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日落时分,日头就如镶了一层金边一般,灿灿的发出金光,将漫天彩霞都染成了金红之色,一点点青莲的暮霭渐渐的在空中浮现,红色的底子下金边越发的璀璨了几分,而慎王府的金花茶,在这般妙景里,更是艳丽无俦。
许珑站在慎王府的大门口,一只手扶住徐贵妃的胳膊,母子两人慢慢朝那宫车走了过去,八宝香车做得十分精巧,翠羽朱轮,四角垂着精巧的铃铛,轻纱垂垂,被秋风一吹,不住的飘拂了起来。
“珑儿,你觉得章太傅家的大小姐如何?”徐贵妃停住步子,望向许珑:“本宫想了许久,觉得最合适做皇子妃的,也就只有她了。”
“全听母妃安排。”许珑笑了笑,谁做皇子妃都一样,只要能对他有最大程度的好处,他不在乎自己院子里有些什么样的女人——想找貌美如花的,还不是一句话?
“我儿真是孝顺。”徐贵妃得意的笑了笑:“两个侧妃,本宫给你留一个位置自己选,免得说什么都是本宫帮你做主了。”
“没事,娶谁不是娶?母妃看了合适便行。”许珑靠近了徐贵妃几分,低声道:“母妃要不要拉拢楮国公府?”
徐贵妃一怔,眼前浮现出褚昭涵的眉眼来,她微微摇头:“楮国公府本也是该争取的,可那位大小姐实在成不了气候,姑且不说长相,言行看来,却是不适合给你做皇子侧妃的。”
“母妃,我不是说那位大小姐,我想说的是楮国公府的三小姐。”许珑笑了笑,眉毛扬了起来:“虽然都是褚家的小姐,这位却可美得多。”
“原来珑儿也有看中的人,怎么不早跟母妃说?我都没有怎么留意,她生得很美么?”徐贵妃闭目想了想:“是不是那位穿着淡黄色衣裳,头上簪了玉雕朵芙蓉花的?”
“不不不,是她身边那个穿着妃红色衣裳的。”许珑笑了起来:“那个拎着裙裳跑得飞快的小姐,母妃是否还有印象?”
“她?”徐贵妃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太不顾自己的言行举止,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这般奔跑,可见是个不知礼的,倒是那个褚家二小姐我却是很中意,秀雅得很,还知道提醒自己的妹妹注意仪态,是个不错的。”
“母妃说得也是。”许珑肩头微耸,左右是拉拢人,褚家二小姐与三小姐有什么分别?只不过那三小姐瞧上去聪明伶俐些,她说话时的神态,嘴唇翕合之间露出珍珠般的贝齿,真是个小美人儿。
褚国公府乃是大周的世家,先人跟着太祖打天下,功劳卓著,故此太祖特此国公爵位,而且世袭罔替,一直沿袭至今差不多有百余年。许珑觉得,拉拢这些老牌的勋贵,就等于拉拢了一大批人,毕竟这么多年的沉积,关系错综复杂,就如那百年大树,表面上看着只是树冠亭亭如盖,却不知地底下的根茎却更是庞大,看得让人心惊。
楮国公在朝中素来谨言慎行,也不见他倒向哪一边,要想拉拢楮国公府,最快捷的途经莫过于联姻,许珑觉得该从楮国公府家的小姐里选一个做侧妃,这样就能将这百年世家给拉了站队。
“楮国公府的小姐,未必会见得想做侧妃。”徐贵妃皱了皱眉头,有些忧心忡忡:“本宫瞧着现儿章太傅的势力比楮国公更强,故此想挑章大小姐,可是珑儿你这般一说,本宫又有些犹豫……听闻那许瑢与褚家的长公子来往密切,今日仿佛听着说月夕跟盛家那位小姐为了那褚昭钺竟然争了起来,是不是许瑢也……”
“母妃不必多虑。”许珑摆了摆手:“我观察过四弟好些年了,他并无那种心思。”
“他有那种心思未必要向你说,”徐贵妃瞥了许珑一眼:“本宫回去好好想想,到时候再打发人来跟你说。”
“有劳母妃为儿子操心了。”许珑笑着替徐贵妃将帘幕掀起,眼睛微微眯起,拉出一条长长的尾线:“母妃,那件事情已经开始安排了。”
徐贵妃朝两边看了看,压低了声音:“珑儿,那件事情你可务必要细心周密,不能有任何把柄被人抓住,否则……”
“母妃且放心,我自然会细心。”许珑扶着徐贵妃踏上马车,贴着徐贵妃的耳朵道:“即便万一有纰漏,以母妃在父皇心里的分量,随意编个借口,想来父皇也会认同,肯定不会扯到儿子身上。”
徐贵妃含笑回眸看了他一眼,脸上有嗔怨之色:“珑儿,休得胡言乱语,一切细心为上。”
“母妃,儿子自然知道。”许珑将那轻软纱帘放下,再将那锦缎夹棉的帘幕关好,朝跟在车侧的一个嬷嬷点下头,示意可以动身,宫车才慢慢的朝前边滚了过去。
“那是宫车!定然是贵妃娘娘出宫来看慎王殿下了!”街道两旁的行人望着那辘辘而去的香车,啧啧点头:“也就是贵妃娘娘这般得宠,故此才能出宫看自己的儿子,别的嫔妃,哪有这般待遇,即便是皇后娘娘,也只是在国丈过世的时候才出宫一次呐。”
“这宫里还有谁比贵妃娘娘得宠呢?这般恩宠,真真难得!”
徐贵妃端坐在宫车里,侧耳听着路人的议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她是最得宠的妃子,她的儿子,自然也会是最得宠的皇子,太子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忝居东宫而已,有朝一日……她的手指捏紧了几分,嘴角拉长几分,娇媚的容颜忽然变得狰狞起来。
楮国公府此刻已经依稀的有了几盏灯亮了起来,暖黄的灯光模模糊糊的映着廊下的地面,不住的随风摇摆着,一个丫鬟用竿子将内室一侧的气死风灯取了下来,她的同伴用火折子将那灯点亮,这才挂了上去,就见几个人从外边走了进来。
“二夫人安好。”两个小丫头行了一礼,往褚二夫人身后看过去,惊讶万分。
大公子竟然能自己行走了,比原先瞧着似乎又要高大了几分。
今日陪着老太君出去还坐的是轮椅,如何回来便能走路了,真真奇怪,两个丫头瞪眼望着褚昭钺从她们身边经过,都有些莫名惊诧。
大堂里头灯火通明,一盏盏清油灯就如碗盏莲,正在不住摇曳,明晃晃的烛光里,褚老太君的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一般,怎么看都有些拉不通。
“母亲。”褚二夫人走进大堂,心中有些忐忑,朝褚老太君行了一礼:“母亲找媳妇来有什么事情?”
“我就想问问,昭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褚老太君一双眼睛恨恨的盯住了褚二夫人:“昭钺的腿分明已经好了,你却将这事情瞒着,究竟是何道理?难道一定要我这个做祖母的替他担心不成?”
千算万算不如天算,今日本来想替褚昭志挣个好名声,没想到算盘落空,好名声全被褚昭钺挣了去,褚昭志还落了水感了风寒,现儿正在床上躺着呢。褚老太君素来心疼这个孙子,听说褚昭志因着落水生病,心如刀绞,心里头有一团怒火,却不知该如何去发泄,想来想去只能找老二媳妇过来训斥一通了。
只是没想到,老二媳妇过来,身后还跟了褚昭钺。
见着褚昭钺,褚老太君有些不自在,毕竟暗地里做了手脚,总有些觉得哪里不对,故此她的目光尽量不朝褚昭钺那边看,只是盯住褚二夫人不放。
“母亲,我真不知阿钺的腿已经好了……”褚二夫人抬起头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儿:“媳妇也一直担心阿钺的腿呢,阿钺!”褚二夫人转过脸来望向褚昭钺:“快些向你祖母道歉,你让她老人家这般担心,可知错否?”
褚昭钺走上前一步,朝褚老太君拱了拱手:“祖母,孙儿的腿并未大好,只是能勉强行走几步罢了,”他回身指了指苏福推着的那轮椅:“大夫交代过了,要慢慢来,每日只需走小半个时辰,等到一个月以后方能渐渐适应,故此孙儿还离不得这轮椅呐。”
祖母这是没有得手将气撒到母亲头上了?褚昭钺望着那张拉得长长的脸,忽然间有些开心,祖母从小便对褚昭志各种好,对他总是嫌弃,他一直就与她不相得,现在见着她气呼呼的样子,褚昭钺心里只有两个字:痛快。
褚老太君呼呼的喘了口气,心里头憋得慌:“昭钺,你是大哥,见着昭志落水,也不伸手拉住他?”
“祖母,事发突然,我也没有料到,我已经尽力朝前扑过去了,可是阿志落水速度太快了,我扯他的衣角都没扯住哪。”褚昭钺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怎么猛的就往湖里头跳了,难道是湖边有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