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茶清楚感觉到了肩膀的湿润,耳畔是小濯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心,犹如刀绞,双臂不由得缓缓收紧怀中这幅躯体。
她知道小濯刚刚的症状是休克的症状。
还记得上一次病情也是这种症状。
其原因也是因为自己在深夜是撇下他一人离开他睡的房间。
而那时候也是在衣柜中发现蜷缩着的他。
从那天过后,她便发誓不会在黑夜撇下他一人了。
会一直陪着他直到天亮……
可现在,她竟然因为一个杀父仇人,把小濯孤零零的丢在只有他一人的套房。
她这个母亲真的是太不称职了。
“妈妈……妈妈……”
漠苍濯断断续续的哽咽着,像一只寻求慰藉的动物那般,不断往妈妈的怀中考去,两只小手像藤蔓般,圈紧她的脖颈,不敢松手。那种被抛弃的绝望一直萦绕在心头,即便现在妈妈抱着自己,在不断的安慰着自己,他还是无法控制那种感觉。他没有想到醒来之后竟然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而妈妈却不见了踪影,那时候心里真的好害怕妈妈不要这样一个有缺陷的孩子。他经常听新闻里说有很多母亲会遗弃有缺陷的孩子,而有缺陷的孩子也经常遭受外界的鄙夷。
漠茶明显感觉到怀中小濯身体的颤抖,心口狠狠抽痛着,双手不断摩擦着他的背脊,试图将自己的体温过度给他,让他不再寒冷。
没有安全感的小濯是害怕黑夜一个人独处的。
可是,她又一次让小濯感受到了那种感觉。
这是她的错。
“小濯,没事了,妈咪回来了,妈咪也跟你保证,今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人了。”
漠苍濯闻言,立刻止住了哭泣,缓缓从妈咪的颈间抬起头,哭得通红的深邃双眸还是一如既往的空洞,却还是下意识的望向声音的来源,眼前依旧一片黑暗,看不清任何东西,心底却光亮一片,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缓缓退出她的怀抱,情绪激动的在胸前不断比划着什么,涨红着一张小脸。
漠茶看着小濯的动作,清楚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在说自己这段时间去哪了。眸底带着隐隐笑意,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敛去心底的异样,轻拍他的脑袋,柔声道。
“小濯,妈咪一会儿就要带着你和申旭叔叔离开这家酒店了。”
莫苍濯闻言,立刻扑到妈妈的怀中,两只小手轻轻的抓着她的腰际,撒娇般的轻蹭着,满心的依恋,说道。
“妈咪去哪,小濯就去哪。”
漠茶闻言,看着小濯那一脸满足的样子,唇角笑意越发深刻,看着他那眼眶下清晰可见的泪痕,眸底闪过一丝痛楚,缓缓将他脸上的泪痕拭去,柔声道。
“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准备吧。”
“你要带着孩子去哪。”
池申旭那冷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漠茶循声望去,看着那身着一身浴袍的池申旭,眸光一凛,朱唇紧抿成一条线。缓缓松开怀中抱着的小濯,俯身在他耳畔低声道。
“妈咪和申旭叔叔有点事要谈,你好好休息,妈咪保证,谈好了,立刻带小濯离开这里,好不好。”
漠苍濯听到妈咪是这样子说的,立刻乖巧的点头,缓缓躺下,将被单拉过来,懂事的为自己盖上被子,两只小手露在外面,下意识的往一旁望去,嘶哑着嗓音道。
“妈咪,小濯很乖,你快去吧。”
漠茶看着小濯乖巧的动作,眼眶渐渐泛红,水雾模糊了她的视线,看不清他的脸,贝齿咬紧下唇,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着的泪水,在泪水即将落下的一秒迅速转身,往门口走去,轻轻的将门阖上。缓缓转身,看着池申旭那面色沉重的脸庞,眨了下眼睛,敛去眸底泪光,唇角笑意渐渐褪去,眼眸四下张望着,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拽着池申旭的手往他的房间走去。
漠茶拽着池申旭的手走进房间后,重重将房门阖上,随即落锁,没有开灯,就这样在黑暗中与他对视着,缓缓踮起脚尖,来到他的耳畔,刻意压低嗓音说道。
“我已经知道当年收购我爸爸公司的人了。”
池申旭闻言,心跳陡然漏了几拍,隐隐知道了漠茶忽然靠近自己的原因,怕是担心隔墙有耳吧,低声道。
“那个人是谁。”
“裴尧,就是他。”
池申旭的话音刚落下,漠茶立刻说出裴尧的名字,咬牙切齿的语气尽是对裴尧的恨意,那双清澈冷冽的眼眸燃烧着熊熊烈火,似要将一切全部燃烧殆尽,眸光在黑暗中闪烁不定,隐隐听到贝齿撕咬的声音。
池申旭听到了那贝齿撕咬的声音,明显感觉到站在他身边的漠茶周身萦绕着一股戾气,那是一种自他认识她以来这么多年,从未察觉的愤怒。良久,无奈低叹一声,大掌在黑暗中摸索着,抓住了那微凉的小手,却没有做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这样握着,薄唇轻启。
“你能够告诉我,你要怎么做吗。”
这件事他之前多少听漠茶提过。
可是,彼此之间都不知道收购公司的幕后人。
而现在,幕后人出现了,还是她五年后归来想要报复的对象。
以她的性格,肯定是不会这么放过他的。
他想知道,接下来她会怎么做。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一直陪着她的。
漠茶闻言,陷入了沉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池申旭的问题,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暗暗攥紧成拳,心里已经决定对裴尧实施报复,可是现在的她,竟然连一个计划都没有想出来,一个能够让他一无所有的计划……
良久,漠茶只觉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所有思绪骤然变得清晰,后退一步,手在墙壁上摸索着灯的开关,打开灯后,将自己的手抬起。眸光紧锁手背上裴尧的签名,眸底寒光乍现,唇角扬起一抹冷笑,一个计划已经浮现在脑海中,脸色冷了几分。迈开步伐,绕过书桌坐在椅子上,拿出纸和笔,眸光紧锁裴尧名字的一笔一划,似要将这两个字刻进脑海中。几秒后,移开眸光,垂首,开始在纸上专注的模临摹裴尧的名字,屏住呼吸,拿着笔的葱白手指隐隐泛白,小脸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冷汗沿着她的额头滑落而下,滴落在纸上,可是她却没有去擦拭,专注的临摹着。
池申旭隐隐听到了钢笔在纸上摩擦的声音,心头尽是疑惑,不明白她在干什么,拄着拐杖往书桌走去,双手不断的摸索着,最终来到了她身边,将手搭在她肩膀上,低声道。
“你在干什么。”
漠茶置若罔闻,也没有挥开池申旭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全心投入自己现在正在干的事情,朱唇紧抿成一条线,眸光紧锁自己写的一笔一划,生怕有哪里跟裴尧的字迹不一样。
临摹他人字迹是她这几年通过书法学会的。
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将临摹用到计划中,以备万一。
没有想到,今天临摹的技术真的派上了用场。
这真的是她始料未及的。
而她如果写得跟正版的一样。
相信这离裴尧一无所有也就不远了。
漠茶想到这里,眸底尽是阴森的寒意,宛若冬天的三九寒冰般冰冷彻骨,周身萦绕着一股寒气,精致脸蛋面罩寒霜。
没多久,漠茶缓缓将笔盖盖上,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唇角微微扬起,葱白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那只写有裴尧名字的手背,唇角笑意越发阴寒。猛地,用另外一只手在自己的手背上使劲的摩擦着,丝毫不顾那通红不已且滚烫的手背,直到裴尧的名字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方才满意。
“我拿到了裴尧的签名,而我的临摹技术刚好派上了用场,相信距离裴尧一无所有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池申旭淡淡点头,唇角扬起一抹轻松的浅浅笑意,大掌轻揉她的脑袋,感受掌心下那头柔顺的黑发。嘶哑着嗓音允诺道。
“你就放心去进行你的计划吧,计划中如果出了事,我替你承担,有任何危险,我替你挡着。”
漠茶听着池申旭那低沉得宛若上好的烈酒那般的嗓音,心弦被触动,不过瞬间,便惊涛骇浪,难以平静,含泪点头,唇角漾起一抹耀眼的笑容,这是她知道事情真相后笑得最轻松的一次。
“谢谢你,申旭。”
隔天清晨,待初晨第一缕阳光透过微微遮掩的窗帘洒进裴尧的卧室,驱走一室幽暗,也照亮了凌乱的卧室。毛绒地毯上,堆积着一罐罐空了的啤酒罐,堆成一个三角形,没有坍塌,稳稳的站立着。柔软床榻上,裴尧没有脱去身上的衣服,也没有盖上被子,就这样躺在床榻上沉沉睡着,坚毅下巴不过一夜时间,便长出了浓密的胡渣,脸色呈现不健康的泛青,薄唇不时蠕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良久,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一室寂静。
裴尧悠悠转转的睁开眼眸,眸底猩红一片,眸底遍布血丝,艰难的挣扎坐起身,太阳穴一阵阵闷痛,疼得他难以忍受的倒抽一口冷气。微眯着眼眸,缓缓转过头,看着那震动中的手机,意识渐渐回笼,拿过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连译的名字,微怔,眸底疲惫悄然退去,接通电话后,嘶哑着声音说道。
“怎么了。”
“BOSS,大事不好了,今天一早,茶馆房东跟我们说,要将茶馆转卖给一个姓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