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月朗星稀。吹过的每一寸风都带着一小团冷气。
午夜十分,街边上已经没什么人走动了。零散的行人都匆匆而过,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缩进一件衣服里。
这晚,方小柔的病房里多了一个照顾的护工。顾家上下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梁家却乱成一团。
张嫂坐在客厅,守着座机等着重要的电话。
阿忠坐在旁边,也面色凝重的接听来自不同区域的电话。
“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回来呢?”张嫂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她眼睛盯着电话,都要看对眼了。
阿忠看着腕表上的时间,紧皱的眉毛就没松开过。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他从沙发上站起身,再也沉不住气了。
“不行,我得出去找!这事必须告诉梁先生!”
张嫂一愣,也跟着站起来。她一把抓住阿忠的胳膊,慌张的说:“真的要告诉先生?万一,万一等一会夫人就回来了?”
阿忠一把甩开张嫂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嘴里还大声的说:“张嫂你继续等电话。我出去找人!”
这是潘婉清第一次到这么晚还没回家,也没有理由。梁天麒因为公司的事要下半夜才能回来,他早早的让助理给张嫂打过电话。
那会,梁家人都以为潘婉清还在外面玩。
直到时间过了十一点,这梁家上下才开始慌了。
阿忠离开梁家的房子,快步来到车库,坐进一辆黑色宾利里,给梁天麒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梁天麒的助手。
“喂,二哥,我是阿忠。梁先生在哪?”
“梁先生在酒会演讲,有什么事么?”
阿忠握着电话,额角留下一滴豆大的汗珠。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夫人她……到现在都没回来。”
两小时后,梁天麒开着一辆阿斯顿马丁横冲直撞在整座城市。梁家人第一次连保姆、厨子在内一起出动,只为了找寻一个人。
梁天麒的眼睛就像是猎鹰,无论是哪个角落,只要是她可能会去的地方,都被他翻个遍。
等他几乎要把这座城市翻个底朝天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方小柔。
可是阿忠已经去过医院,潘婉清并不在那。他将车停在路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想了好一会,还是决定去趟医院。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医院的探视时间,梁天麒迈着大步走在安静的医院里,整个走廊都在回荡着他的脚步声。
护士站的值班护士有些疲惫的站起身,看着迎面走过来的梁天麒倒吸一口气。
不过这个时间,她也没功夫去感叹这个男人的帅气。她壮着胆子从护士站走出来,双手一横拦住他。
“这位先生,这个时间病人都休息了,您明天再来吧!”
梁天麒看都不看她一眼,像拎小鸡一样一把将她拉起,放在一边。
小护士倔劲上来,也不依不饶的跟过去。
“这位先生,现在太晚了,您……”
“滚。”
梁天麒的一个字立马让她闭嘴。这个声音低沉又冰冷,好像来自深远的冰川地带。
她打了个寒颤,站在原地不敢跟上去。
梁天麒迈着大步继续向前,最后停在方小柔的病房门口,敲门。
“谁呀?这都几点了,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出,还不等她开门,梁天麒率先将门打开。
他快步走进去,像拨开苍蝇一样一把将护工推开,直奔方小柔的病床。
方小柔晚上睡得浅,有一点声音都会醒。这会,她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梁天麒气势汹汹的样子,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心慌。
那慌张来自逼近她的梁天麒。
“她去哪了?”
他的声音冰冷,像是质问犯人。
方小柔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一脸疑惑的盯着他看,轻声问:“谁?”
“清清。她去哪了!”
方小柔一愣,嘴角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
“什么她去哪了?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家睡觉,不是吗?”
梁天麒看着方小柔的样子,越发觉得是这个女人把她藏起来了。
“方阿姨,我没时间和你兜圈子!清清不见了,白天她还打电话给我说要来医院看你!”
方小柔的脸上这时才冒出惊慌,她不知所措的盯着梁天麒,有些着急道:“这么晚了她能去哪?我真的不知道。白天她是有来过,说给我买粥,之后……”方小柔顿了顿,她突然想起顾炳雄离开之前站在门口说的话——“这是谁把粥弄洒了?”
“之后怎么了?”梁天麒紧着追问道。
方小柔的嘴角开始抽搐,不停地重复一句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方阿姨!您知道她在哪?”
方小柔带着惊慌看着梁天麒,满是不安的说:“她……她好像……好像知道了……知道她是顾家的孩子!我今天和炳雄说这件事,她一定是听到了!天麒,你快去找她!快去!”
梁天麒被方小柔气的恨不得把她脖子扭断了。但他现在没这个时间。他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就往外跑。
原本想等亲子鉴定出来再找机会让清清知道真相,可现在居然被她提前知道。他害怕历史重演,害怕她会选择一个人承受。
这安静的夜,没人知道潘婉清究竟藏在哪。就连远在国外的石佳楠都接到了梁天麒的电话,却也只是徒增一份担心罢了。
梁天麒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城市里横冲直撞。他找过每一条大街每一条小巷,都没有她的踪迹。
正当他疲惫的想要回家,等着天亮报警时,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脸。
潘叔叔!
梁天麒想到潘婉清的父亲,忙驱车赶往陵园。
这个时间去陵园,要不是他开着一辆好车,险些被管理员当成疯子。
“有病吧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这找人!这除了我现在全他妈死人!你说你找谁!大晚上不睡觉跑这捣乱了!”
管理员打着哈欠,披着一件工作服,骂骂咧咧的将他赶走。
梁天麒忍着马上就要爆发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对不起”后,匆忙离开。
他进不去,潘婉清就算来过,到时间也会被请出去。偷偷在这过夜?她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他坐在车里拿着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她的照片,心疼的像是有人在上面泼了硫酸。
“清清,你还能去哪?还有哪是我没找过的?”梁天麒坐在车里自言自语,好像这样就能找到她一样。
梁天麒在车里挖空脑汁想着潘婉清可能去的地方还有哪里。城市的另一端,阿忠开车来到一处快要拆掉的房子前。
大大的铁门上面贴着封条。仔细看,那封条好像被人扯开过。
阿忠走下车,来到那扇大门前,他慢慢蹲下身子,最后趴在地上,借着月光匍匐前进。等他钻过那扇大铁门,这才站起身,掸掉身上的灰土。
阿忠从兜里掏出不大的手电筒,借着手电的光亮向这座小别墅的大门走去。这门上也贴着封条,但一看就知道被人扯过。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细长类似铁丝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插进钥匙孔里,左拧右拧了半天,听到嘎达一声。他满意的笑了笑,伸出手慢慢将这扇门打开。
这屋里黑漆漆的,里面弥漫着一种类似香水的香气。
他慢慢关上门,用手电照亮这断水断电的屋子。
家具什么的都还在,不过被罩上一层白布和一层透明塑料布。
阿忠小心翼翼的踩在地板上,穿过一楼的客厅,顺着楼梯来到二楼。
这里的二楼比梁家要小一半还多。总共只有三个房间,和一小块类似客厅的地方。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夫人?我是阿忠,你在吗?”
这屋里没人回应。静的好像只有他一人一样。
阿忠慢慢向前走着,他来到第一间房门口,慢慢将耳朵贴在木门上,听里面的声音。
这屋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他一手拿着手电,一手小心翼翼的拧动门把手,慢慢把门打开。
“夫人,我是阿忠,别怕。”他故意提高音量,却发现屋里除了家具以外,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叹口气,把房门关上,又来到第二间房门口……
当阿忠站在第三间房门前,听见里面又闷又小的说话声时,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细孔都张开了嘴,每一根汗毛都直勾勾的竖起。
阿忠有些害怕,生怕是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人都来了,总不能这时候撤退。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那扇木门大声说:“夫人,我是阿忠,我进来了!”
阿忠用力拧动门把手,却发现这扇门被反锁了。他握着把手使劲拧了几下,木门发出的声响立马惊动屋里的人。
“谁?你想干什么?”
潘婉清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嘶哑,不知道这是哭了多久。
阿忠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忙开心的敲门。
“夫人,是我,阿忠!快开门啊夫人!梁先生都要急疯了!”
屋里静了几秒,阿忠听见里面传来光脚走路的声音。随后房门的门锁被打开,率先进入眼帘的,是两片乌黑亮丽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