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腾的杀虎口山庄这一夜由欢腾又转为肃静。在肃静之中迎来了黎明。
这是一个北风凛冽的黎明，雪花停止了飘飞，乌云快要消散了。
新凉岗临时敌据点冒起了几股冲天烟柱。这是日本法西斯侵略军每一次撤出的特有信号。这种特有的出发信号，表示着一片农家的房屋被纵火焚烧了。在冲天而起的烟柱之下，入侵的日军按照山口司令官的要求：不夹着尾巴作抱头鼠窜之状，要堂堂其步离开被践踏被焚烧被血洗的星月岮山区。
新凉岗山坡的枣林侧旁，翻译官胡亲善侍立在山口司令官的身边。山口正用大倍数望远镜展望星月岮山野，观察新凉岗的冲天烟柱对周围山野引起的反映。比如说，是否有认为日军撤退了、急急忙忙追击过来的八路军游击队啦，是否有成群结伙赶下山来想扑灭大火的民兵和当地群众啦，等等……日本侵略军就要离开新凉岗了。近三个月来对故乡新凉岗的变化恨得咬牙的胡亲善，这时候却有些别情依依。他一别十年第一次在这里漫步的可贵光景，山口司令官在这里和他对话的光景，恍惚就在眼前。特别是山口司令官知道他是本地人的一段对话，似乎至今仍然响在耳边。山口那时说：
皇军的耳朵要灵，眼睛要亮，你是当地人，关系成败的任务全靠你了……老弟，贵国的俗话说得好：亲不亲，家乡人。你已经来到家乡了，不愁找不到亲近的人……现在，你是衣锦还乡，威加海内，不愁没有朋友，只要你到有人的地方去，知心的朋友在等着和你亲亲热热地握手咧……
将近三个月的时光过去了。来时枣儿初红，现在枣树上没有一片树叶了。这段衣锦还乡的生活实在过得惊心丧胆。胡亲善不想则已，一想起这段生活就觉得是一场长长的噩梦。在这段万般艰险曲折的斗争中，他曾三次到达葫芦谷，当年的幽谷仙境，差一点变成了他的绝境。最可惋惜的是他的心腹亲随长尾巴兔王大拿也被八路军活捉了。幸亏这个长尾巴兔还不知道他胡亲善就是本地人，也还不知道当地有个地主卢万福，这还给他的将来留下了一步活的棋路。
老弟，你来看。山口把望远镜递给胡亲善说，连日以来，大日本皇军的短距离的征讨扫荡，把八路军、游击队都给赶走啦，走得远远的啦。我们的视野下只是大大小小的荒山野坡，这些景象说明些什么呢？老弟！
善于逢迎的胡亲善立即回答说：这些景象好像组成了八个大字：以进为退，用计如神。
老弟，你概括得很好！形容的很好！为了有助于你的概括，你再仔细地瞧！
熟知星月岮山区地形的胡亲善，知道哪里应该观察，知道哪里能够潜藏和运动军队。显示在望远镜下的几个山梁小道上，八路军部队正以个个跃进的方式向日军退路方向运动。胡亲善是昨天葫芦谷之战的惊弓之鸟，现在看见八路军在眼下运动，举着望远镜的双手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失神失色地说：
八路军神出鬼没，狡猾多端，我们要格外小心些才好。司令官，我们的大部队已经出发了，我们也该上路啦。
山口打量了一下胡亲善的脸色说：
昨天在葫芦谷叫你老弟受惊啦！今天我们用一场回马枪的胜仗给你压惊！老弟，你看到了什么啦？是正向我们扑过来的八路军吧？好呵，让他们来吧，如果他们不来，我们埋伏在泥瓦铺的老虎可向哪里扑食去！
山口又指点着数里以外的泥瓦铺说：那里埋伏着大日本皇军的精锐，在我们撤出这个新凉岗一小时以后，他们就猛扑新凉岗。他们既是我们回马枪的枪头子，又是皇军撤退的后卫部队。老弟，我们要堂堂其步走出星月岮。步子迈得越威武越好。好吧，现在我们上路吧。
新凉岗的烟柱开始衰落的时候，山口的乘骑已远离了新凉岗。这三四里的路程走得很好，两侧的山坡上没有八路军的阻击和侧击。日军大队人马确实是迈着铁钉子牛皮靴，大踏步地践踏着星月岮的山中大道行进的。但山口的堂堂步伍却不像一般士兵，为了防止冷枪冷弹和其他意外，他数次改换了乘骑。后来竟换上一只从山中掠夺来的毛驴。山口个头虽小，但斤数很足，小小的毛驴经不起他的重量，时时打着前失，一次竟把山口翻落在溪流之中。
日军大队人马撤离新凉岗数里以后，应该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应该打响的战斗终于打响了。埋伏在泥瓦铺的四百多名日军精锐，在他们的大部队撤离新凉岗数里之后，他们认为时机已经到了，设想到此际的新凉岗已是满登登的仓促无备的八路军和群众。他们分兵两路，以钳形的箭头包抄新凉岗。右翼部队通过鸡爪滩已过去了一半，三颗红色信号弹划破天空，紧接着是劈头盖脸的枪弹如雨飞来，随后就是轰轰隆隆的地雷的吼叫，再后就是冲锋号响起，喊声震天。八路军战士们用日本话喊着：日本士兵弟兄们，我们共同的敌人是日本军阀！…放下武器！…缴枪不杀！……杀声和喊话声连成了一片，在山谷中激越地回荡……已走过鸡爪滩的日军右翼部队急忙和左翼部队靠拢。但左翼部队同时遭到了山头上的猛烈射击。他们企图选择阵地进行抗击的时候，又听见新凉岗方面喊声大振，八路军的尾追部队居高临下蜂拥赶来。
一场追歼逃跑之敌的战斗在新凉岗东边的山谷中展开。指战员们用战斗口号互相鼓舞着：我们要彻底粉碎敌人的扫荡！…我们要坚决给死难烈士报仇！消灭敌人！讨还血债！
高居在蛤蟆石塘近处的小牛、小豆儿、小不点，对于鸡爪滩的战斗场面清晰可见。
他们大声喊着和铁锚通话：
喂！铁锚班长，你听见了吗，我们的地雷吼叫起来啦！
听见了呵，小牛。你们现在还看见了什么？
我们看见一大队日本鬼子通过了鸡爪滩，我们的地雷把他们一个个送上了天！
打得真解气呵。班长，敌人想要攻占山头进行抵抗，正好我们的八路军从山上迎头冲下来了，敌人正向山下滚哩……
哈哈，让他们滚吧。在胜利的时候，你们更要注意观察，还要特别注意打散了的敌人接近你们……
班长，我们身边有手榴弹，你放心吧。再说，王大牛也到这里来啦。你那里怎么样呵？我们正想派人去支援你哪！
不用你们支援，告诉王大牛，二牛拄着拐赶过来帮忙来了！
班长，二牛在你旁边吗？你告诉他，他支援我们的这架电话机，不要紧着向回要呵。
那架电话机供你们用足用够，我保证这个！
班长，你身边还有谁跟你在一起呵？
老村长李山多在一旁，他听到你们报告鸡爪滩战斗的胜利，正高兴着哩。他夸赞你们年纪小、志气高、作用大……
最后，小牛大声喊着：班长，敌人的飞机飞过来了。要警惕敌机的轰炸！
从东边的敌占城市，日军飞机飞过来了，一架、两架、三架、四架……，鸡爪滩两军短兵相接，敌我不辨。敌机只有连续俯冲示威，给溃逃的日军壮壮胆量就是了。
在日军飞机的掩护下，在岩底敌人的接应下，山口司令官在岩底集结了败退下来的残兵。他恼怒已极，亲手纵火焚烧了岩底的一些农舍，亲手杀死了一个指路的汉奸，才愤愤地向东边敌占城市逃去。这后一段路程，日本侵略军究竟是堂堂其步的，还是抱头鼠窜的，山口无暇过问了，因为这个退兵之战中，不幸他的耳朵上中了一枪，虽不是要害部位，但却十分影响壮观。
当日军将要撤离岩底的时候，岩底七一电话站的大宋、南岭先后和八一电话站的铁锚通话。
班长呵，大宋说，日本鬼子往河滩里抬死尸啦。他们搜罗了好多老乡的门窗，架在河滩里快成了戏台啦。
大宋，敌人想干什么你猜一猜就知道啦。铁锚说，要是猜不中，你们仔细观察就知道啦。
大宋说：黑烟冒起来啦，不用猜我们就知道，敌人在焚烧尸体减轻负担，准备继续向东逃窜！
当岩底山村冒起几柱黑烟，敌人放出撤退信号的时候，南岭报告说：
敌人的尾巴已经离开岩底了，游击队、民兵从两边山坡冲下去了。退败的敌人正在狼狈逃窜。
当岩底的烟柱被扑灭之后，大宋报告说：
敌人逃远了。民兵报告说，岩底河滩一旁发现了一具尸体，四方大脸，秤钩鼻子，中等身个。从脸相上从穿戴打扮上去判断，大家认为他不是岩底人，也不是我们的人，保准是汉奸。可是从尸体上去判断，他又是被敌人刺刀挑死的……
还有什么情况呵？大宋。
敌人正在向东逃跑，听枪声大约在十里以外了。
大宋，粉碎敌人这次大扫荡的斗争，现在就要结束了。告诉南岭，大家要团结互助，坚守岗位，战胜困难。我很快就要去看你们。你和南岭说，今明两天可以考虑回到原来电话站住的老点上去工作。
南岭说：我们老点上的房子都叫日本鬼子放火烧毁了。
烧毁了不要紧，敌人烧了，我们帮助老乡再盖起来。在斗争中在困难中我们更要加强军民团结。铁锚说，你们那个老的工作地点是英儿生前选择下来的，它的优点很多：便于观察敌人，便于掌握情况，便于保守军事秘密……
八一电话站从这时候起又一次结束了敌人疯狂扫荡时期的紧张工作。根据经验，敌人的再一次扫荡，总要间隔一个时期。在这间隙之中，按道理说，可以舒舒展展地转入正常的工作状态了。但反扫荡战争虽然结束了，战争的扫尾工作更为频繁。加上全站人员因为情绪昂奋，大家都睡眠不足，睡眠不好。
这一时期最频繁的工作内容：是根据此次反扫荡的经验教训，重修线路，改建线路；是传递各地的胜利消息，传递那些宁死不屈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
在各方面的胜利消息中，那些跳出内线，乘敌人后方空虚，捣毁敌巢的胜利消息，最令人眉开眼笑，心醉神痴。特别是那些化装智取的战斗，比如我们的游击队化装日本军官，命令伪军打开寨门列队迎接啦，比如我方乔装民佚不费一枪一弹将敌人一网打尽啦……各方面的胜利消息，各方面的英雄事迹，时常冲击着铁锚的睡眠。时常，他已经睡下了，又一跃而起，赶着传接电话。又时常感慨地说：我们英雄的人民，保卫这块英雄的阵地！
自然，这一时期还没有人来得及归纳八一电话站本身的英雄事迹。可以设想，晋察冀山区抗日根据地的每一个电话站，都有他们自己的英雄事迹。不过，他们处身于斗争之中，毛泽东思想深入他们的灵魂，只感到不如白求恩同志的工作精神，只感到自己的工作还有缺点还有漏洞。一提他们的成绩，他们就红脸。特别是铁锚更是这样，他特别不习惯当场听表扬。每遇到这种情况，他的脸最红，一直红到耳后根，嘴里还不断地说着：
唉，别提我们啦，写检讨我们有的是材料呵。
三天过去了，新年也快临近了。晋察冀抗日民主根据地的军民在热烈地响应毛主席的号召，进行拥政爱民和拥军优属活动。全体军民团结一致，互相慰问，互相鼓舞，用拿枪的拿镰的双手共同医治战争的创伤，为受灾的乡亲们恢复家园。大家在欢笑之中排练节目，迎接新年。这时候世界反法西斯的中心战场，斯大林格勒的大歼灭战也在步步临近。抗日根据地的军民知道法西斯国家意大利已经投降了，另外两个法西斯轴心国家德、日的死亡命运就要来到了，敌人的这次大扫荡不过是死亡前的挣扎。
锣鼓声中，铁锚来到岩底电话站英儿牺牲的地点，凭吊了烈士英灵，问讯了站上的各种情况之后，大宋提议去看看河滩一边的那具尸体。
那有什么好看的呢？铁锚说，不就是一具无人认领的死尸吗？还没有把他掩埋呵？
班长，有看头。还有研究头呢。大宋说，听说那里每天热闹得像集市，日夜还有民兵在看守哩。班长，我陪你去看看吧，我这些日子忙，还没有去看过呢。
大家来到村口，但见河滩边上围着许多人。走近看来，两块木板上写着大字，上边写的是：
日本鬼子卸磨杀驴汉奸走狗下场可观尸体仰天卧倒，便于人们参观被日本人用刺刀戳穿的肚肠。尸体头部的一边还竖有一块石板，上面粉笔大字写着：汉奸驴可杀！该杀！铁锚仔细朝那具仰天躺着的尸体看去，仿佛这是个面熟的人物，人虽死去了，冻僵了，脸上却总是浮现出哀告、委屈的神色。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呢？却又一时难以准确地回想起来。
多么面熟的人呵。大宋寻思了一忽儿说，班长，这个人我们在杀虎口山庄似乎看见过他。
是吗？是面熟啊？铁锚说，你想一想看，他多像那个外号叫呱呱鸡的胡呼噜呵？
说话间，一群孩子簇拥着一个满脸皱纹的农民走过来了，原来这个农民是这个尸体的义务解说员。只见他气呼呼地向围上来的人们大声介绍说：
乡亲们，大家不认识这个死东西吧？我来证明，他是个汉奸！是个坏蛋！我，就是离这里不到一里的岩上人。我被敌人抓住当苦力当佚子受罪死了。我受的罪不在这里细说啦。当时我受罪不过就偷偷逃出来藏在柴草堆里。我亲眼看见这个汉奸坏蛋打骂当侠子当苦力的老乡们。这个汉奸他还够得上和日本当官的说话哩。我亲眼看见他在一个日本当官的面前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后来那个日本人不知为什么翻了脸，就把他挑死在这河滩上。他不是我们岩底一带的人，他究竟是哪个村庄的？姓什么叫什么，叫过路的乡亲们看看吧，认认吧。他不是人，是牲口，是驴，日本人用完了他，卸磨杀驴，就把他杀了。
岩底的河滩是一条东西向的山中通道。死尸正躺在大道边上。粉碎了敌人的扫荡以后，互相探看亲友问讯平安的人正多。东来西去的人来来往往，每个过路人开始总担心是自己的亲友，遭了敌人的毒手，后来看了看，听了听介绍，吐着唾沫骂着走开了。沙滩上人群正在越来越多的时候，这时由西边走来一个人，长袍，高个，满脸是夹皮胡桃般的皱纹，颤巍巍的一撮山羊胡子，这是远近知名的新凉岗的士绅卢万福。他出席过当地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会议，有些眼力好的过路人一看就认识。卢万福在山地走路的习惯是经常爱拿一条可手的山木棍子，据说一用打狗二防摔跤。这时，他用山木棍子指着死尸，恶狠狠地骂道：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畜生呵！堂堂正正的抗日大道你不走，你偏偏当汉奸走死胡同！你死得太好啦，太痛快啦！要是你活着，我们天天都得做噩梦呵……说着，冒着寒冷，脱掉衣服，露出臂上的伤痕说。这是两个月以前洋鬼子清剿葫芦谷开枪打伤的，我拚着命流着血冲出了敌人的包围。乡亲们，卢万福接受共产党的领导，遵守抗日政府的军民誓约：不当汉奸走狗，不参加伪组织维持会。我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鬼。决不跟这样的汉奸败类混为乡亲。……
过路人问起这个死尸是谁？叫什么名字？人群中另有过路人回答说：
他呀，他是杀虎口山庄的无赖户，新凉岗财主老爷暗中的狗腿子。共产党八路军来了，他还偷偷摸摸地放高利贷咧。我认识他，我表兄借过他的剥皮债！
另一个獐头鼠目头尖腰细的人赶紧接替上说：他姓胡，叫胡呼噜。外号是能吹能哨的呱呱鸡。生就的汉奸料子！放着光明的抗日大路他不走。偏偏往当汉奸的死路上钻。他死得好，死得解恨解气又解渴！他虽然是杀虎口山庄上的人，可是我们开除了他，不承认他是我们的乡亲！他不如猪狗，他是鬼迷心窍的蠢驴！那牌上写得明白，他是汉奸驴，鬼子兵用完了他，就卸磨杀驴把他宰了！当汉奸的就是这种下场！
过路人问这个说响当当大道理的人是谁？知道的人回答说：
他呀，他是杀虎口山庄的尹身，是九头鸟，是暗中出脓的人物，是两面派，是阴阳脸！是抓不住拿不着的老泥鳅，他外号鬼难拿谁不知道他！别看他长得不起眼，像个落水的秃公鸡。可是我的老兄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呵。听说他还是财主卢万福的暗中军师哩……
路行人一边走着一边打着哈哈说：纸包不住火呀！这个鬼难拿今天是狐狸哭兔子，演的是一出兔死狐悲戏，他们究竟是……哎，一窝狐狸不嫌骚呵！
不管路行人议论得多么随便多么透彻，他们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呱呱鸡胡获禄之死，关系到山口把两个班日军士兵送去就歼的秘密，关系到翻译官胡亲善能在故乡留着一步棋路的秘密。呱呱鸡作为卸磨之驴被杀掉，不管对山口司令官也好，对翻译官胡亲善也好，都是十分必要的。敌人明白叫呱呱鸡的人既然是以嘴出名，能说会哨，是不可能保守机密的，不如杀掉以绝后患，这是根本之计。
铁锚和大宋看到了这些也听到了这些就离开了现场。铁锚因为要巡看他们的全班人，也还因为要汇报情况，要请示问题，特别是小牛的参军问题要找连长指导员商量，请求他们批准。当天就翻山越岭到连里去了。他嘱咐大宋要迅速把他们的所见所闻向小区委员石中玉汇报。可是，大宋一直没有见到石中玉。后来有信说，小区委员石中玉在敌人扫荡结束的时候，就被上级调动学习去了。有消息说，学习结束之后，就不一定再回到星月岮山区工作了。
是呵，革命干部工作的调动是常见的现象。因为这种调动，新的工作得到了开展，同志关系有了新的组合，新的斗争局面有了新的天地。可是呵，事物总是一分为二的呵，也常常因为干部有了调动，有些苍蝇似的人物，在指顾之间，逃出了生命，钻进了食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