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凤至离开后，张学良也放弃了会纽约的打算，他本来想让风尘随着自己的大女儿张吕瑛回去的，结果被她直接拒绝了。
“我知道你的心思早就不在那里了，我一个人回去也没啥意思，前些天我去月虹家看了看，还是老样子，就是积了太多的灰。我这记性也是记不得我们兄妹分离多久了，既然回来了，那就别回去了，跑得也累，人老了更想和家人待在一起。”
虽然已经过了半百的风尘，还是穿着旗袍，银白的头发绾髻在脑后面，整个人看上去还是那么精神抖擞。
她一生都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只有这样才能将那个弱小的自己更好地保护在伪装壳下，即使老了，张学良多次说她，这个习惯还是变不了。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真正爱的男子憔悴了几许，她的心里依旧会不舒服，然而她不会再阻止，也不会再多说什么，风尘心里明白，那个女子的离开，想必也带走了张学良的全部吧！
和人争抢了一辈子，回过头来，不属于自己的依旧不属自己，本该是自己的，却因为自己作孽丢了去，能够捡一条命回来，已经是万幸。
张学良放下手里的烟，刚想出声说教风尘，被她打断了，“学良啊，我都不劝你，你也别劝我了。你是欠她们娘几个半辈子，可我欠了六子哥整整一辈子啊！”
“你知道了？”
能够这样说出来，表明她一切都知道了。
“是呀，都知道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说我这辈子怎么就活得如此糊涂呢？真是报应呀！”
风尘难以接受自己算计一生，算计的全是自己爱的人，最后毁了自己。
“别胡说！那都是该承受的。你不回去，回头我让老三家的小子帮你把月虹家收拾出来，现在你还是住在沁园里吧！”
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支烟，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又自言自语了一句：“我想，那个地方安享晚年是你最满意的吧！”
沙发上的风尘一直望着窗外，没有转头，明明是萧肃的冬季，院子一点风景也没有，她也死死地盯着，不回头。
等到张学良的身影消失后，布满细细皱纹的眼角闪着亮光，下耷着的嘴紧紧抿着，风尘轻语回答着张学良刚才的话：“谢谢。”
这个男人即使是这个时候还这般为她着想，风尘想要是真的有下一辈子，她一定要早早遇到他。
半个月后，风尘便从沁园搬到了月虹家，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上有一家不开门的店，店面还是三十年前的样子，古风古韵，每一个经过的人都忍不住驻足多看两眼。
京城里一直流传着一个谣言，说那家店曾经的主人死了，魂一直都在那儿，每天夜里都会传出悲鸣，还有星星火光，听见和看见的人都会因为过于悲恸而死。
只有鲜少人知道那悲鸣声是一个女子的忏悔，而火光只是为了祭奠。
张学良没有自私地留住三个孩子，而是放手让他们过自己的生活去了，随着时间的不断变迁，沁园作为遗址被上交了国家，因为张学良的身份特殊，特别允许让他在沁园颐养天年，直到离世。
沁园里的每一个景都还是那时的模样，就连装饰也一成不变，然而他知道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了，他这一辈子深爱的东西再也弥补不回来了。
他亏欠最多的就是那个女子了。
每次张吕轩回来，他只要他做一件事就是讲讲以前他不在时发生的事情，即使听了无数次了，他还是不会厌倦，特别是于凤至在纽约的那一段。
只有听到她的苦，她所受的一切才能时刻让他记住自己欠下的债有多深。
现在也不用打仗了，不用时刻提心吊胆。
张学良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去墓地转转，有时候还会坐上一阵子。在那里他的心才会平静下来，不再急躁。
年岁大了，每一次他都记不清楚应该倒几杯酒，想要说话的人太多了，他家的老头子，还有待他如亲身的妈，那两个亲如手足的兄弟，还有忠心的季山。
好多好多的人，他们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挣扎。
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一条命早就不是他自己的了，而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凝聚。
张学良亲手将于凤至送走的，他隔几天都会去一次海边，据说那里的夕阳最美，他觉得他家大姐肯定会喜欢，他要牢牢记住，以后见到了她好完整地描绘出来。
他的生活每天反复重复着，没有一点新颖，没有一丝变化，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
在整理张学良的遗物时，张吕轩翻出了他的上衣口袋了有一个香囊，这个香囊他是知道的，自从于凤至离开后，他就不离身，每次一个人都会紧握着香囊眼里尽是忧伤。
张吕轩打开了香囊，拿出了里面折叠规整的一张泛黄的纸，展开后，上面依稀的字样让他很是震惊！
原来这张纸是他们的离婚协议，而这一份是属于张学良的，下面却没有他的签名，也就是说其实当年的这份离婚协议是不生效的，他们两个忍一直都是合法的夫妻。
看着这张纸，张吕轩挤压心里许久的情绪和怨恨瞬间没了。
而他依旧不清楚当年为什么父亲会让人拿去那一份离婚协议书。
于凤至传奇的一生到这里正是结束了，然而我还是有些意犹未尽，将手里的书放回了书架上，走出图书馆，今夜，皓月当空，就像是张学良和于凤至成亲那晚一样。
我很是好奇要是于凤至多活一年会不会就真相大白了？
然而这成了一个谜。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