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瑶惊讶不已：“这么早，还差一个月呢。”
容不得迟疑，妃嫔产子是大事，我和荣妃匆忙赶到安雅阁，那里已经乱作一团，预产的日子还有足足一个月，许多事都在准备之中，我身为皇后不能入产房，萧亦瑶进去看过后出来直说：“羊水破了，是要生了。”
宫里太医是现有的，但接生婆尚未安排，本来还差一个月也该安排好了，但这段日子常氏为了儿子魂不守舍，根本无暇顾及安雅阁的事，却不知这样怠慢了皇嗣也是错。
等不及找来接生婆，萧亦瑶把伺候过她产子的老嬷嬷找来顶着，老嬷嬷查看后说恐怕还要些时候，请我先去休息。
老嬷嬷说：“项婕妤是初产，恐怕要折腾一阵子，倒来得及接产婆进宫，皇后娘娘和荣妃娘娘先去歇息吧，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消息。”
我问道：“项婕妤和孩子会不会有事。”
这老嬷嬷在宫里已有几十年，说话也实在：“娘娘是知道的，妇人产子不啻鬼门关走一遭，随时随地都会发生意外，老奴虽然帮着接生过许多皇子公主了，但也不敢保证能每一次都让母子平安，何况项婕妤初产又早产，胎儿未必长齐全，生下来能不能好好活都是未知数。”
荣妃在一旁道：“嬷嬷你这样讲，太后可不答应的。”
我则道：“都尽力，最好不要有任何差池，此外这些话也别告诉项婕妤，别吓着她，好好哄着鼓励着，叫她咬紧牙关忍一忍。”
说话的功夫，岳祥从涵心殿过来，说皇上有政务正走不开，一切的事叫我做主，万一有什么意外，保住项婕妤的性命要紧。
我便对几位老嬷嬷说：“都听见了，万一有事，保项婕妤。”
众人应诺，各司其职纷纷散去，而各宫也赶了过来，唯独不见常氏、林宛梅还有霍结衣，只听她们立在一旁窃窃私语，说起当日宛妃临盆的艰难，我心底一片唏嘘，虽然当初她的所作所为不至于十恶不赦，但欺下瞒上的折腾，总会在心里留下什么，而如今宇泰没了，但凡宫里有妃嫔产子，就会让她想起当初的一切，委实不知道这一份滋味，于她该多难耐。
“让大家都散了，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想帮忙，去拈香礼佛，为项婕妤和她腹中的胎儿祈福。”我这样吩咐下去，众人忙行礼散了，我与荣妃到安雅阁偏殿小坐休息，眼下能做的只有等待了。
不久也从宫外接了产婆进来，所有的事和人都安排妥当，听说项和雅的宫缩也越来越频繁，转眼两个时辰过去了，我们坐在偏殿也听见了她撕心裂肺的哭喊。
萧亦瑶啧啧道：“又叫臣妾想起娘娘分娩那一日，竟是半点动静都听不见，倒是产婆们喊得想，臣妾们等在外头，都怕您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都不吭一声呢。”
她不提，我几乎要忘了当日的痛苦，至于为什么不喊叫，我自己也说不上来：“当时没顾得上，好些事都不记得了。”
萧亦瑶也笑：“可不是么，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后，当时恨得说要记一辈子的痛苦，竟然就这么忘记了。”
此时香薷来了，她今日原不当值，难得被我强迫着休息一天，偏偏遇上这样的事，莲衣派她来，是她在坤宁宫见我久不回去又没消息，实在放心不下，但又觉得守在宫里照顾智儿岚儿更重要，所以就打发香薷过来，好方便传个话。
“这里不需要什么人，你也回去吧，没什么事就继续歇着，至于岚儿和智儿，就让莲衣姑姑看着。”我这般吩咐下，香薷走后萧亦瑶问我：“琳琅之后便见这两个小宫女出挑，听说香薷是娘娘从凌岩山带回来的？”
我颔首，萧亦瑶轻声问：“据说潋滟宫里曾有一个叫泽兰的，也是凌岩山来的，可是皇上生病那晚被您要了去，就一直就没再见过，那丫头……”
不等她说完，我已看了她一眼，平和地笑：“岳祥安置了，大概在涵心殿什么角落里差使，宫里那么多宫女，多一个少一个谁留心呢。”
她脸上忙露出尴尬的神色，解释说：“娘娘不要误会，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而是说这个泽兰从凌岩山来的，会不会把您在凌岩山的事儿都告诉过皇贵妃？”
这些当初就有顾虑，但我行得正不怕别人指摘什么，但此刻提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事儿没想到，只是摇头：“我本没什么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要有人兴风作浪，我天天住在涵心殿跟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她们也有本事掘地三尺来找茬挑错。”
萧亦瑶冷笑：“可不是么，疯狗总是乱咬人的。”
正说着，一个宫女匆匆跑来禀告：“接生婆说虽然胎儿腿先出来了，但是还能生，可主子疼得受不了，哭着喊不能了，身子也渐渐没力气了，来问娘娘该怎么办。”
“你家主子的床可挨着窗了？”我问，那宫女忙应是，便让她去打开窗户，萧亦瑶进去看项和雅，我则立在窗下与她道：“皇上重情义，已经下旨要保护你为先，但孩子是你的骨肉，你若不尽力，没有人能帮你。本宫不是逼你一定要生下孩子，可产婆已经说只要你努力可以保母子平安，你还要退缩吗？”
“娘娘……”我听到里头的哭喊，声声都充满了惶恐和不安，气息也微弱，却又努力地一定要对我说这句话，“如果、如果臣妾死了……娘娘，您能把孩子交给舒嫔抚养吗？霍姐姐她太可怜了……”
听见荣妃训斥她：“胡说什么，皇上不许你有事！”
项和雅又哭：“如果臣妾没事孩子死了，臣妾也会过得很悲惨，还不如留下孩子……娘娘，求您成全臣妾，一定要保住孩子，臣妾若不幸，就把孩子交给霍姐姐，娘娘……”
“好，本宫答应你。”我果断地应了她，这本非什么无礼的条件，产婆又说只要她努力可保母子平安，这样的要求自然要答应，但听她连声感谢后，便是产婆催促鼓励的话，她亦再次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着。
萧亦瑶见不得这情景，很快又退了出来，与我叹道，“这个节骨眼儿还顾着姐妹情深，项婕妤倒是真心看待她那个姐姐的。”
“这宫里也非人人都寡情，本宫和你。”我冲她微微一笑，“也但愿能如此长长久久和睦友好。”
萧亦瑶愣了愣，顿时笑：“臣妾可是准备靠着娘娘您这棵大树一辈子了，您可别想甩掉臣妾。”
玩笑归玩笑，彼此还是担心里头的产妇和孩子，说她项和雅已经没力气了，可这哭喊一声高过一声，萧亦瑶捂着耳朵直说头疼，不久又有宫女来请我们去歇息，但她话才说半句，就听见里头嬷嬷喊一声：“生啦。”
可却不听婴儿哭泣声，我一颗心吊到嗓子眼，萧亦瑶正往里头走，响亮的哭泣声骤然响起，我这才算安心，忙让她们去问产妇如何，不等萧亦瑶出来，已有宫女跑来报喜：“皇后娘娘，主子她生了小公主，产婆和太医说母子平安。”
我的心踏踏实实地落下，寰宇又要多一个女儿了，项婕妤有惊无险总算平安度过了这个劫，而她生育的是女儿，对她来说，至少眼下是极好的事，不会被人虎视眈眈，更不用怕别人惦记孩子的性命。
“快去向皇上和太后报喜。”我吩咐这一句，一抬头，竟见霍结衣站在安雅阁的门前，刚才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产房里，竟不知道她是何时来的，而她正痴痴地看着产房的门，痴痴地听着婴儿的啼哭，反是她身后的宫女察觉到我在看她，忙不迭拉了一把自家主子。
霍结衣回过神，朝我福了福身子算作行礼，却仍旧站在门前不动，我想起项和雅方才的恳求，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便索性走向她，她还以为我要离开，忙不迭让出道路侍立到一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