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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所拥有的玻璃心,我愿意守护

“我唱歌你在听,一切风平又浪静。G和弦的根音,抚平脆弱的心灵。我只想牵着你,走到很远的梦里。小木屋红屋顶,地址是一个秘密。你抱着小猫咪,蓝眼睛不再忧郁……”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随堂测验。同学们静静地答着试题,老师端坐在讲台上,不时地翻动教科书,手中的笔不停地记录着。教室里非常安静,只有窗外轻轻飘落一片一片的落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我怔怔地握住钢笔,看着卷子,又怔怔地转头,眼睛空洞而没有焦距地望着旁边的座位,然后长时间地,一动不动。

那个座位空落落的,没有人坐。课桌上积了灰尘,我就趁课间休息帮他轻轻擦干净,可是每天都会再有些许灰尘落在那上面,我每天都去擦……都快有一个星期了。

老师说他请了假。他请假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只是他始终不来上课,我去他家附近等他,也总是遇不到。

他去哪里了?

苏志熙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难道他是因为那个亲吻才逃避上学的?可亲吻我的人是他,该逃避的人也不该是他……渐渐地,一种失落的感觉在我心头萦绕,始终挥之不散。

树叶在窗外轻轻地飘落。阳光斜斜地照在呆呆坐着的我的身上,影子拉得长长的,四周宁静无声,只有轻轻的风和飘落的叶。

考试结束了,老师抱着厚厚一沓试卷走出教室,同学们都一边探讨考得如何,一边收拾书包,准备放学回家。

梨香喊我:“一起走。”

我摇摇头,告诉她:“我还有点儿笔记需要补上。”

于是,梨香把自己所有的笔记都“哗”地一下从书包里倒出来,摊到了我的课桌上。

“需要用哪一本?”

我愣愣地随手拿了一本:“这个就好。”

梨香把剩余的笔记本都收回到书包里,沉思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才开口说道:“其实你回家补也行,不一定非要在教室里……罗熙赞他会在学校门口等你放学,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要不然他会一直等下去。”

我翻开笔记,做出一副很认真用功的样子:“我只想待在教室里补习,这样才感觉有动力,麻烦你告诉他不要等我了,就说我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可能要好久才能出来。你说是我让你转告他的,不用等了。”

梨香看了看我,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走了。终于,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合上笔记,静静地看着苏志熙的位子。

阳光渐渐从明亮转为金黄,绚烂霞光里,校园广播的音乐声开始响起——

你是夏天有海风吹过棕榈的蓝天

让我忘记了眼泪有多咸

你一出现就是晴天

还想听你任性地说

要带我去环游世界就算整个世界都改变

也不改变为你勇敢的自己

……

金色的夕阳,红色的晚霞,一排排空荡荡的座位。我站起身来,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那个座位旁。

灰尘在绚烂的晚霞中飞旋。

窗棂上,一只青色小鸟“啾啾”拍打着翅膀停驻了一会儿,又飞快地掠过。

我用指尖轻轻滑过他用过的课桌,用心去感觉他的气息,仿佛此时此刻他就在我身旁一样。金黄晕红的光芒将我周身包围住,暖暖的。渐渐地,光线越来越暗。我回到自己的座位,收拾好书包,走出了教室。

门轻轻关上。

美丽的霞光洒落在走廊上,温柔如水。和着夕阳的金辉,广播里的音乐轻柔地响着——

给你我的心作纪念

这份爱任何时刻你打开都新鲜

有我陪伴多苦都变成甜睁开眼就看见永远

给我你的心作纪念我的梦有你的祝福才能够完全

风浪再大我也会勇往直前我们的爱镶在青春的纪念册

……

我低着头默默地走着。

忽然——

一双修长的腿出现在我面前。

我抬头。

熟悉的身影,纯白的校服,唇边柔和如暖阳的微笑。漫天霞光中,罗熙赞静静地凝视着我。

“熙赞?我以为你已经先回家了。”

“梨香跟我说了,你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会很晚才能走,可我还是觉得留下来等你比较安心,万一再发生上次你掉进湖里的事就麻烦了。那次之后我总是埋怨自己,如果那天我不是一个人先走了,而是留下来等你,就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所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先走。”

“嗯。”我机械地点头,默默地朝前走去。罗熙赞很自然地跟在我边上。

我们就这样并肩一起走出校门,沿着水泥路,沉默地前行。此时道路两旁的店铺都将卷闸门拉开,迎接生意。远远望去,一家卖饮品的小店最为醒目,虽然排着很长的队伍,却时不时有几声轻快的欢笑从人群中传来。

等待也能保持开心?

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罗熙赞以为我是想喝点儿什么,便询问:“是不是口渴?”

我摇摇头:“我不口渴,可是我挺想尝尝那家店的饮料。”

“好,那我们也过去排队。”罗熙赞立即拉着我站到长长的队伍后,一起等待。

其实,我关注那家店,是因为它的店名叫“一起去旅行”。

以前路过的时候,从来没觉得这家店铺看起来有什么特别,今天莫名地就感觉格外亲切。

漫长的等待后,终于轮到我们,罗熙赞看了看招牌上推荐的几类果汁饮品,然后转身询问:“吉田礼,你想喝点儿什么?要不来份杏仁露如何?”

我对喝什么不太挑剔,只要是这家店的就好,便告诉他:“随便吧。”

“那好。”罗熙赞转过身,看向店主:“那个,麻烦给我一份杏仁露,一杯珍珠奶茶……”

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跃入我的视线范围!

那个人双手悠闲地插在裤袋中,定定地伫立在不远处的公交车站牌下,遗憾地看着远离的公交车,像是错过了一班,然后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风从我的面前吹过,带着果汁淡淡的清甜香气,又吹起我的额发,好像一阵轻柔的抚摸。

这个人不就是……

苏志熙!

我僵住,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凝结了。下一刻,我迅速朝那袭害我日思夜想的身影所在的方向直奔而去!

罗熙赞在我的身后焦急地大喊,而我只丢下一句“熙赞,我有点儿事要先离开一下,你先回去吧”,就不管不顾地朝苏志熙跑去,生怕跟丢了他。

“咕咕咕……”

成群的白色鸽子在天空飞过——

蓝色的天空变成了粉红色。一条长长的石板路两边种满了芳香的蝴蝶兰,白色的、粉色的,一直铺向一栋精致漂亮的白色古堡——暖阳之家。

那是一座坐落在市郊的孤儿院,那里有一望无际的山坡、草坪,还有数不清的树木和各种各样的花草,将孤儿院装扮得犹如世外桃源一般。

我记得在某份杂志上有看见过关于这个孤儿院的报道,写了些什么印象并不太深刻,只是在当时觉得这个地方真的很美。

黄花槐、西洋鹃、芙蓉花、一串红、彩叶草、地肤草等等,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叫不出名字来的好多种香花瑞草,即便是通过静止的照片呈现出来,也可想而知“暖阳之家”有多么美丽,简直是美若天堂的花海世界。

但那时候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站在这里,并且还是跟踪苏志熙而来。他来这里做什么?而且只是在门前晃了一晃,便没了踪影,任凭我在四下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我甚至开始有些怀疑,也许是我看错人了。

抱怨自己为了一个身影,竟然追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我冷不丁地看见一只体型庞大、毛色金黄,长得有点儿像是狼的牧羊犬慢慢向我靠近。

“扑通!”

我吓得跌坐在地。

天哪!它会不会扑过来咬我?

我正准备尖叫。金毛牧羊犬却摇着尾巴过来温顺地舔我的鞋子……

呃,它舔,舔我的鞋子?这是不是代表它并不想咬我,或许把我拿来当晚餐,对它而言太过巨大了一些。

我犹豫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

金毛牧羊犬用它冰凉湿润的鼻子嗅了片刻,飞快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弄了我一手黏糊糊的口水。

看起来也不是很凶嘛!我轻轻抚摸它耷拉着的大耳朵,没想到它趁机扑到我身上,又在我脸上舔了几口。

“呵呵……痒痒……别舔……”我笑着用手抵挡住朝我嗅过来的狗鼻子。

“你是和我一样在找人吗?你的主人呢?”

金毛牧羊犬忽然竖起了耳朵,朝“暖阳之家”的后方看去。顺着它的目光,我只看见那里一片葱茏。

“你的主人在那里吗?”

金毛牧羊犬站起来,顺着小径一路小跑着向前,仿佛在指引我往那里去。

“喂——”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情不自禁地跟着那道黄色身影。

一缕清风吹过,伴随着“暖阳之家”门前风铃发出的空灵脆响,瞬间,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心跳加速,空气中有一丝莫名的期待与梦幻感觉。那只金毛犬会把我带向何处?那白色古堡的后面又隐藏着怎样的浪漫邂逅?

穿过香樟树林,从玻璃花房经过,再绕过一片灌木丛,金毛牧羊犬终于停下奔跑,冲着前方呜咽了两声。

我慢慢地走近,然后眼睛突然一亮。

路的尽头是一片美丽的花海。

金色的阳光洒在苏志熙稍显单薄的身体上,他白色的外套已经沾上了些许泥土,额前乌黑的短发带着一点点汗水的痕迹。

他白皙的手指正努力地挤压着一株蝴蝶兰的根部,等固定好后,又小心翼翼地培土。

在他身后,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可爱小女孩正安稳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边喝还边满足的笑道:“喝下去的感觉真的很舒服,连发炎的喉咙都不觉得痛了呢!苏志熙哥哥真的好厉害,会帮我把小兰种回去,还会弄好喝的奶茶给我。”

仿佛已经大功告成,苏志熙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好了,小橙,哥哥帮你把小兰重新种了回去,不过下次你不可以再发脾气把它拔出来。它会觉得痛,会伤心得再也开不出美丽的花朵来给小橙欣赏。”

小女孩放下奶茶杯子,乖巧地点点头:“小橙知道了。小兰的喉咙也跟小橙一样发炎了,我们都觉得很痛,只是小橙的痛是说话很困难,而小兰的痛是开不出美丽的花。”

苏志熙笑了:“小橙真聪明。”

高远的蓝天,树叶沙沙地响,吹来的风,轻轻飘舞的落叶。霞光从树叶的缝隙间一点点筛落,透出绚烂的光芒,犹如天使美丽的翅膀。

温柔的眼神,温柔的语气,温柔的动作,每一个小小的细节都流露出如水般的温柔。

这是苏志熙吗?

冷俊出尘的脸庞,温柔而又透出淡淡疏离的眼神,还有随风轻轻飘动的黑色头发……

可能是他吗?

那会是他吗?

“咦,小黄呢?”小女孩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叫了起来,“我的小黄不见了,苏志熙哥哥,怎么办?小黄走丢了!一会儿天黑了,它会害怕的。”

“别着急,也许没走多远,我们去——”

苏志熙的话还没说完,我身旁的金毛牧羊犬“汪汪”吠了起来。

“小黄,是小黄!”小女孩望了过来,高兴地说。那只名叫小黄的牧羊犬立即冲到它主人的脚下,金黄蓬松的尾巴热情地摇晃。

落叶翻飞。

苏志熙也望了过来,看见我,他微微一怔。

就在我们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而苏志熙原本沉静柔和的眼眸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惊诧,但随即又消失不见,他轻轻地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他的嘴唇单薄而透明。

我静静地凝视着他,不想去打扰他,仿佛只要轻轻的一句话,这样的苏志熙就会如同清晨的露珠一般,在阳光来临的时候安静地消失。

“姐姐,是你帮我把走丢的小黄送回来的吗?”那个叫小橙的女孩走到我身边,友好地拉了拉我的手,问。

我蹲下身,扶住她瘦弱的肩膀,摇摇头:“不是姐姐带小黄来的。是你的小黄自己太想念小橙了,所以就回到小橙身边了,而且是小黄把姐姐带来的。姐姐应该谢谢你的小黄。”

“咦,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叫小橙?”

“是你的苏志熙哥哥叫你小橙,姐姐才知道你叫小橙的呀!”

“哇,姐姐认识苏志熙哥哥?”

“嗯。”

“该回去了,就要到吃晚餐的时间了,如果还不回去,院长会着急的。”苏志熙走了过来,对小橙温柔地说,“院长一定准备了很好吃的东西等着我们呢!”

他的眼底有着我从未见过的柔和光芒,优美的唇角也带着淡淡如微风的笑意。

“苏志熙哥哥,这个姐姐看起来好可爱的样子,她一定是你的女朋友吧?”

“……”苏志熙没有回答,白皙的脸上浮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我的眼睛立刻开心得弯成了两道月牙状,羞涩地回答:“我和苏志熙是很好的朋友,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哦!”

霞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筛落,安静柔和地洒在我们的身上。

小橙一手挽着我,一手挽着苏志熙,笑着说:“这么晚了,苏志熙哥哥的可爱女朋友一定没有地方可以吃饭,不如和我们一起到暖阳之家吃饭,好吗?”

在回暖阳之家的路上。

“苏志熙哥哥——好漂亮啊!”

“苏志熙哥哥,快看!看那棵树——”

小橙一副神采奕奕仿佛找到了宝的样子,苏志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我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看了过去。在远处的“暖阳之家”白墙前,有一棵茂盛的木樨。

刚才追着小黄一路过来,我竟然没有察觉到。

这棵木樨,树冠浓密,一树鹅黄色的花瓣繁茂厚重得如同黄澄澄的碎金,几乎将翠绿的叶片遮蔽起来,而在这棵木樨树的周围,一望无际的彩叶草成片开放。紫的、蓝的,像一片植物的汪洋。

“苏志熙哥哥,加上苏志熙哥哥的可爱女朋友姐姐,还有小黄,咱们一起来比赛跑步吧!”

“什么?”我跑步非常慢,比乌龟移动还要慢。但我转头看着小橙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忍心拒绝。

“好的。”苏志熙已经比我提前一步答应了小橙。

“汪汪!”接那条名叫小黄的金毛牧羊犬,偏偏在这个时候发出畅快的叫声,仿佛通人性似的表示它也赞成这场赛跑。

我也只好点头答应;“好吧!”

“哦,太棒了,跑在最后面的那个人要洗碗哦!”小橙一脸灿烂地发号施令:“目标,那棵漂亮的大树!预备——”

瞬间,空气中,一股盎然活力的气息随风而来。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三个人外加一条狗无声地准备着。

唉!居然让我跟狗赛跑,试问两条腿的,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的,更何况是一直把跑步当毒药来看待的我。

可苏志熙的眼眸中迸射出不一样的光芒,声音温暖如春天般:“目标,今天不洗碗!”

“咚!”

我差点儿晕倒在地。

第一次听他说这么有童趣的话,我使劲地摸了摸耳朵,该不会是我耳震荡,听错了吧?

“汪汪——汪汪——汪汪汪!”

小黄也叫了起来。

呃……

现在连狗也都说出了自己的目标,那么我是不是也应该喊喊自己的口号,最起码不能输给一条狗吧!

“那个,我的目标,你喜欢我,像我喜欢你一样……”

“姐姐,这是什么目标?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这个目标……是我最大的愿望!”我微笑着,看向苏志熙。

他如墨的头发在夕阳中闪着乌黑的光泽,他没有说话,望着我。

静静的,他的目光似乎穿过我,停留在远处的什么地方,缥缈的目光让他看起来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存在感,就仿佛是清晨美丽的露珠,随时都会化成水汽消失无踪。

风,凉凉地吻过我的面颊,各种花香杂糅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融进我的身体之中。

我深吸一口气:“与其说是目标,倒不如说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不管怎样,小橙都祝愿姐姐跑第一,愿望能实现。”

“谢谢你,小橙。”

“不客气,那么现在准备起跑喽!”

在小橙清脆的呐喊之后,苏志熙还有我,三个人几乎同时跃起,外加小黄,如同四道利箭一般快速地跑了出去,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我们脚下,欢快地旋转着。

如同一个巨大的蘑菇般舒展张开的木樨树下。

小黄最先到达,然后竟然是小橙,没想到她个子看起来这么小,竟然能跑过苏志熙。不行,这是作弊,我要申诉啦!苏志熙他一定让着小橙,可是……我还在跑……只有我还没抵达目的地。

苏志熙靠在粗大的树身上,看着因体力不支而坐下来休息的小橙,眼眸中泛出纯净的笑意,然后他们仿佛说了些什么,齐刷刷地朝我望了过来,呵呵笑了起来。他们笑得好开心,像极了美丽的天使。

笑吧,笑吧,我跑步超级慢是从幼稚园就开始的,延续至今。我已经被认识的、不认识的N多人笑过了十几个年头,也不在乎再多出这两个。

好不容易,我也跑到了终点,体力透支的我很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呼吸,闭着眼睛享受这一片木樨的清香。

“苏志熙哥哥,这棵树上的花开得好漂亮啊!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花,能告诉我它为什么这么好看吗?”

“那是因为这些花儿就要凋谢了……”苏志熙仰头看花,然后低头望向小橙,声音无比轻柔,“就快要消失了,所以才会拼尽全力释放所有的美丽,也是最后的美丽……”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所说的话似的,他伸出手,几片清香的花瓣从树上坠落,刚巧落在他的手中,他轻轻一翻手,那些花瓣便簌簌落下。

小橙惊呆了,直呼:“哇!苏志熙哥哥会魔法。”

“……”我沉默着,隐隐听出他开心背后的微微伤感。

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如同一场纯净无垢的细雪。

天边,似火般的夕阳默默地燃烧着大片的天空。

“哪怕是最后的美丽,至少它曾经美丽过,在这个世界上,如此美丽地绽放着,吸引许许多多人的驻足和目光,应该就不虚此行了。”我仰头享受着从木樨树枝杈间照进来的夕阳,笑眯眯地说道,“我想唯一的遗憾就是,咱们发现这里太晚了一些,没能欣赏够,太美了,有点儿舍不得。”

“姐姐也很喜欢这棵树对不对?小橙也好喜欢,那苏志熙哥哥呢?”

苏志熙摸摸小橙的脑袋,眼神温柔而宠溺:“当然喜欢。”

“既然这样,不如咱们为这棵树取个名字吧!它是咱们三个都很喜欢的宝贝,叫什么好呢?”

小橙偏头想了想:“熙橙?哦,不行,还有姐姐呢!对了,姐姐你叫什么?”

“吉田礼。吉祥的吉,田野的田,礼物的礼。呵呵,意思就是来自于田野的吉祥礼物!”

“那就叫吉橙熙或者熙橙礼……嗯……还是吉橙熙好听,决定了,就叫吉橙熙!好棒哦,这棵树也一定很喜欢我们这样叫它。”

“是,很特别的名字。”我刚说完,小橙已经跑到树下,小小的胳膊伸展开来,像只飞舞的蝴蝶,轻轻拥抱住粗壮的树干。

“吉橙熙,你喜欢我这样叫你吗?以后我们会常来看你,你一定要永远像今天这么漂漂亮亮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哦!”

我被小橙的可爱行为逗笑了,一抬眼,不经意看见苏志熙正在望着我。

恍惚间,我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清香,很特别的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如此熟悉,如此让我眷恋,仿佛是……梦里的味道。

“你说过,会守护着我,即便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一个厄运之子,你也会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对吗?”

“对,永远……”

……

无数的花瓣在眼前纷纷落下。

我的眼睛不够用了,因为梦里曾经发生过的种种如电影般一个片段接一个片段闪过,我似乎看到了灿烂的光芒,而在这灿烂的光芒里,苏志熙美丽如花的笑靥一点点地深深映在了我的眼眸里。

一片轻灵的花瓣落在了他的发间。

我慢慢地靠近他,扶着他的肩,踮起脚尖——

然而,就在我与他之间只剩下一点点距离,眼看就要拿掉那片花瓣之时,一阵微风吹过,将他头顶的花瓣吹走了。

我懊恼地看着被吹走的花瓣,只差一点点。

这时,一个甜甜的声音响起:“姐姐,你在做什么?是不是要和苏志熙哥哥亲亲?不可以哦!电视剧里有演,亲亲都是要等没有人在的时候才可以的。”

“呃……”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姿势有多么暧昧。倏地红了脸,扶着他肩头的手也在开始微微发烫。

从手掌下传来的温暖,虽然隔着层衣服,但我仍感觉自己的手是贴在他肩膀的肌肤上,暖暖的,这种感觉一直蔓延到我的心底。

我不舍得将手拿开,也不想与他保持距离,可我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好像小鹿乱撞,为了掩饰这剧烈的心跳,我拼命移动着,企图站立得优美一些,但反而让自己看起来更滑稽了。

因为小橙捧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这是什么舞?真的很好看。”

苏志熙竟然也“扑哧”一声,笑了。

那笑容温柔得如同从树荫间洒落的晨光般,又恍若碧水中的一朵圣洁水莲。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

静静的夕阳。

飞舞的花瓣。

蔚蓝的天空。

这一切,不是我在做梦吧?

我的思考能力好像不见了,只听见心“怦怦”地跳。深深凝视他眼底的那片安宁,在如水的阳光下,视觉仿佛产生了彩色的光圈。一圈缠绕着一圈,犹如荡漾在我心头的涟漪般,渐渐扩散开来……然后,蔓延,无止境地蔓延……

我想,如果此时此刻是站在舞台上的话,那么周围的一切都将是匆忙掠过的背景,只有我和他是静止着的主角。

这出戏的男女主角!

四目相对,许久。

“咕咕咕……”一阵怪叫声,好像是肚子太饿所发出来的,而这个声音竟然很不争气的从我这里传出来。

“姐姐饿了吧?”

“嗯。”我窘迫地点点头。在这么美妙的时刻,肚皮竟然如此煞风景地高歌“空城计”。我的形象啊……

“那么,苏志熙哥哥,咱们快点儿走回去吧!你的女朋友因为要跟你亲亲,已经饿得不行了。”

“……”

微风吹过,美丽祥和的“暖阳之家”一片宁静,静得都可以清楚地听到庭院里那些树叶落地时所发出的沙沙声。

在这里,我见到了与平时不一样的苏志熙——在孤儿院里的苏志熙是个温柔可爱又善良的大哥哥,完全不像在班级里的那个冷漠的他。

吃过晚饭,按照事先赛跑失败的规定,我乖乖地收拾了碗筷去洗,院长崔智慧微笑着说:“不能光让客人一个人忙这些。”

于是,院长也跟着一起来到厨房。

才进厨房,崔智慧就问:“听小橙说你是苏志熙的女朋友?”

可以看得出,她红润的面庞上有着无法抑制的开心。她凝视着我,目光中充满了浓浓的亲情。

我一边将脏碗筷放进水槽里,拧开水龙头,一边不好意思地解释着:“我们只是好朋友,小橙误会了。”

“我这么问你有点儿唐突,你不要介意。其实苏志熙从初中开始就已经是这里的义工了,亲得就像是我的孩子一般,请你理解一位母亲的关心。”

“初中的时候?那已经很久了呀!”

“是呀,他说这里有家的感觉,他很喜欢这里。其实他是一个很可怜的孩子,因为他的出生所以妈妈死掉了,他的爸爸因此憎恨他,所以总是不停地责骂他,有时还打他,可是他从来不还手,也没有生他爸爸的气。”

我听得彻底呆住了。时间陡然静止下来,某种淡淡的哀伤弥漫得无边无际……

呼吸变得很轻,我痴痴地望着厨房外正在陪小朋友们玩耍的苏志熙,他的背影好像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气,让我无法将他看清楚。我的心在这一瞬间就仿佛被撕裂般疼痛,在不知不觉间,泪水悄悄地爬满我的脸颊。

晶莹的泪水,如星芒般晶莹的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地落进水槽。

崔智慧慌了,手忙脚乱地想帮我擦掉眼泪,可我的泪水已经泛滥,越来越多。

“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了,我虚弱地摇摇头:“没……没有,我没哭,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我揉揉眼睛,心很久才从疼痛中缓过来,没想到他来孤儿院是因为这里有家的感觉,想必他父亲总是责骂他,还动不动就打他,他的家里一定没有丝毫温暖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吸鼻子,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苏志熙感受到家的温暖。

夜幕降临。第一颗星星开始挂在浩瀚的夜空上。晚风轻轻吹过,空气中四处弥漫着清凉如水的舒爽气息。

萤火虫在草丛上飞舞,萤光忽闪忽闪着,钩月斜挂在静谧的天空,洒下清冷的皎洁光辉。

少年双手插进裤兜里,迎着清风缓缓向前行走。月光透过树枝碎碎地洒在他身上。

我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刚才都没机会问你,为什么一个星期都不去上课呀?你一定落下了很多功课,我的笔记借给你抄,不收费的哦!”

“……”

“小橙好可爱哦!她说我是你的女朋友,好高兴,你也很高兴是不是?”

“……”

“哇,今天晚上吃的东西好好吃哦!下次我还要来,崔院长说以后我有空闲的时间,也可以和你一样来当义工,好棒!”

“……”

“你都不说话的。上次……你亲我……”

苏志熙倏地转过身,一向淡漠疏离的目光在望向我的瞬间揉进了几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可他说:“忘记那件事吧!”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淡淡的鼻音。

忘记?我一愣,扑上去,不满地撅起嘴,却发现他的脸红红的。

“好可爱呀!”我笑眯眯地说,“你是在害羞吗?”

这下,苏志熙的脸更红了。

恍惚间,犹如耳畔响起了最为动听的旋律,无形地渗进我心中最柔软的部分。我把手放在他心脏的位置,感觉他的心跳是那么的有力。

耀眼的霓虹灯光下,上演着属于城市的喧嚣笙歌。终于,我们走出了那片好似隔离了尘世的“暖阳之家”,走到了热闹非凡的街道。

到了我家的门口,还未相互道别,苏志熙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好像是崔院长担心我们是否平安到家,打过来询问。

“嗯,放心吧!我们都到家了……好,谢谢院长。再见。”

苏志熙挂了电话,正要把手机重新放回兜里,我伸出手,从他手中抢过手机,然后快速地输入一串数字。

“我的电话号码。”我微笑着说,“你要好好地保存哦!随时欢迎你拨打。”

看着我的举动,苏志熙愣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反对。

好开心哦!苏志熙!我一定要让你感受到幸福和温暖!

清晨,太阳才露出一丝丝的光,勤劳的鸟儿就已经出来找虫吃了。天边泛出淡紫色的云彩,空气干净而清新,阳光如水晶一般璀璨耀眼。星期天是我最喜欢的日子,因为不用上课!我一大早起来,开心地告诉爸爸妈妈:“今天我要邀请一个朋友到家里吃饭,行吗?”

“当然可以。是谁能让你这么开心?”爸爸边看晨报边问。

“他是……”我的眼神顿时柔和起来,一个暖暖的微笑在我唇边绽开,“秘密。总之是很重要的人。”

妈妈会心地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可要多做点儿好吃的。”

“妈妈真好,记得也要做我最爱吃的糖醋鱼哦!”说完,我怀着期待的心情离开家,跑到附近的公园里,给苏志熙打电话。

“嘟嘟嘟——”

电话接通了。

“喂?”听他的声音好像还在睡觉,带着浓浓的倦意。

我尽量克制住自己发出窃笑,哭丧着脸说:“我出来买东西,结果迷路了,而且钱包被偷了……”

“什么?”

听筒里传来紧张的呼声。

我拼命压制住心中的雀跃,用委屈的声音说着:“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只知道这是个公园……”

“那个公园叫什么?或者你能说出这个公园附近标志性的建筑物吗?”

我把周围的一切给苏志熙详细地描述了一番,然后挂掉电话,等待他的到来。

可是——

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来呢?

7点半……8点……8点半……9点……9点半……9点45分……9点55分……

我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然后我的手机也因为蓄电不多,而发出“嘀嘀嘀”的要关机的警报声。我索性把手机揣进口袋里,不去关注时间,开始闭着眼睛,坐在长椅上昏昏欲睡,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忽然,我身子一歪,猛地向地面上摔去!

“砰!”

我脸朝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啊,好痛!这一摔,终于把我的意识给摔了回来。

动了动手指,我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的力气好像被人抽走了似的,软绵绵的,只能老老实实地脸朝地趴在地上。

蓦地,一只温柔有力的大手,轻轻地揽住我的腰,将我拉了起来。

坚定有力的扶持,淡淡自然的气息……

“我还以为你也迷路了,不会出现了呢!”我像个天真的孩子。

“走了好久发现不对,我走错了路口,又重新走回来。”苏志熙叹息,用手轻轻地为我擦去鼻子上沾着的尘土。一阵微风吹过,他额前的几缕发丝柔柔地拂上他的肌肤,落在他的眉宇间。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塞进我的手里:“这个给你,你打车回家吧!”

我傻傻地对苏志熙微笑:“骗你的啦!我没有迷路,这是我家的附近,你送我回家的时候走的不是这条路,所以你可能没有印象。”

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闪闪发光的露珠,明媚的阳光。

我头一歪,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那个,我想,邀请你到我家吃饭。”

“去你家?吃饭?”

午饭时间,餐桌上,我皱起了眉心,狠狠地咬着筷子:“糖醋鱼呢?怎么没有人家最爱吃的糖醋鱼,出门前明明有告诉妈妈,人家想吃糖醋鱼,很想吃啦!”

爸爸也猛地点头:“是好久都没吃糖醋鱼了。”

“可是市场没有新鲜的鱼,做出来的味道有失水准,我就没有端出来。”

“没事啦!”我激动地叫着,一想到妈妈做得非常好吃的糖醋鱼,就直流口水,也没经过思考,就冒出一句,“苏志熙他又不是外人……”

苏志熙抬起头来,眼眸直直地对上我的视线。

爸爸正在喝汤,一下子呛着了:“难道……”

妈妈的视线在我和苏志熙的身上来回打转,然后露出一个明了的表情,她笑眯眯地看向爸爸:“老公。”

爸爸的眼睛立刻兴奋得发光:“老婆……”

空气中仿佛有条看不见的线,爸爸和妈妈就这样用眼神传达着。

那意思仿佛是说——

“哦,老公,咱们女儿终于带男朋友回家了。”

“是啊,老婆,期盼了这么久,女儿她终于长大成人了。”

呃,他们一定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原本我这么说倒没有往歪处想,可是经过爸爸和妈妈这番表情加言语的渲染,我的脑袋里轰然一响,头顶上好像有无数只小鸟在飞,脸上也火辣辣的,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

苏志熙的薄唇微微向上扬,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没关系的,阿姨,我对吃的东西从来都不挑剔。”

于是妈妈把糖醋鱼端了出来,盘子刚放到桌上,我就伸筷子去夹,但有人比我下手更早一步——爸爸夹了一块放到苏志熙的碗里。

“吉田礼她妈妈做这道菜很出名的,你尝尝看。”

“谢谢叔叔。”

好吧,最好吃的那个部分让给你好了。我继续伸筷子去夹——

还是有人比我早了一步。

这次是妈妈,她笑吟吟地夹了一块,也放进了苏志熙的碗里:“小心鱼刺。”

“谢谢阿姨。”

就这样始终保持着其乐融融的气氛吃完这顿饭,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墙壁上的时钟指向12点。

收拾完碗筷,妈妈去屋里取出一条纯白的围巾说要送给苏志熙,他爱不释手地翻看。那是一条白色的围巾,非常清新干净,有精致的花纹,透出温柔优雅的味道。爸爸将围巾系到苏志熙的脖子上,然后抱了抱他:“欢迎你以后常来做客。”

这一瞬间,我看见苏志熙眼眶微微湿润了,他一定有很多难言的悲伤……

脑子里出现第一次见到苏志熙被他爸爸打的场景……

他静静地看着打他的那个人,轻轻一笑,笑容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哀伤:“爸爸……”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长长的睫毛渐渐地湿润起来,眼眸中泛起晶莹的水光来:“爸爸,你原谅我吧!”

……

一想起他爸爸那样打他,他还是默默地承受,我就不由得心痛。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精致的橱窗,来来往往的行人,变换着颜色的霓虹灯。

在苏志熙离开后,我竟然不自觉地追随着他的脚步,也走了出来。

在昏黄的路灯下,苏志熙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单和悲伤。

“妈妈,妈妈你快看,今天晚上的月亮好漂亮哦!”

一对母子走过身边,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对着妈妈嚷嚷。

月亮?

我无意识地抬头,灯光映红的天空中,被摩天大楼挡住大半的月亮正遥遥地看着我,仿佛在对我微笑。这样的笑容让我想起在“暖阳之家”时苏志熙的微笑,真希望他以后都能保持那样的微笑。

出了大街,左拐右拐,不知道走了多久,热闹的声音在耳边逐渐退去,穿过熟悉的小巷,终于到苏志熙家了。

迎面有清爽的风吹来,我看着他开门走进去,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听到苏志熙爸爸大声的斥责:“浑蛋!谁准许你一整天都不回家的?”

透过窗子,屋里的一切我都看得非常清楚。苏志熙的父亲竟然猛地扯过苏志熙的围巾,并将它踩在地上。

雪白的围巾瞬间污迹斑斑。

苏志熙发怒推开父亲,准备冲出家门。

“哼!你走,就你这样的也配!哼,不要再妄想从任何人身上寻找温暖,因为像你这样的厄运之子,带给别人的只有灾难!”

苏志熙怔了怔,还是打开了门。

不远处,我用手捂住了嘴,泪水涌了出来。

我想苏志熙的心一定住在北极,太久没有温暖的他,一定渐渐麻木了自己的心。

就这样跟随着苏志熙,我随他来到一处陌生的地方。

眼前是一片美丽的江岸。岸边的草地上盛开着黄色的小花,浓郁的花香随风涌入口鼻。没有半点儿遮挡的天空中,月亮美得让人心碎。淡淡的月光静静倾洒着,在热闹的大都市中,这里静谧得像另一个世界。

苏志熙缓缓地走下了河堤,望着天空大声地咆哮:“我不懂,为什么妈妈会死,为什么会在我出生的那天死去,要不然,我人生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说着,他不自觉地流下眼泪。

我很想去抱着他,分担他内心的痛苦,但我知道,我不能,因为他一定不想别人看见如此落魄的他。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陪着他一起悲伤,默默地在心里发誓——我一定会守护你,给你幸福和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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