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婉清的法语课停了几乎有一周时间。
这一周里，她又给自己报了一个精品课程，每天都背着书包像个大学生一样按时上课。
下课又去泡图书馆，完成她长篇大论的作业。晚上回家，又和梁天麒平分一张大书桌。一个办公，一个学习。
梁天麒并不希望她这么辛苦。可她却总是强调，自己不喜欢在家做无所事事只会花钱的花瓶。
梁天麒拗不过她，以前是，现在也是。只得放任她去，只要她开心就好。
顾家那边似乎也平静一周，顾凯乐没联络过潘婉清。潘婉清也不想在现在这种时候去打扰人家。
没人知道顾家正在经历一层又一层的暴风雨。
这天晚上，墨黑的天，几颗星星像散沙一样随意布局，连成一个奇怪的多边形。躲过并不圆的月亮，散着发乌的光。
潘婉清坐在书房里，伸一个懒腰，仔细检查自己的作业有没有什么纰漏。梁天麒就坐在她的对面，正面色凝重的看一份文件。
她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侧过头看一眼窗外的天，右眼皮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一分钟后，桌上的手机震动几下。潘婉清拿起电话，看着上面顾凯乐发来的信息，不情愿的点开。
“我父亲正在去梁家的路上。”、
潘婉清皱皱眉，这么晚，顾炳胜来这做什么？
她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梁天麒，欲言又止。
梁天麒似乎也感受到对面的目光，他的视线从文件上移开，落在对面人的身上。唇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个暖暖的笑。
“怎么了？困了？”
潘婉清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说：“有人在来梁家的路上。”
梁天麒没做声，他抬起手腕，看一眼腕表上的时间。
十点半……这么晚了。
“是顾炳胜顾叔叔。凯乐姐刚刚给我发的信息。”
梁天麒并没有吃惊，他点点头，将文件放在桌上。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天麒！”潘婉清有些担心的叫了一声，也跟着站起身。
梁天麒穿着白衬衣，头也不回的说：“一会困了就先去睡，别等我。”
潘婉清不知道怎么，她望着梁天麒离开的身影，心里莫名的没了底。
她想跟过去，又觉得顾炳胜这么晚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她去恐怕不太好。左思右想，梁家新装的一个设备出现在她脑海里。
她忙坐下身，将自己的作业保存，发到教授的邮箱里。随后打开梁天麒帮她安装的监控软件。
电脑屏幕上，瞬间出现梁家几个地方的监控画面。
她看着梁天麒走下楼梯，来到一楼他特别装修出来的一间小屋里。小屋是梁天麒特别准备来喝酒用的。
里面有储藏各种酒类的专用酒柜，还有一张特别舒服的沙发，和一张昂贵的酒桌。所有喝酒、开瓶工具俱全，角落里是双开门冰箱。
整个屋子贴着深棕色木纹壁纸，暖黄的灯让人一进来就觉得走进了一家小酒吧。
梁天麒走到冰箱附近的黑胶唱片机前，打开那机器，将一张他珍藏的黑胶唱片放上去。
唱片机播放出的音乐，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梁天麒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从何时开始喜欢听这个。
放好音乐，他一个人走到酒柜前，挑选出一支红酒放在桌上。又走到门口，拿起旁边的独立小柜上的座机电话，似乎在叫什么人。
潘婉清盯着屏幕，看着梁天麒走到沙发前坐下。不一会，梁家的一个厨子穿着工作服走进这间屋子，帮梁天麒开瓶。
潘婉清这会只能看到画面，听不到声音。她记得梁天麒说过，这些设备是可以听到声音的。但是具体怎么设置，她有点忘了。
趁着顾炳胜没来，她手握着鼠标，飞快的浏览设置里面每一个英文字母。
等她一切搞定后，率先听到的，是梁天麒放出来的爵士乐。潘婉清不确定自己听没听过这首歌。模糊之中觉得这曲调熟悉，觉得好像在哪听过。又好像没听过。
在她闭眼回忆之际，屏幕上的酒屋里，走进另外一个男人。
那人将身上的外套脱下，交给跟进来的张嫂。随后坐在沙发上，将一个黑色不大的包放在桌上。
顾炳胜从包里拿出一个铁盒，从里面拿出一根细雪茄型香烟，随后掏出一个打火机，将烟点燃。
梁天麒看他一眼，自顾自的拿起桌面上的醒酒器，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这才让张嫂拿一个烟灰缸进来。
等张嫂和厨子都走了，顾炳胜抽完一支烟，梁天麒喝过几口酒之后。整个房间陷入一片安静。
两个男人各怀心事，又谁都不肯率先开口。好像谁先说，谁就输了。
梁天麒拿着酒杯，浅浅的品着自己的新收藏。眼睛看似不经意的瞥着墙角上的监视器。红蓝的小灯时不时的亮一下。梁天麒知道，这是潘婉清在楼上监听。
唱片机播放出的音乐声让潘婉清分了神，她再睁开眼睛，已经看见顾炳胜坐在那将烟摁灭。
屋里除了歌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潘婉清耐心的等，等到最后，发现屏幕上的人口型在动，却听不清他们的声音。
而酒屋里，率先开口的还是顾炳胜。
“你都查到什么？”
梁天麒端着酒杯一愣，他转过头看着顾炳胜，面无表情的开口。
“什么？”
“你在查顾家。都查到什么了？”
梁天麒浅浅喝一口酒，露出难得在别人面前露出的笑容。
“您既然知道我在查顾家，一定知道我查出什么。”
顾炳胜也跟着笑了，他笑的亲切，像个慈祥的长辈。
“当一个想知道真相，又不敢去亲自查证时，问第二个人是最好的选择。”
梁天麒摇摇头，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方法。
“顾叔叔这么晚来这，不只是为了这个吧？”
顾炳胜拿起桌上的酒杯，借着灯光细看酒的颜色，又端到鼻前闻了闻。
“61年的拉图。”
梁天麒笑了笑，道：“顾叔叔的鼻子很厉害。”
顾炳胜没作声，他品一口红酒，点点头。
“我今天来，是找你庆贺顾氏和梁氏签下的大合约。有钱一起赚，这上层圈子里，我们顾家，就喜欢和你们梁家做生意。”
梁天麒听着顾炳胜说笑话，无奈的摇摇头。
“顾叔叔这么晚了，突然造访，只为了庆祝一笔合约？晚辈不信。”
顾炳胜哈哈大笑起来，他放下酒杯，站起身四处巡视这间屋子。当他走到唱片机前时，不禁眯起了眼睛。
这唱片机，应该是故意放在这屋里的。顾炳胜假装参观，边走边说：“你这孩子还真是花心思。既然不想被她知道，为什么还要安监听器？”、
梁天麒喝着酒，带着与谈话内容不符合的笑脸道：“为了她能放心。不知道顾叔叔有没有一见倾心的人。”
顾炳胜站在酒柜前，看着里面一瓶瓶好酒，摩挲着下巴说：“当然有。”
梁天麒笑道：“但这个人，一定不是顾夫人。”
顾炳胜并没有吃惊。他转过身走回沙发前，慢慢坐下。又伸出手去拿酒杯，他也不喝，只是看着杯里宝石一样的液体冷笑。
“现在这个社会，有几个人可以娶到自己最爱的女人？又不是古代的皇帝。婚姻这东西，要么找个门当户对的搭伙过日子。要么，找个对自己有帮助的女人。爱情是年轻人玩的游戏。”
梁天麒不以为然，他无法想象没有潘婉清在身边的日子。也无法理解顾炳胜可以放弃他此生挚爱，转身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或许，所谓的挚爱，也爱的不够深。顾炳胜这个人，只爱自己。
“我见过苏阿姨。”梁天麒说完这话，不再继续往下说。他看着顾炳胜的反应，想决定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顾炳胜一怔，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少女的模样。
她长相清秀，身材婀娜。穿着白色连衣裙，头上带着红色发箍，长长的黑发绑成一条油光黑亮的大长辫子。发尾用一条红绳绑好。手里总是拿着一本书。
她总是会淡淡的笑，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顾炳胜回忆着这个人，嗓子突然变得嘶哑。
“她还好吗？”
梁天麒盯着顾炳胜，淡淡的说：“身子还算硬朗。腿脚也好，每天还是老习惯，写毛笔字，读书，喝茶。她先生去年过世。没有孩子。”
顾炳胜的脸上没什么太大变化，他喝一口酒，眼神缓缓落在梁天麒身上。
“如果我说我想见她，一定有什么条件吧？”
梁天麒摇摇头，道：“我可以随时安排您去。”
顾炳胜一怔，没想到梁天麒竟然没以此要挟他。他沉住气，还是把今天来梁家的目的说出来。
“你究竟查到什么了？我觉得我父母死的蹊跷，姓方的女人有问题。天麒，如果你知道什么，务必告诉我真相！”
梁天麒放下酒杯，认真的看着顾炳胜道：“顾叔叔，首先我为私自调查顾家为您道歉。其次，我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我调查的一定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