛：“我现在就穿上。”
芳华将衣裳拎了出来，好大一件，她抖了抖那衣裳，有些细小的微尘颗粒飞扬起来，在阳光照射里形成了一条光柱。
“这衣裳看起来好厚。”褚昭钺将衣裳接了过来，棉花铺得厚厚，他摸着都有些不趁手，厚得抓不稳当，总是从他的手指间滑了出来，他将衣裳披到了身上，将胳膊伸进袖子里去，顷刻间整个人忽然大了一圈。
“哈哈哈哈……”芳华看着面前的褚昭钺，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起来。
她果然该听便宜娘说的，要少铺点棉花，现在这衣裳被她整得像一只睡袋，褚昭钺穿在里边陡然化身为东北的大黑熊，那可不是一般的虎背熊腰，感觉就像前世看过的动画片里的圣斗士，连衣袖都是一节一节的，如同莲藕。
“芳华，怎么了？”褚昭钺有些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笑的？”
“你出去走走，让他们瞧瞧。”芳华推着褚昭钺就往外边走：“让大家看看我的手艺。”
“嗯，我要让大家瞧瞧我的芳华多贴心。”褚昭钺全然不知自己变成了另一种形状，笑容满面的朝外边走了出去：“娘子可真贤惠啊！”
“褚大公子！”站在门口的清月清宁瞧着一个庞然大物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大吃一惊，褚大公子穿着自家姑娘给做的衣裳，好像胖了许多，脑袋与身子根本不协调，看上去脑袋小小，身子大大。
“怎么样？”褚昭钺洋洋得意：“你们家姑娘不但医术好，衣裳也做得好！”他摸了摸那厚厚的衣袖，甚是满意：“这衣裳真是保暖，穿上它整个人都要流汗了哪。”
这或许是唯一的好处了，清月清宁睁大眼睛，不住的点头，表示她们附和最后一句，至于前边那一句，就当没听见。
“芳华姐姐，四皇子殿下来了！”虎子跑着朝后院冲了进来，见着站在走廊下的褚昭钺，愣了愣：“褚、褚大公子？”
见着虎子那模样，褚昭钺更得意了，大家这是在羡慕嫉妒恨吧，他的芳华给他做了一件衣裳，这衣裳世间唯此一件，再无重复样式！
“阿钺，你……哈哈哈哈……”许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一只手指着褚昭钺，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这衣裳，谁给你做的？”
“当然是芳华给我做的啦！”褚昭钺一挺胸，骄傲得快要飘到了天上去。
又来个羡慕他的人了，哼，芳华只会给他做衣裳，别的人就干瞪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