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星月无光。
天一帮厅堂内灯火通明,霍飞带着几大当家在招呼客人,莺歌燕舞,觥筹交错,热闹非凡.那书生坐在稍偏的角落,静静的观察着这一切.来客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豪爽汉子,酒过三巡,便顾不得什么礼节了,推杯换盏,肆意喧嚣,场面越加混乱。书生见时机正好,轻轻起身,从正门绕了出来,到安静无人之处,越上墙头,往后厢房而去。到得霍青虹住处,见两守卫守在巷道,随即隐在房前的花丛中。两个守卫正相互抱怨,一个低声说道:馋死我了,人家在外面吃香喝辣的,咱在这边喝西北风。另一人低声说道:你别急,你先看着,待我去偷偷的整点酒,顺点肉出来。另一人急不可耐地道:快去,快去,早点回来。那人屁颠屁颠地闪了出去,不一会儿,手里提着两大坛酒两只烧鸡回来了。随即两人席地而作,喜笑颜开,迫不及待的吃喝起来。不一会儿,两坛酒已见底,两人竟摊在地上,醉了。
书生暗自庆幸:真是天助我也,今日让我手刃仇人。正欲起身,忽的从那两人边飘出一黑衣人影,步法轻盈,一下跃到霍青虹门前,轻轻推开门,闪身而入。举止之快让书生都没反应过来。霍青虹屋内点着两盏烛火,人影映在窗上,模糊可以看到里面的动作,书生被这突变愣住了,屏住呼吸,紧紧地盯着窗台。只见那人靠近了霍青虹的床榻,手掌一挥,只听一声闷响,像是击打在胸口的声音,书生暗想:此人,定是在霍青虹的伤处又补了一掌,真是高明之极,嫁祸给大胡子。只听霍青虹嘶哑着叫了声:你……便无声了。那人沿原路退了出去。书生刚恨得咬牙切齿,现在意识到要杀的人真的死了,忽然害怕了起来,赶紧起身往外跑,慌乱中碰倒了旁边的盆景,更加惊慌。书生也顾不得这许多,发力跃上墙头,狂奔;行了一刻,忽感觉背后有人跟着,忙回身一看,吓了一大跳,身后十丈之外正是那黑衣人。书生发力狂奔了半会,不得摆脱,寻思:这人既然做这见不得人的事,必定怕人知道,于是转向灯火通明,人声喧哗的地方跑。那人跟着跑了一会,渐渐放慢了步伐,转身而去。
书生惊魂未定,想不到霍家的仇人还真不少,今天竟然如此顺利,先有大胡子帮忙伤了霍青虹,后又有人动手了结了他的性命。积攒了十几年的怨气一日得到疏解,心中好不惬意。稍一迟疑,转念一想,此地不宜久留,一旦事情被发现,江陵府肯定炸开了锅。于是在城中客店盗了匹马,也不辨东西,扬鞭催马向郊外逃去。
约摸跑了二个时辰,进入了一片山林,书生心绪渐渐的平复下来,翻身下马,牵着马往山丘上慢慢步行。走了一会,呼见山林内有一团火光,还带着“呼呼”之声。走近一看,原来是白日里那大胡子,只见那大胡子握着一树枝,在空地上劈来劈去,似在揣摩霍青虹的“凌空三斩”,专心致志。书生仿佛遇到了老朋友一样,心中一喜。随即走出丛林,笑着看着胡凤阳。胡凤阳还沉浸在刀法之中,并未理会。火堆上正烤着一只野兔,一面已经焦了,于是书生便在火堆旁坐了下来,拨弄野味。不多时,野味不断地飘出香味来。这时从树林里闪出来一个老者,老者身材瘦弱,衣衫褴褛,手中提了个酒壶,走路踉踉跄跄,看来是喝了不少,嘴里念叨着:“有好酒却没好菜,真乃人生一大憾事,嘿嘿……”说完朝着书生笑了笑。书生见老者面善,就说:“您喝多了,这有烧好的野兔肉”。那老者念叨着,不多,不多,却被树枝绊了下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书生越发觉得这个老者可笑。那老者慢慢的爬了起来说:“有酒有菜,却没有酒伴终究是不美”,微笑地望着胡凤阳,提高声音,喊道:“英雄可否来喝两杯”。胡凤阳在刀法上已有所感悟,心下痛快,接过老者的酒壶,手上突然一沉,想不到这酒壶这么沉重,举到嘴边,痛饮了一口,再递给老者。老者轻松地接过酒壶,递向书生,书生连连摆手,示意不要。三人围坐火堆边,喝酒吃肉甚是惬意。书生这时才发现,这老者其实也并不老,估摸五十岁不到,只是穿的破旧,脸上沾了不少灰啊泥啊的才感觉老。
胡凤阳喝着酒道:“能与大哥在此地同饮好酒真是一大高兴事,大哥您尊姓大名”。
那老者,说道:“哈哈,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不为名不为利,无欲无求只为一口好酒,人称酒中仙史不改”。
胡凤阳仰天一笑,大赞:“妙,妙。”
这时,江陵府内突然骚动起来,人马沸腾,火光大作。书生缓过神来,寻思霍青虹之死必定已被发现。慌忙站了起来,说道:“两位大哥,看来城中出了乱子,咱们还是先走为妙,免的平白受牵连。”史不改大笑,打趣到:“能有什么乱子?小兄弟的胆子太小了点,跟个小姑娘似的。”书生脸一红,不知如何应答。胡凤阳倒是爽朗一笑,说:“小兄弟,不必惊慌。”书生微微点头,突然想起胡凤阳左臂有伤,便道:“早上大哥被刀所伤不轻,小弟这有止伤膏药可以缓解一下。”说完便替胡凤阳敷上。胡凤阳初时对刀伤不以为意,到出了天一帮便渐渐疼了起来直入骨髓,霍青虹那一刀确实勇猛无比,要不是胡凤阳武功修为护身,那条臂膀想必早就废了。书生的膏药一敷上,胡凤阳顿觉痛感全无,似乎筋骨又重新连通起来,心中不禁大喜,这药真是神奇。为今晚的遭遇也是大惑不解,史不改明明功力深厚,却放荡落魄;这书生一身文弱,身上却又有这等神药。
火光一直往三人这边靠近,马蹄声也渐渐清晰了起来。史不改端坐了起来,摸了摸下巴稀疏的一小撮胡须,沉吟道:“难道是冲我们来的……我先去探探究竟。”话音刚落,人已腾空而起,轻盈地越过树丛。
书生紧张的在火堆边踱来踱去。约莫一柱香功夫,史不改急匆匆地从树丛中窜了出来,叫道:“兄弟不好,霍老爷子吃不消你那一掌,已经归西了,现在天一帮的人正要拿你问罪,快找到这边来了,这下热闹了。”
胡凤阳身形一振,叹道:“不至于如此,以霍帮主的武功修为应无大碍才是。”
书生正寻思不知要不要把自己所见向他们两位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此时已牵过马来,焦急地说道:“咱们还是先走吧。”胡凤阳神态自若,说道:“小兄弟不必害怕。”史不改也漏出轻蔑地笑容,不怕事大地说道:“兵来将档,水来土淹,嘿嘿……”
一会儿工夫,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大概有二三十人,火把将树丛照的一片光亮。为首的是青龙堂堂主司马空和玄武堂堂主鲁峰,鲁峰一见胡凤阳便怒目圆睁、破口大骂:“你个西域鳖孙,我大哥与你何怨何愁,你竟然下此毒手,****奶奶的,我要你为我大哥陪葬。”话一说完,便从马上跃起,直向着胡凤阳而来。鲁峰使的兵器是一把板斧,顺势往下一招开山劈,如饿虎扑食,胡凤阳毫无惧色,待到板斧近前往右一闪,顺势跳开,喊道:“胡某本无意伤霍帮主,只是刀剑无眼,霍帮主乃当今英雄,胡某也很愧疚。”鲁峰哪里听的下去,转身又是一板斧,看的出鲁峰悲愤之极,板斧虎虎生风都往要害处下手。胡凤阳手上一把长剑,左挡右避,招式干净利落,毫不落下风。随后,四五个随身护卫也跳了出来,加入缠斗。司马空沉稳地看着一切,他手一挥,命令随从发信号,通知其他人。胡凤阳因为无意伤到其他人,因此以守为主,每每出手也是留有余地。
这时,史不改见状大喊道:“人生早死、晚死总有一死,各位何必这么认真呢,嘿嘿。”众人大怒,几个人欺身向前也将史不改围住,喝道:“你们这些同伙乖乖束手就擒。”史不改将酒葫芦一甩正中说话者的面门,这个酒葫芦用一根链子绑住,打斗时竟然是一件兵器,像流星锤一般。书生站立在马的身边,手中紧紧抓着缰绳,如此场面下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树林外一陈喧嚣,又一队人马赶到。为首的是霍飞和白虎堂堂主上官鹰。霍飞刚收到口信说已找到凶手,便不顾撕心裂肺的痛苦赶了过来。一见胡凤阳,霍飞大喊:“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必手刃此西域恶贼。”书生见来人越来越多,情急之下跳了出来,大喊:“人不是他杀的。凶手另有其人。”话音刚落,白虎堂堂主上官鹰已跃了出来,一掌直向书生劈了过来。胡凤阳无奈用内力振开两人,将一人抛向上官鹰,随后护在书生跟前。史不改见来人太多,再纠缠下去精力必被耗尽,就地一打滚,窜到了胡凤阳身后,三人背靠背被一堆人围了个圈。史不改叹道,“胡兄弟既然不想多伤人,咱们这个围可是出不去了”。书生低声说道:“我有办法,你们只要盗得两匹马来,动作得快。”胡凤阳一个大踏步,以全力冲出圈子,与鲁峰及上官鹰交上手,圈子顿时空了个缺,史不改及书生径直向边上的两匹马冲去,史不改本来轻功了得,轻轻一搭便将书生送上马背,自己也跃上另一匹马。书生跃上马背后,从袖内摸出一把东西往周边一撒,边上的人顿时一声惨叫,连撒了好几次,众人只觉眼睛又涩又辣,眼前白茫茫一片。书生驱马掠过胡凤阳,将胡凤阳带上马背,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