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都记住了吗?”尤保贵出门前,李兰仍旧不放心她的的丈夫。
“哎呀……都唠叨一早上了,不就是买些洋皂和洋火,还给银芬扯几尺布,好给她做身衣裳。”尤保贵显得有点不耐烦地说。
“如果看见有好盐,也记得捎点回来,家里的盐快没了,免得你总嫌吃淡菜操心。”李兰又叮嘱到。
尤保贵背着个褡裢,里面只装了三个鸡蛋和几个米饭团子,空荡荡地在胸前摆动着。他也不忘了在烟袋里多装一点旱烟,好在走路疲累时抽上一口。刚走到村东头,就看到堂哥尤保炎了,他依旧起得这么早去开早工。“保贵啊,头一次看你起的这么早,你这是要出远门吗?”尤保炎也看到了他。
“是呀!今天去华和城一趟,龙儿给我寄钱了,我去取出来,顺便买些杂碎儿东西。”尤保贵把褡裢往肩上提了提说到。
“哦!龙儿这孩子毕竟是长子,是个孝顺儿子。虎子有信没?”尤保炎又问。
“虎子啊!别提了,他参加的部队根本没军饷,虽然当了一个什么参谋长,能把自己肚子吃饱就不错了,所以我不指望他。”尤保贵已经走过了尤保炎的家,并说到,“保炎啊,要不你也别忙着了,跟我一起到华和城逛逛怎么样,你应该好久没去赶集了吧?”
尤保炎此时已经锁好了门,他说到:“别提了,今年苏儿湖的水深,那些鱼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没捕到什么鱼。”其实尤保炎说的捕不到鱼的原因只是表面,主要还是他老了,沾不得过多的冷水,还得照顾得了精神病的老婆。
“那行吧!来回最快一天一夜的路呢!免得你累着,你需要什么,我给你捎点回来。”尤保贵又转过身问。
“要是你钱充足的话,就给我带瓶籽油吧!家里最近总摸黑,老婆子很怕黑,一到晚上就不安生。”尤保炎说。此时他已经扛上了锄头。
尤保贵答应了,对于自己堂哥的这点奢求,他是能帮一点就帮一点,毕竟人家的日子过得太惨淡了。尤保贵到了劈山河,还故意在劈山河洗了把脸,喝了一口清凉的劈山河水。
宁静山野里的晨雾还未退去,尤保贵只身一人走在出大山的小路上,他的心情十分畅快。太阳还未升起来,但已经在东方的天际里露出了鱼肚白,尤保贵分明感受到翻过那座山就可以看到温暖的太阳了。时值秋高气爽的日子,早晨和晚上还有那么一些冷,而尤保贵还穿着那件夏季的单衣,但粗糙的皮肤阻挡了寒冷的入侵。
走出大山,到达平岗镇,已近正午十分。尤保贵已经吃掉了两个鸡蛋和一个米饭团子,但因为没有带水,他口渴难忍。街道上祥泰茶楼的招牌十分显眼,尤保贵毫不犹豫就进去点了一壶最便宜的茶,并且没有要这个茶楼的招牌食物酥油饼。店小二给他倒上了第一杯茶,尤保贵心想有钱人就是******舒坦,什么事都不用自己干。几个茶客正在聊天,其中一个茶客大讲龙虎兄弟在平岗镇合作打鬼子的故事。故事被演绎得十分精彩,尤保贵心里不觉好笑,自己的两个儿子合作抗日是真,但哪有他说的那么神奇呢?
尤保贵正想过去宣布,自己就是龙虎兄弟的父亲,儿子合作抗日的事情他知道很多,但是绝对没有那位茶客说的那么玄乎。当然尤保贵想说明自己的身份,也是他自我炫耀的本能。
然而当他走过去,还没开口时,那位茶客就不讲话了,另一位茶客小声说:“日本人来了。”祥泰茶楼里不再那么安详了。
日军小队长走了进来,他带着两个日军在茶馆里转悠了一圈。小二马上迎上去问太君要喝什么茶。小岛一言不发地上了楼,找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下。一个日军递上画板,原来小岛看到这里比较僻静,二楼的视角比较好,所以到这里来写生。
茶楼老板亲自送上一壶上等的竹叶青,毕恭毕敬地准备上楼,而一个日军拦住了他。并说到:“二楼的位置,我们包了的。”日军轻轻地上了楼,把那壶好茶放到小岛的桌前,又回到楼下站岗。
日军的眼神像个什么似的,死死地盯着几个茶客。那几个茶客哪里还敢继续喝茶,赶快结了账溜之大吉。
尤保贵喝完了茶壶里最后一杯茶,也掏出茶钱放在桌上出了门。走了不久,这才看到了日军已经修复的兵营。尤保贵径直朝华和城走去。
尤银龙和王情出发了,由于路途遥远,他们没有带江银元同行,而是将其寄养在一个邻居家,尤银龙给了一些抚养费。回乡的日子总是那么令人期待,但真正要回去了,又感觉有那么一丝伤感。尤银龙现在就有这种复杂的心情。
由于防止半路上遭遇日军,尤银龙并没有穿军装,只是随身携带了一把手枪,以作防身之用。尤银龙从军部借调了一辆军车,首先坐军车到达新墙河防线外延,然后他们步行,再乘船,进入大别山脉后,他们就离华和城越来越近了。当然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是尤家塆附近的白石岭。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太多的家庭颠沛流离,也看到了太多日军铁蹄蹂躏后的人民疾苦。王情这才感觉到,作为军人的妻子,她是幸运的,至少她再也不用被日军欺凌。
“银龙,你说你爹娘如果知道我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还带着一个前夫的孩子,他们会嫌弃我吗?”王情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心,尽管自己的丈夫说不介意自己的过去,但她知道尤银龙作为家中长子,父母对他寄予的期望肯定会很高。
“应该不会的,我爹娘早就想抱上孙子,可是现在我和我弟弟这么大岁数了,都没有结婚,爹娘肯定会着急的。”尤银龙就毫不掩饰地说。
王情感到有点不解,既然自己的丈夫和弟弟都是军中佼佼者,为何都没有结婚呢?所以她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尤银龙听到这个问题后,就有些不高兴了,毕竟黄正馨是他心中抹不去的隐痛。“王情,以后在我面前就不要提我弟弟了,我和他吵过架了,所以一提起他,我就来气。”尤银龙把跨在肩上的包裹往上提了提说到。
王情看到了丈夫脸上严肃的表情,作为尤银龙的妻子,和他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他还是十分了解自己的丈夫的脾气的。“好的,银龙,你别生气,以后我不会再提这些事了。”王情的左手碰了一下尤银龙的右手,尤银龙就紧紧地牵住了她的手。
“对了,王情,我一直没问你呢!你家中还有其他亲人吗?”尤银龙听王情说过,她的父母双双死于日军飞机的狂轰滥炸,自己自从嫁给江清海后就与娘家的亲人失去了联系。“不瞒你说,银龙,我还有一个哥哥,他很早就离家出走了,后来杳无音信。有人说他去参加革命了,但他从来没有回家看过一眼,我爹娘都以为他死了。”
“哦!这样啊!王情,你不要难过,以后无论有多少艰难困苦,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尤银龙说。
险峻的山路对于尤银龙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之前行军打仗都习惯了。这次爬山不同以往的是,尤银龙还带着他的女人,所以他还要照顾身体比较柔弱的王情。
“累吗?如果累了就歇会吧!”尤银龙说。
王情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望了一眼连绵不绝的深山。她说到:“银龙,咱们赶快走吧!这荒山野岭的,如果到了晚上,还不知道有没有野兽呢!”
“嗯!好吧!如果实在累的话,你就说一声,咱们翻过这几个山头,就去坐船,到时候肯定会很快的。”尤银龙说。
说到坐船,王情很兴奋。人们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水是有灵性的物质,没有什么比看到一汪汪清水,更能使人感到心旷神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