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所有人都已经到齐，所有案卷也都再次翻了一个遍，疑点却仍然还是疑点，而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出现。
屋里的人都很沉默，谁也不想说话。
可是忽然，吴队的手机响起，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喂，吴队长吗？我是顾军，出事了，我们刚刚接到报案，石器厂里有人被杀了。”
“什么？是谁？你慢点说。”
吴队朝大家挥挥手，所有人都抬头屏息看着他。
“是戴学明。”
“怎么发现的？”
“今天早上，八点，石器厂的人上班，发现戴学明没正常出现在值班室里，就去宿舍找他，也没有，就打手机，这才发现了他。”
“在哪发现的？”
“在石器厂的库房里，准确说是库区吧，其实就是一个棚子。”
“死因呢？”
“应该是被石头砸死的，尸体旁边就是一块带血的石头。”
“现在你们哪里什么情况？”
“我们已经出警，现场已经警戒，我和梁局也汇报过了，这不是知道你们查的案子和这个戴学明有关吗，所以梁局让赶紧通知你们。”
“好，我们马上就到。”
现场在棚子的一个角落里，堆积的石料很多，将这里围成了一个死角，如果不走近前去，还真的很难发现这么个所在。
只见局促的一小块空地上，戴学明的尸体歪扭着倒伏在地，右边半个身子朝下，左臂已经拧到了后腰上，双腿交叉着，一只脚上的鞋子已经脱落，就丢在一边，伤口全部集中在头面部，整个脑袋都被砸烂了，像一个爆裂了的大西瓜，鲜红的血迹已经开始逐渐干涸。脑袋边上就是那块菱形的石料，尖锐的一角已经浸透了鲜血。
几个民警和法医工作人员已经在那里忙碌。
留下了那几个人，吴队带肖进跟着顾军来到了县城。
走进办公室，梁局已经在等他们了。
“哦，老吴，为了这个案子，你们真是辛苦了啊。”
“哪里，这都是工作嘛。”
“是啊，这样的案子不经常出现，出现一次就够让人头痛的。”
“梁局，您说还有些问题想和我们碰碰，不知道？”
“哦，是这样。的确，对于这个案子，我们也一直在伤脑筋啊。你看，孟昕和她妈妈虽然户口早就不在我们这里了，可是人毕竟住在这，而且石器厂也在我们的辖区内，不瞒你们说，这个戴学明在几年前没退伍时还是个标兵呢，当时还挺受重视的，我们对这个人也有点印象。”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人，刚一复员就犯了大错误，入刑了，也算是县里的耻辱了吧，现在，孟昕被杀还没有着落，此人又出现意外，所以，我希望咱们能联起手来，共同侦破此案，小顾呢虽然只管了两年，可是这两年来兢兢业业，还是很得力的，我就将他派给你，由你指挥，怎么样？”
“梁局，这当然没问题。我们不是也想尽快破案嘛。”
“那好，我们这里的有关资料你们也可以查阅，相关物证也可以调取。有什么事需要我出马的尽管说。”
“好的，一定。嗯，梁局，你看当年戴学明强奸案的卷宗？”
“可以看，让小顾带你们去就是了。”
“另外，还有，这个孟昕当年出事以后是马上就消失了吗？还是？”
“这个情况嘛，应该是很快就不见了，因为我记得当时让戴学明去指认现场时，我派人悄悄去孟昕姥姥家慰问，民警报告说那时候家里就只剩下老太太一个人了，冷冷清清的，好多随身的物品也都被拿走了。”
“孟知当时在吗？”
“哦，孟知，就是那个小伙子吧，那个阶段他只是偶尔出现过，至于是不是已经住下了，还真不能确定。”
走出大门的时候，肖进拉了拉吴队的衣角，悄声说道：“吴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不好，我想还是应该赶快去找孟知聊聊。”
“是什么感觉？”
“说不好，就是觉得头皮发凉，刚才和梁局长提到孟知的时候，我就在想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
吴队刚刚问完，顾军已经跑了出来，一见他们，就赶快说道：“怎么样，吴队，我是不是已经正式加入你们了，我们现在去哪里？”
吴队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肖进，扬扬手，三个人钻进一辆车，很快驶出了院子。
车直接开到了汽车厂，三个人大步走进工厂接待处，很快出来一个人，也将一个最意想不到的的信息告知了他们：孟知昨天旷工了，且是他入厂以来的头一次。
至于手机，根本联系不上，从昨天十二点接班时就处于关机状态。
坐回到车里，肖进朝吴队点点头：“我的问题就是，孟知对孟昕当年所出的事情到底知情多少。”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如果孟知并不十分确定当年孟昕的受害程度，他是不会下手的，可一旦确认了戴当年的恶行就极有可能顿起杀心，除他而后快，对吗？”
“什么？你们的意思是说，是孟知杀了戴学明吗？”
顾军有点不敢相信地望望两人：“可他为什么？”
问完他又赶紧点点头，喃喃地说：“难道他真会为了自己的姐姐去杀掉一个祸害过她的人？”
“可是？”
“你是不是想问，孟昕的死又是怎么回事对吗？”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恐怕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吴队说完，悠悠地叹口气，不肯再多说。
顾军纳闷地看看他，再看看肖进，可肖进却只顾专心开车，似乎并没有搭话的意思，他也只好作罢。
“现在怎么办？吴队？”
“我们再回案发现场看看。”
一下车，吴队就朝刘秉强走过去，后者马上开始汇报：“已经给城里管片民警联系过，告知孟知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在城里的家里，包括常在一起的朋友那里也都没有。”
“这么说，他也‘失踪’了？”
吴队喃喃自语道，但刘秉强已经再次开口：“可是据方敖跟踪的情况看，昨天晚上十一点五十分这小子是按时出现在厂子大门口了，远远地瞧着是进去了的，小方就没跟进去，还以为他就是上班了呢。可谁知，他这是障眼法，现在看来他就是那个时候溜掉的。”
石器厂的负责人，一个战战兢兢的中年人，正沮丧而疑惑地在前面带路，边走边嘟嘟囔囔地说道：“真倒霉，我还以为找个当过兵的就踏实了呢，谁成想给我弄出这样的丧气事来，看来这生意是好不了了。唉。”
正叹气的功夫，来到一处旮旯里，一些杂七杂八的石料堆在一间小破房子外边，他边走边踢开那些小石子，嘴里连连啐道：“让他收拾收拾就不收拾，真他妈懒。”
吴队他妈几个都不说话，到了门边，那个人回头看看他们，才掏出钥匙打开了那道小门。
这是一个小小的杂物间，靠墙角一张行军床，很窄，旁边就是一张破木头桌子，一条桌子腿已经断掉，被一根绳子和另一根木头栓在一起，算是接上了。
桌子底下是一只军用行李箱，上面挂着一把锁。
一把同样歪歪扭扭的木头椅子随意摆放在一边。
地上有一个小电饭锅，一个电磁炉，几样简单的锅子碗筷就堆放在旁边。
屋里和居家过日子有关的东西全在这里了，剩下就是石器厂里最多的边角废料，豪无章法地堆积在角落里。
这间小屋很破旧，且明显的是门窗都是露缝的，现在是夏天，微风正轻轻地吹进来，可要是到了冬天，估计就要冻死人了。
“哦，这就是小戴住的地方了，你们看吧。”
负责人懒洋洋地瞟他们一眼，转身退到了外边。
一行人已经开始分头行动。
吴队仔细地看了看，没瞧出什么异常，慢慢走了出来，看见负责人正紧张地盯着他们，就朝他点点头，问道：“你是本地人吗？”
“我不是，我是河南的，这不是听说这地方产石料吗，就来碰碰运气。”
“你干多少年了。”
“好几年了，七八年了吧。”
“最近生意怎么样？”
“嗨，别提了，已经黄了，去年一年没赚钱，今年更不行了，我都想关门了。”
“小戴来多久了？”
“就这一两个月的事，本来我都不想雇人了，本来就没收入，可是你看老跟着我的那几个人，总让他们白天晚上地不休息，也不是事啊，就咬咬牙又雇了一个，可谁知，您看，这？”
他摊开手摇了摇头。
“好，这样，你把你了解的这个人的所有情况，尤其是最近一周以来有没有什么反常的现象都和我们这位同志说说吧。”
吴队指指肖进。
“好，好。”
两个人说着朝值班室走去。
吴队回到小屋里，见几个民警已经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石料搬开了，他不由得也凑到近前，只见露出的墙角那里有一块新鲜的水泥补丁，很粗糙，大概二十公分见方的面积，非常醒目。
他迅速出了屋子，朝那个远去的背影喊道：“肖进，叫他们老板回来一下。快。”
负责人很快跑进来，吴队指着那片补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堆旧料的地方吗？怎么墙还漏了？”
“哦，你问这个呀，这是那个小戴弄的，他说这屋里有耗子洞，晚上老跑出来闹他，他就搞了点水泥把这里堵上了。”
“哦？耗子？”
吴队蹲下来仔细看了半天，扭头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堵的这个洞？”
“这个啊，得有好几天了吧？”
“几天？你最好说确切点，到底几天？”
“嗨，这，这还真记不清了，嗯，差不多一个礼拜了吧，哦，不对，不到一个礼拜，今天周五是吧，好像是上周日的事。对，是那天。”
“你确定？”
“确定，我那天照常回家了嘛，小戴给我打电话，问哪里有水泥来着，所以我记得。”
吴队听完，站起身，看了看肖进的脸，两个人会心地同时点头。
“挖开这个洞，注意，有任何原始信息都不能破坏。”
他迅速地下达了指令，几个年轻的民警已经开始动作。
不一会儿，一个碗口大的墙洞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最扎人眼球的不是别的，是一片碎石土渣间的一点点红色。
那是一件衣服，红黑相间。
一个民警小心地取出那件衣服，是一条裙子，里面还包裹着一个女式背包，一双女靴以及袜子。
站在那里，吴队觉得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头皮更是纵到了一起，说不出的难受。
周围的相机咔嚓声不绝于耳，他却像什么都听不见了那里，看了肖进和刘秉强他们一眼，默默地走到了屋子外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