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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春荷听风案

一番喧喧闹闹,鸣鸾凤撵,彩车宫婢,众良家子一路车舟劳顿,脚下来不及沾染京师的土地,便被花团紧簇迎入宫门。

青峨见了大场面,并不怯场。倒是陆乘风仰头瞧着宫人在自己身侧高高支起青带飘飘的圆伞,很稀罕地瞪大眼珠,如看西洋景,被同路来的公子们好一顿不屑冷哼。

细细数来,总有百十多人。虽比陆乘风想象中的帝王选秀人数要少,但仔细寻思,能来此间接受亲选的、本就是被各方精挑细选出来的。

因都是官家公子、未来的主上,宫人们也不敢怠慢,当下迎入早就清扫干净的西北角群殿。

此处殿角绵延,建筑风格端丽秀雅,庭园有石林流水,小鹿梅花,处处雅致可爱。陆乘风正欣赏着,便听那老宫人笑说:“诸位小主,此处便是储秀宫。”

顿觉嘴角一抽。

“大选在即,请诸位爱护身体发肤,每日辰时当起,在宣仪殿聚集,听讲宫闱仪礼。至巳时,皇后请了梁充依,姜美人,此二位,为大家示范面圣时男子应俱的温柔体统。务请把握时机,用心学习。”

诸如此类,絮絮叨叨的宫规注意事项,讲了大约一个上午,陆乘风眼瞧着几个弱不禁风的小男子站得都摇摇晃晃了,才终于宣布解散。于是众人扑回前厅。先前走水路带不得太多东西,现下早有各人的亲戚从属派人纷纷送来行李行头,由宫人搬聚在该处接收。

“阿芍公子。”两个侍儿忙着万福,满面喜气地指着一个红底金钉的大衣箱,“这是家主派人送来的衣服。”

“我的呢?放在哪里了?”

“呀。这不是天香楼的雪花膏吗?”

“这个翠玉镯是鬼斧巧手李伯贤做的呢。”

“爹爹真讨厌,叮嘱他好几次不要忘了放香料来。他果然还是忘了!”

“仪凤弟弟来瞧,这个玉冠你戴是不是刚刚好?”

一时之间前厅热闹如北京火车站。每人都围着一堆行李,在那里叽叽喳喳,小鸟似的,你叫我笑,相互交换。

陆乘风正想着没我的事吧、就瞧到青峨面带喜色,挤出人群,“公子!小程公子!”连喊了两声,陆乘风才回过味儿。

“呃呃?怎么了?贺……嗯。我娘他们也送东西来了?”

觉得还真是百味杂陈呢。

走到一个特别巨大的箱子旁,蹲下,双手托腮,瞧着写有贺小程的名牌、牢牢附着其上。

……那个真正的贺小程,也曾经经历过眼前的一切吧……

“不是啦。”青峨笑嘻嘻道,“咱家在京里有亲戚。所以这些事啊,不需要从老家车舟劳顿。早就拜托给他们了。”

仔细一瞧,果然衣箱边沿处贴着礼单条——钟秋霞奉上。

“钟、钟秋霞……”陆乘风把名字在嘴里念了两个来回,怎么这么耳熟呢?啊!他想起来了。钟秋霞不就是传说中的朝廷四品大员,施无错的后爹——钟二爷的亲娘、施无错名益上的后姥姥?按施无错的关系算是贺家岳舅姥……但又听说钟秋霞的岳家是贺文章的亲姥姥……

到底是怎么一个混乱的亲戚关系啊?

“诸位小主请先停停。”负责管事的老宫人趁着人头都在,一手端了个装满精巧花饰的盘子进来,“万岁怜惜小主们一路奔波,特赏赐给大家的花信。”一边四下走动,依次分发给各人。

陆乘风拿到的是一支银凤。手感冰冷饰物钝着却在凤冠处镶着一枚极精美的蓝宝石,炫光流转,美态盈盈。

即拙而巧。

似贱而贵。

陆乘风凝视半晌,将它收入了怀中。总觉得,有一点点郁闷。让他不知为何,替那个真实的贺小程难受了起来。

正闷闷想着,忽觉有谁在瞧自己。睇目抬眼。瞧到了蹙着眉梢,接到花信,正端在手里向他瞧来的少年。

苏缠绵擎握掌中的,是一朵宝石石榴。

而在孤身赴京的她的身边,自然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侍者与衣箱。

陆乘风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青峨却已一手拉着他,要他回房试装。陆乘风站在门边,还看着手中的饰品,“这个,是大选时要戴的?”

“皇上的恩典,还是戴着好吧。”青峨一边笑,一边打开箱子,抖出一方布料。

陆乘风仔细又瞧了一眼,才发现那是件衣袖宽到垂地的衣裳。

“公子,钟大人这礼送得真好。您瞧,和您多匹配。”

青峨把衣服托在手臂上,左手捻开层层衣角。一方内里为夜光色缎绸外面又衬以同色透明纱衣的衣袍就这么绵延着在青峨的臂上展开。

衣料细质,摸来有水般触感。黑若夜幕的水缎,和衬托其上不知以何手法大胆描绘的金花镂边,外衬一袭浮色纱袍。除了黑金二色再无杂余,却如夜色明星夺人心魄。

“太好了。”青峨喃喃说,“钟大人一定是不想公子再次、再次…伤心。特意做了这件衣服……”说着抬手背擦了擦溅出的眼泪,“小程公子。您一定要穿着这件去面圣。”

陆乘风心里觉得这衣服美则美矣,但太戏剧化。他怕穿上这身黑纱会摇身一变,就变作黑山老妖,但看青峨这么心有感触,知道他又想起那个无缘面圣的本尊贺小程,也只好皱眉接过。

旁边却突兀地响起一个不自然的笑声。

抬头,看见叶千昙正站在他的门口,瞧着他手里的衣裳,又抬眼望望陆乘风,有些怔怔的样子,见他望来,才忙着扯出笑容,“我住在哥哥对面呢。想着来打声招呼,以后咱们不管谁出头,总算同船来的。大家一定要有所照应才是呀。”

陆乘风暗想,小狐狸真够狡诈。这就开始四下走动了呢。一边也不想得罪了他,只皮笑肉不笑地应答。

好不容易送走这位大神,陆乘风立刻倒头大睡。

次日起便是疲累满点、让人连思考间隙都欠奉的一天。

清晨,青峨几乎是把他从床上直接拉到地上,陆乘风才勉强醒了过来。接着马不停蹄去接受所谓礼仪参拜训练,大约训了两个小时,才看到女皇的两位后宫,气场十足地威严登场,明摆着要给新来的男人们一个下马威。从见礼时衣料的摆荡到一根小手指头的动作都挑剔到不行。特别是阿芍,因华服丽裳娇艳美颜,一来就成为被攻击的火力目标。

“你是哪里的良家子?”

号称姜美人的男人眼皮微瞟瞄着阿芍。

阿芍忍下气答:“我是……”

“贱人!”旁边梁充依早拎着小棍打在阿芍腿上,“称奴婢!”

阿芍大怒。心想我是堂堂官家公子,备选后宫,何用自称奴婢?但他如今无品无位,在这两个有掌级的后宫面前,自是只好忍气吞声。在袖子里攥紧了拳,咬白了唇答:“……奴婢是皖南指挥使家末子。”

“果然是个地位低贱的人呢。”那个富态的梁充依笑了笑,挺妩媚地回身落座,托腮往姜美人的方向瞟了一眼,“唉。哥哥您看,今年的后宫啊,算是被这些良家子弄得格调全无。咱们那个女皇万岁,一向是忠奉国事,冷淡男色。好不容易隔七年才一次大选,为充盈后宫也只好门户大开,现在连四品以下的官家都可以削尖脑袋往里挤了。真不知以后要怎么和这些人兄弟相称,共度漫漫长日。”

姜美人微微一笑,“梁充依说的是。”又转向阿芍,“你叫什么?”

“……奴婢叫阿芍。”

“哼。”梁充依闻言笑了,“好个妖娆的名字。怎么一点也不像个官家公子?”

姜美人笑道:“弟弟说话可小心些。不是官家公子,还是冒充得不是。”

陆乘风听他们言来语去,一颗心紧张得怦怦跳。那点睡意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对了。”梁充依忽地想到什么,放过了阿芍,一双眼睛往众良家子这边寻来,“听说贺肖云大人家的公子也来了是吗?”

来了来了。陆乘风头皮炸炸。他就知道躲不过去。

一边的老宫人细声慢气地答了,一手轻轻在陆乘风背后推了一把。

陆乘风颤巍巍步上前去。那边姜美人却坐端正了,睁大了眼在盯视他。

就在陆乘风绞着手指,连汗都从额角流下的时候,才听到姜美人轻笑一声,“小程哥哥可还记得我?”

完蛋了!

故人!

最怕遇到贺小程的故人!

陆乘风僵着脖子不敢抬头。

“怕什么?”那姜美人状似亲密地走近了些,“七年前。”一边伸手托起陆乘风的下巴,“咱们不是一并参加过贤人大选吗?虽然现在身份地位不同,也不可不念故人之谊呢。”一双细长的眼睛闪闪烁烁,盈纳的却是连陆乘风也可轻易看穿并非善意的嘲弄。

“哥哥的模样倒没怎么变,还是那张娃娃脸。”细长的手指放了开来,像失去了兴趣般扔下他转身,“只是不知道这次的运气会不会变好些。可要小心别又被人赶了出去。”轻轻的尾音落地的瞬间,回头挑衅般地抛来一个胜利者炫耀的视线。

陆乘风觉得心口像有什么炸开了似的。

七年前。

贺小程七年前参选时不过十四岁。正是同眼前这批后宫同时入列。据说是当年最有可能成为皇后的人选。

已经一夜落魄被逐出宫外了。

已经历时七年不嫁、被皇上算是可怜一般、这才允许再参。

这一路受到的冷言冷眼,和眼前这种故人的示威奚落。若!若是那个真正的贺小程站在这里,该是怎样一番如煎似熬的心情?

难怪贺肖云夫妇会出此下策。恐怕就是小****的还在,也不能、不愿、不想,让他再入宫闱!

陆乘风握紧了手指,用力攥了半晌,才强迫自己一根根慢慢放开。慢慢地低头退回去。不知人群里,有双被上下眼睫密密包裹的漂亮眸子,正怔怔地瞧望着他。

令人手忙脚乱的漫长一日过后,吃了晚餐,各人回到房中。青峨细心拾掇好明日要穿的衣裳,让陆乘风先试。

那件黑底金花的衣袍,衬着陆乘风煞白的面色,如烈烈清泓的眼瞳,竟是格外衬托他的幽然异色。

“真好看。”青峨赞道,“就像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似的。”

陆乘风听得心中一紧,只假笑道:“那还能是什么?”

“就是有种抓不住的感觉。”青峨认真地形容,“好像莛上的荷花呢。很美,也很单薄。”

“这样啊。”

陆乘风苦笑。

什么荷花。什么绝世之人。他只是一个在现代活不下去才会被抛来女尊世界被别人三宫六院的废柴而已。

趁青峨不注意,他想稍微走远一些。走过阿芍住的院子,见里面灯火通明,想是也没有睡。陆乘风没有在意,继续向前。前面有个月洞门,出去的话就是一池湖水。月光下清澈明耀,泛卷微银。

也唯有月光与星辰,才不随时空而改变。

陆乘风呆呆抬头,手指缠住春日才开的小花,抬首眺望着整块铺陈的穹广幽蓝。

树梢的暗影在脚下晃漾着,以丛生的灌木作为分隔线的另一端,随风飘来了低不可闻的交谈声。

环顾四面,发觉不知不觉走到了远处的陆乘风,自警地伏低了身形。毕竟深宫禁内,总有些密苑禁地,不可冒犯。而对话声已随渐近的脚步越发清晰。

“荀临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哼、还是以前可爱。”

“哪里可爱过啊。一直都是那个死样子。是你被她三皇姐、三皇姐地叫着,才会被糊弄了。果然,自己养大的小鸟,就会难于下手。那个时候要是你能再狠一些,根本不会有今天这些麻烦。”

“别说了。荆情!那个时候国家乱成什么样子你又不是没看过!北方易子而食,我的封地眼看着也要受到鱼池之殃……”

“一旦碰到自己的东西、马上失去理性。笑。紧盯着眼前就施展不开拳脚吗?你这种个性,难怪当初那帮老不死,不肯推举你登基呢。”

陆乘风冷汗涔涔。

三皇姐。

封地。

登基!

三关键词加一块,再想不明白他就直接穿回山顶洞和北京猿人一块守火盆去了。密谈!宫变!逆谋!用脚趾想也知道是每部电视剧里都有的反派登场了。

当下之计是绝不能被她们发现。

陆乘风几乎手脚并爬回原路,因一动不动的话,那越来越近的脚步马上就要穿过眼前的树丛了。而就在这个时候……

树丛那边有人伸手拦住同行者的步势。

“有人。”

“……”惊恼地怒声喝斥:“谁在那里?”

来来来不及了!

既然已被发现,陆乘风和个兔子似的索性蹿起来就跑。身后的女人要追,却被另一人再度拦住。

“不能追。惊动侍卫反而不方便了。”

“荆情,他有可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那有什么关系。”后者轻轻笑了,月光正照过来,映射着她如泉水般静宁漆冷的眼睛,“他穿着图案很特别的衣裳呢。”

“那又如何?”着杏黄衣服的年轻女子蹙眉。

“不是宫装。”

“嗯?”

“不要紧。”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手指转放到黄衫女子的肩上又缩紧了些,“应该是备选的良家子吧。很好解决。”有些无情又天真的面相微歪,袖中倾倒出另一样物什,“我刚好在湖边捡到了这个。就当成是常见的争宠事件来解决就好。”

女子微妙苦笑,“你刚刚捡到那个花簪时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吗?”

“怎么可能。当然不知道。”

“但是你却很好地收起来了呢。”

“只是想到说不定会有什么用处。”

听到回答女子更加失落,“荆情……要是你生在皇家……”

“无用的假设何必想那么多呢。”

走出几步,名为荆情的女子笑着回身,伸出了手,“呐。小若,就算我走在你的前面,也一定是为了可以伸手拉着你。”

夜花摇曳,有细小枝条晃荡。黄衫的女子失落般地小声喃喃了几句,随后很快,跟随被遮蔽的月亮一同隐匿进乌云里。

陆乘风一路小跑回去,一进屋就用力关好房门。青峨正想念他怎么这么晚还擅自出去,见他脸色不对大汗淋漓,反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公子,一副遇到鬼的模样呢。”

“没、没什么。”陆乘风用力摇头。

“真是的,快把衣裳脱下来。让我看看有没有勾坏的地方。”青峨一边念着男儿家走路要持重,一边却手脚麻利地帮陆乘风换好衣装。

这一晚,陆乘风睡得极不踏实。自穿越后,第一次做了噩梦。

第二日一早,因有了黑眼圈而被青峨用眼神无声地灭杀。陆乘风惭愧转头,任由青峨给他把头发梳理通顺。然而一切拾收妥当,准备披上外袍之际,青峨却忽地发出了半点也不像他的尖叫。

“公子!衣服!衣服呢!”

“昨天不是给你了吗?”陆乘风奇怪地回头。原本放在屏风上一袭如水的缎衣,竟然消失了。

青峨奇道:“因有两处脱线,我补了一下才放回去的。”

“别着急,可能被风吹落了。那衣服料子薄得很,我们再找找。”

一对主仆,开始上下翻找。直到有宫人来门口行礼,“时辰快到了,陈良史让我提醒您按时前往聚贤厅。”

“哥哥再等些!”青峨忙扑出去塞给小宫人银钱,又飞身回房,“来不及找了。穿别的好了。只是辜负了钟大人的心。”

陆乘风安慰他:“没事,没事。我朴素点就行了,人最重要是韬光养晦!”

饶是好脾气没性子的青峨,也狠狠瞪来一眼,“公子!”

陆乘风举手投降。

当下任由青峨翻箱倒柜一阵忙乱。半晌,才勉强挑出件青色衣服给陆乘风换上。一边还在不满地念叨:“公子若琉璃,极挑陪衬。寻常朱蓝紫,完全衬不出公子的气质不说,反而会遮挡了您的光泽。白色又易近而弱。真是只有那件衣服,黑泽柔亮,才能恰如其分衬托出您。看来我得多备几件暗色的给您替换。”

陆乘风想,这青峨说话太客气。他本来就没有美色,何来衬托一说?当下又逗他问:“那这身青衣当如何?”

青峨皱着脸,不满到快哭了,“在府里当下人时,您不就每天一袭青吗?不过不失而已。”

陆乘风却满意了。不过不失,刚刚好,这正是他想要的。

当下着了这身纹样素淡的衣服,随宫人到了聚贤厅,只等人齐了,再一并去朝仪殿面圣。

阿芍来得比他还要晚。一进厅,就光彩耀耀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陆乘风忍不住想,若按青峨所说,自己似琉璃,那这个阿芍,岂非是明珠?根本不需衬托。他自己就会照亮自己。

有若桃花,正是灼灼其华。

“陈良史,时辰差不多了。”宫人轻声提醒。那负责主事的男官,蹙起眉头,在厅内点来数去,“……还是少了一个。”

仪兰仪凤面面相觑,“是千昙没来。”

“他不是一早就出来了吗?还嫌我们装扮得慢。”

“算了,不能让皇上等。咱们先去。”男官提醒众人列队,又派了小宫人再去找,“是叶姓良家子没到。你去膳堂再找一遍。找到便带人过来。别误了时辰。”

当下拍拍手,“小主们注意了,进殿面圣的礼仪都记着。不许私自交谈!”

到了这个环节,个人的侍儿自是不许带着。陆乘风对留下的青峨使个眼色叫他放心。站在了队中,才注意到身侧的人便是与他等肩高的苏缠绵。

陆乘风与她一对眼,就不禁浑身僵硬。

你说这个苏缠绵她到底打算怎么样啊——陆乘风一思及此,就满面黑线。他也看过诸如《女驸马》、《花木兰》这种女扮男装的经典段。但人家那些人至少不会面临被宠幸的危险。

你说她一个女人,按年龄算其实是一少女。在这个女皇当家的后宫里以美少年的身份假扮一后宫……细想下去,也实在——太可怕了。

陆乘风努力想要逃避思考,而苏缠绵冷冽瞪视他的目光,又让他不得不回想起,人家之所以无法逃走,是和他有关的这项事实。

就这么颤巍巍地走着,一路感受着身侧冷冽的寒气。陆乘风迈出的每一步,都因沉重而显得那么温柔得体。

走了好远一段路,才遥遥见到朝仪殿。

别的公子们看着那威峨石碑、黄琉殿角,早就收了脾性各自惴惴。只有陆乘风在电视剧里看习惯了,顶多只有果然豪华啊的一点慨叹。当下衬得他眼珠幽黑镇定自若,反而很符合他传说中淡定的性格。

偷眼观窥。

两旁宫人自然都是男的。穿着统一样式的宫装。这个殿并不大,似乎是座内殿,足有两张现代版电脑桌大小的桌案,纯金的颜色雕龙刻凤。自台阶起伏处往下都铺着不知用什么织成异常滑腻的地毯,供良人们排排列着,直站到殿外用屏风围出的走廊上。

端坐其上的女帝,年纪比想象中要轻。长方脸孔,身材瘦小,正以手半支着颌,用几根手指遮挡着嘴角。

心里一紧,忽然想起了昨夜惊鸿一瞥的那两个人。敢在背后说着大逆不道言论的女子二人组中,那个着黄衫的,就与面前的女皇长得分外相似。

果然那个三皇姐、指的是女帝的三皇姐吧。她们口中的“临”,自然便是当朝女皇的名讳……

今晨,陆乘风怀着最后一点希望,还问过青峨当今天女的名号。

青峨一边歉然地说着怎么可以谈论皇上的名讳呢,一边却还是告诉了陆乘风女皇以国姓,单字名临。

荀国王者、君临天下。

“这些就是此次从各地选出的贤人吗?”

端坐在女帝身侧的男后,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两条漆黑的眉毛微拧着,一副不太满意的神色。白绫裹边的内衫外罩件宽边精绣的黄色袍褂,一直堆到小腿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额上戴了顶小巧的莲花冠。

“正是。”陈良史笑着回禀,转身吩咐,“请小主们五人一排,见过后宫主上。”

公子们面面相觑,在一朝天女男后跟前,心里都有些怕。但也只好依言上前,行施大礼。

男后睁着一对猫似的眼睛,逐个细瞧。倒是那选秀的正角——女帝陛下本尊,只是不知从何处掏了个石榴,一边啃,一边漫不经心上上下下地随意瞄扫。

“呐。”左手拿着石榴,右手忽然伸来一指,点向站在正中面色发白身子直抖看来十分害怕的少年,“你叫什么?”

少年头皮发麻,不敢迎视女帝晶亮的视线。

“奴、奴婢……叫做沈仪兰。”

“你长得挺不错的。”女帝道,“重要是温婉。男人本来就该像你这样。娇弱婉丽,面带平和。”说着斜眼瞄了眼男后。

男后理也不理,只低头注视膝上名牌。

“这么说,陛下是喜欢了?”

“喜欢啊——”女皇慢慢答。拖个长声,又把脸百无聊赖地扭到了一边。

“就封沈良人吧。”男后甩下个牌子。

后宫有品级的男妃们也来了不少,都坐在皇后旁边的桌榻后,笑里藏针,执扇关瞧。众公子逐个上前,不知男后是否挑剔,五十名过去,甩下的牌子却不过寥寥。女帝也不怎么干预。

与其说是皇上选,大底还操控在后宫之主的手里。不过女帝要是看上了哪个,多问几句,皇后也不含混,立刻往下丢牌子就是。

眼看着阿芍上去了。陆乘风心中好悔。昨天领号码牌的时候,应该挤在阿芍身边才对。至少阿芍艳光一照,说不定就显得自己花容失色。没准就能和青峨聊着小天哼着小调高高兴兴当个返乡青年了。

眼下这种“幸运”,就只能眼巴巴地瞧着,降临在阿芍身边那四名公子的身上了。

阿芍往那儿一站,皇上的眼睛就瞪大了,石榴放在一边不啃了,整个人都活跃起来了。就连原本谈不上漂亮的脸,都瞬间机警灵活了。

“你叫什么?”当下兴致昂扬地问话。

阿芍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抬眼一笑,弯弯的眼睫艳艳地一扬,两把无形的青龙偃月刀。

皇上立刻眉开眼笑。笑起来嘴边竟有个小坑,顿时让人觉得其实是个挺耐看的女青年。

“朕早就听说皖南指挥使杜家的公子们个个天香国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是排行第几?”

“启禀万岁,奴婢排行第四。”

“咳。”男后举袖,不动声色地斜瞟一眼,“您这些不挨边的消息,都是从哪里听说的?”

“宰府说的。”

“……”男后不言语了。

陆乘风眼瞧着几个小后宫悄悄换个眼色在偷笑。他不知道当今宰府其实就是男后的长姐,所谓的国舅。

皇上看男后吃了鳖,心里挺得意,又让阿芍当场表演个才艺。阿芍甩着袖子毫不犹豫就来了段袖子舞。跳得满场蝶影飘飞。他生得细腰,配上荀国宽袖的传统服饰,舞姿极端妖媚。连陆乘风都快喷鼻血了。

“朕封你为杜容华!”这回荀临不等男后示意,自己就挑了牌子掷下。一下子满座嫔妃俱惊。男后不满地回头。

“陛下!”

这个长了双大猫眼的皇后一发威,眼瞳一竖,看着也有点渗人。荀临皱眉道:“怎么了?”

“皇上要谁,本宫自是没有意见。但凡事都有品级规矩,如今您让这个初来乍到未逢圣恩的人,一下子封至容华。那在宫里这些年的贵人、美人、充依,难道就都白伺候了陛下一场?显得比不上这个新人了。若要他们向他行礼,岂非于情不合?”

坐在后面不敢讲话的男人们闻言纷纷露出哀怨神色。也包括了昨天还给过阿芍和陆乘风下马威的姜美人,恨得牙根直痒,恨恨瞪着阿芍。

原来容华位及四品,高过充依、美人等名号。阿芍一旦被册封,昨日还动手打了他的梁充依,恐怕第一个日子就不好过。

“哼。朕一向量才录用。阿芍他容貌绝顶,颜若桃夭。就算破格封赏,又有何不对。若要论资排历。朕上面还有六位皇姐。怎么轮也轮不到朕坐皇位。天下之位给人上人居。扫平他人,吾为能者。践尸而上为将,踏人居者为王,识将破王者帜,是为升龙梯!”

一双原本单薄的眼皮用力瞪来,不起眼的瞳孔竟发出微银色的光耀。这个年纪轻轻有点娃娃脸的女皇,生起气来,气势立变,陡然发散出一股狂傲之气。男后立时没了言语,只冷着表情把脸转向一旁。

僵冷了不到两三分钟。不知为什么皇上忽然气短了起来,看了眼皇后,懊恼地往袖子里缩了缩手,讪讪地搭话:“不过这后宫之事啊,还是由皇后你做主吧。”

“算啦。”男后冷笑了一刹,刚要说些什么。只见有个小宫人浑身颤抖地来报,“启、启禀万岁……后、后宫……”

男后生气拍案,“没看到这里正在甄选后宫!”

陈良使忙迈出代训:“退下!”

“良、良使大人,”小宫人结结巴巴,“失踪的叶姓良家子找到了。”

男后苦笑,“一个良家子,失踪也好,怎样也好,难道就不能私下再报?”

“他、他死了!”

面色苍白的小宫人瑟瑟发抖,终于抱着肩膀,说全了让他脸色惊白的话。

叶千昙死了。

利物断喉,喷溅得身体四周都是干涸的血块。

不管是什么原因,什么目的,有人敢在皇上大选的日子里杀人,都是大事。为此荀临拍案而起决定亲自察看,男后也立刻率众嫔妃小主们浩荡跟随。陆乘风在人群中极力想装作镇定自若,但是做不到。因为他知道叶千昙为什么会死。

躺在那里的人,穿着一袭华美的黑袍。而这件衣服,曾属于陆乘风。

就在昨天晚上,他还穿着它逛过御花园。虽然现在他知道御花园果然不是大公园。听到别人秘密的代价是得死。

他想起青峨打开衣箱时,叶千昙正好来看他。当时他盯着那衣裳,眼中一副极中意的模样。

其实这衣服对陆乘风来说,什么都不是。不管叶千昙是真心喜爱还是成心捣乱,而拿走它,陆乘风都不在乎。但现在叶千昙穿着这件衣裳死了,那就很难不把这件事与昨夜的二人,联想在一处了。

一边,仪凤怔怔看着叶千昙的尸体半晌,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凶手是阿芍!”

陆乘风大惊。

仪凤咬牙道:“我认得叶哥哥脖子上的那簪子,是阿芍前儿得到的花信!”

目光齐刷刷望去。

冷艳而立的阿芍,被这骤然的变故惊吓得面色全无,“和我没关系啊!我才没有做这种事!”

陈良使在宫内多年,见得死人多,已大着胆子凑近了瞧,“果然是皇上前日赐给小主们的花信。”

男后冷冷道:“那就让大家把东西都拿出来,看看哪个是没有的,不就清楚了。”

“我的花信丢了。”阿芍这下子惊哭起来,“昨天晚上就找不到了。因为害怕会被责怪,才没敢向上面报告。一定是被他捡走了。”

“捡去干什么?”站在男后身侧的梁充依讽刺地提袖微笑,眼皮长长的,睨望着不远处的死人,“捡去割了自己的喉?”

“你!”阿芍语结。

“你给我住嘴。”男后适时发话,抬起下巴冷睨仪凤,“凭什么光凭这个花信,就敢说凶手是杜容华?”

仪凤想了想,“我们几个是同船一道来的。杜容华心性高傲,特别与我们三人不睦。大家全可作证。如今千昙死了,凶器又是杜容华的花信,我只是作直接推想。”

男后转头,“陛下,您看这件事要怎么办呢?”

荀临微微一笑,扬眉反问:“皇后觉得呢?”

男后一怔,“仅凭一枚花信,不敢断言杜容华有罪。杜容华为柔弱男子,臂肘单薄,恐怕难以一挥而蹴,杀人断喉。只是他丢失花信在先,隐瞒不报在后,自行可疑,又怎怪别人疑他?杀人一事需交由内务府与刑部详查,至于杜容华嘛……”

“皇后说得对。”荀临飞快抢道,“杜容华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失了体统,夺去容华之位贬为宫人。交由陈良使管教。”

男后看她一瞥,也不说话,只拢着袖子走了。

身后的男妃们凉薄地笑了。幸灾乐祸于这个妖丽貌美的新人这么快便尽失地位。

陈良使见风转舵,忙让人把阿芍带下去。那叶千昙的尸体由宫人们拖走处理,就好像这个人从不曾来过。

大选继续进行,而因叶千昙一事,失了兴致的荀临则变得面色沉冷,心不在焉。未等大选完毕,便要起身去着令刑部督察。

“便由皇后代朕挑选吧。”

男后皱眉,“怕是于礼制不合吧。”

“你既身主六宫,后宫当在你管辖。”荀临奇道,“有何于礼不合?”

男后欠身行礼,“只怕臣妾也会明珠薏苡,错漏遗才。届时,不免要怪臣妾嫉贤妒能。”

“皇后多虑。”荀临挑眉,“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清楚?”当下不容推却,也不再说什么,挥袍迈履,已径自而去。

男后沉着脸色目送荀临离开,当下继续秀选。

苏缠绵心中又生起一线希望。她自知容貌妍秀,丽若男儿。如今上天帮忙,让荀临没能看到她,只盼皇后能当真善妒。让她落选离开。

“你是苏家的后人?”

莫料到,轮到她时,皇后却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认真打量她半晌后,没有多问,就把她封作了充依。

苏缠绵心都凉了,却听到皇后深明大义地说着:“你家里困顿。在宫里缺什么,就让人去我那儿说一声。要是有谁敢狗眼看人低,也只管告诉我。皇上把你接来,是打算照顾你。没理由让你来宫里吃苦受气。”

旁的妃子一听这个,不期然面露嫉妒,自不言语。

苏缠绵心知,若这是皇上的意思,自己根本就没有脱身的机会。当下呆呆站着,头顶一片昏眩。

陆乘风瞧着她,一阵阵的担心。但还没等他替苏缠绵操完心,他自己也被皇后仁善地钦点了。

皇后对他更是温言辞色:“你是皇上嘱意召来的。又对万岁一片痴心。当为我国男子典范。只是你乃二度进宫,便也应比旁人更通礼法,以作表率。”当下把陆乘风封作良人,品阶低了苏缠绵好几档。以此作推,在皇上眼中,倒是把那个已死的苏重,看得比贺肖云更重。

陆乘风无奈之下,跪拜谢恩。不过这也是他一早料定的,也不算太过失望。只是瞧着苏缠绵面若白纸的样子,不禁担心地站到了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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