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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我的名,是十方仙族

头七。

七,代表阴阳相隔的数字,此时,此刻,妹妹的颦笑静止在照片中永久的绽放。她与父亲的遗照比邻。陪着母亲度过一个个思念琢心的夜晚。

母亲已睡熟了,清寒用尽了心力平抚着母亲的悲伤,他结合着自己在阴世葬海的所见,以梦的口吻真真假假的讲述着妹妹家族的故事。

他讲到了归家,讲到了团圆,讲到了一切幸福的结局。最后母亲放下了哭泣,靠在清寒的怀中,终于沉沉的睡去了。

这位为他撑起世界的女子,渐渐的老去。清寒目视着那一行行的白发,心中酸楚。但能让他稍稍宽慰自己的,是终于能为母亲分担些愁苦,也能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安然入睡,就像父亲去世时,母亲柔弱的双臂紧紧的保护自己时一样。

早上清寒看到了母亲久违了的淡淡的微笑,不过当母亲习惯的准备好三副碗筷时,脸上的笑容还是一点点的僵持,直至消失。

一切终归是要靠时间的。

冬寒里,风声越来越荒凉,它孤单的四处踱步,但终究找不到一片绿妆金颜的港湾。

窗外,落下平整的雪片,它期待着它们能写下一行地址,让它的思念有的放矢。冬寒每一年都留下雪白的纸张,即使被时间一次次的化掉。它还是徒劳的,自欺欺人的给自己坚持的理由。

如同凡世,痴守永难相见的爱人明明是遥远的,甚至是天人永隔,但还是莫名其妙,不可救药的期待重逢时的光景。

清寒踏着簌簌落落的雪片,进入了校门,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上课了。

树木草叶须发皆白老了许多,但它们没有忘却他。回风,黄木星老远就看到了清寒,他们热情的与他打着招呼,约着晚自习前,再叫上几个好友去“来。”餐厅为清寒接风。

进入教室的时候,已经是班长的回风,不自觉的鼓起了掌,全班立刻响起了山呼海啸的掌声。他们看着经历车祸,住院,妹妹去世,这接二连三重击的男子。他们钦佩他的承载和担当。

黄木星更是嚷嚷着今天晚自习前,全班一起去“来。”餐厅聚会欢迎清寒归来。

同学们看着清寒微笑的面庞,哪能想到这些时日,他曾经在半阳极西的地域,被利刃贯穿,险些丧命,在溪隅屏阴阳法启时苦苦求生,在阴世地府与黑白无常撕杀求活,与死神擦身而过。

有时候回过身来,他看着自己脸上的菱花淡彩,穿着的莲花衣甲和冥音长剑。清寒甚至无法确定那就是自己,他觉得他本应该和此刻,眼前的同学一样。学生,书山题海,高考,情书,初恋,这些才应该是属于自己的地方。

但是一切似乎早已被宿命指定,他的学生身份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

中午的课间,清寒寻找与她初次相见的唱片店,出乎意料也是情理之中,那唱片店已经不存在了。不,应是从来没有存在过,本是矗立着唱片店的街角,反而是一条路,一条存在了很多年的路。

被问路的老者,看清寒信誓旦旦的确定这里有座唱片店时,他觉得这孩子是不是疯了,最后不耐烦的离去。

有关炎落的一切,凡世的神明已删的干净,清寒只想找到一处她曾经真的存在的地方。

这个唯一的地方,看来只能在他的心里。

清寒看到了溪月,她眼睛里看向自己的光死气阴阴,荒凉的如这冬景无二。这外柔内钢的女子,用真心和灵魂作为守护他的武器,因果得失溪月在为清寒补天时早已知晓,为了她爱着的男子,可以无心的活着,内敛含羞的溪月是这样的勇敢。

清寒感恩,惭愧,在这生养自己的凡世,一切都在渐行渐远。

午睡时,雪花的舞步在窗前影影绰绰。透过心音中层层的清歌,逐渐清晰。

清寒靠着溪隅屏,流溪的黑石,静静的听着。

枫蔓上一遍遍的长歌的女子,她换上了不常间的白色长裙。天籁之音层层的抽丝剥茧,荡涤出的光芒,如水晶般明亮,她敲震着灵魂的心墙。共鸣出和谐的乐土,哪怕只有片刻的安宁,对这同命相连的男子,琢狄想让清寒知道,她会一直陪着他。

匠玉仙族的天籁音阶,被琢狄的声线,伴着溪,岩的坚贞。和着花,叶的心语。她一遍遍的浅吟轻唱,沉冤,家仇,离别,知道这歌声放逐它们的路口,它们指引着清寒心浊的愁暗要它们一路同行。

清寒听着大家的熟睡的鼾声,轻轻的与他们挥手告别,他已办好了退学的手续。关上了教室门的,眼前熟悉的背景一幕幕的过场,三楼拐角,长廊,雕塑陈列室,曾经一楼大厅新生接待组。

所有的故事,停在岁月的照片被永久的封藏,清寒感谢它们忠贞的陪伴,无论苦甜,皆甘之如饴。

叔叔在学校斑斑的铁门边等着他。

清寒迎面向他走来,目光坚毅,语气果决“叔叔,十方聚首,西瑶九锡,我一定要去。”

季芳实淡淡笑道,并不正面作答:“兄长曾告诫我,只要他仙族的秘密不被你这孩子知晓,你就必须听我的话,保你人生平安,直至终老百年。但他还对我叮嘱,如果他心爱的儿子,已四莲诞目,手执墨色玉石长剑,就让我一定好好的引导他,辅佐他,承担那宿命的因果,所以大侄子,无论任何地方我都会陪你一起闯!”

如师如父,亦友亦亲,虽无血缘相连,但叔父的支持,如春雨润物,无声息间的水露对于熬过严冬的草木是极珍的供养。

夜晚,婶婶韶真为清寒掖好了被角,回到了卧房中,她对着丈夫沉沉的说道:“芳实,你猜的没错,只要你说出十方聚首,小寒果然想赴西瑶九锡。”

芳实回道:“让清寒在我们眼下,我也能放心些。”

韶真看了一眼清寒的房间,压低声音道:“你真的怀疑她?”

芳实面色沉重:“我和师尊,三弟,超逸,仔细排查有机会接触到二妹落发信息的有爵职的仙主和众生数遍,都没有问题。百密一疏啊,看来问题一定是出在我们俩身上。”

韶真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但又疑惑说道:“我和她从未说过仙族之事啊。”

芳实无奈说道:“妻啊,真是在凡世住久了,若是有他心通仙术的仙族覆在她的身上,你想什么呢,她的仙术都能读出来,我们敬她,爱她,在她面前可是最放松的啊。”

又是子夜致,钟摆掠起很大的坡角,却没有在敲响十二下,窗前的滴水观音、一滴水露从叶片上滑出,静止在坠落的空中。这一刻万物定止,时间停步,两座齐人高的长镜相向而对,镜影轮回,火精的引路飞焰层层反射,铺出深邃幽暗的长径,是十方仙族火精众生的归家路。

火灵圣君季芳实,圣爵铠袍,以天火为料,燃着日冕之色的熔麟战甲。火精燃玉仙子,一身红妆,玉色剔透的华美长裳。

凡世血身与浮图莲目的层层加持,使清寒莲花衣胄的绿意更加灼灼,生机勃勃的春韵护法之印在清寒的菱花衣妆上淋漓尽致的展现。

鸟,兽,花,草的图腾印象,在他的衣甲上被红绿相见的血脉丝芒奇快的绣出。

此时的莲花衣妆已经是清寒独一无二的护身铠甲,与父亲六世菱花莲魄穿着时鲜有相似之处。

这一次的穿越法界已不是在梦中的魂兮离身,而是真正的以血肉之躯,明明白白的,踏上十方圣境的天域。

芳实和韶真婶婶,看着清寒脸颊上的菱花淡彩,未脱稚气的笑容和挂满喜怒哀乐的五官六神已消失不见。这男子坚毅从容的踏进了长镜。而背上的冥音长剑,分割开他凄寂的背影,一半一半,本应彼此是对峙的,却被一把礼器永远的合在了一体。

清寒入镜的刹那,另一个自己与他擦肩而过,那个他笑的如此满足,从清寒的身后飘过来让他暖心的记忆。是一团团有着画面的云:父亲溺爱的责骂,母亲大爱的唠叨,妹妹的调皮捣蛋,炎落等待的目光,溪月写满“寒。”字的心上。清寒珍爱的所有,都在他的面前活着,幸福着!

应该说再见了,云气缭绕终化在了他的身上。

赤帝帝尊,火精燃天祝敖,众侍爵卫职的仙主天官,守候在火精世界日盏亭下的七彩栈桥边。他们以隆重的天人仙族的菱花天辞礼来迎接火灵圣君的夫妇归乡。

虽然圣君季芳实也偶尔回到故乡祭祖理事,但都是小住一日匆匆就走。除了赤帝帝尊,火精众爵职天官都不知圣君在为火精执行何种天职。

今日不同,圣君完成了天职使命向赤帝帝尊述职,重返故乡净土,以三圣之首的尊势领火精仙事。

清寒静静的走在叔叔和婶婶的身后,栈桥的触感柔软,与他脚掌中穴位共振,让人安详心定。四周颂礼的人群声,化出彩绸样的云锦飘在身旁,云锦上祈福的篆字生出各色的鲜花,果蔬,器乐。滋养着清寒的身体。他全身的毛孔缓缓的舒张,静纳着这片土地的恭迎。最让清寒感到心安的是,这是她的家。他看向四周,想象着若她在人群中,看到自己的到来,会是怎样的喜悦。

清寒臆想的出神,没有注意到迎接他的执礼天人仙官好奇的目光。执礼仙官不属于火精圣境亦不属任何天人世界。他是西瑶天母驻在各处的仙域的礼迹天使。是天母礼印的传御使。他只带了天母御赐的两份礼物,却不知迎接的是三个人,单单少了一个人的份实在是有些失礼。但当他看到这个衣甲颜色,五官样貌有些许异族面相的少年人时,眼中满满的疑色。

赤帝帝尊看到执礼天官,仔细的打量着清寒,端着礼物一动不动。便打趣的说道:“使君?使君?两份礼物三个人确实无法均分。但使君勿怪那背负长剑的少年。只是我火精末座侍爵,爵号碧青。他是芳实与我的书信使。芳实既已完成我羽仙天职,所以碧青就和他一起返回了。这礼物是天母恩赐,我和火精众生拜领了。

执礼天官听赤帝帝尊讲解的如此充分,下的台阶宽阔,心中欢喜。赶忙向着赤帝帝尊,火灵圣君,拜上礼品。

清寒此时的样子确实有些不伦不类,莲花衣妆的菱花众生的标签太过于醒目,所以叔叔季芳实用火精的花木露水,再请师尊赤帝的神通加持,制作出的颜色遮住了莲花的绿妆,在用些金色花粉,涂在清寒浓重的黑色须眉和鬓角上。所以从面容上看与火精众生没有太大的差异。但一方水土一方人,虽同属欲界天使,可面相五官上还是有些差异的。所以被执礼天官看出也不是意外。

赤帝帝尊的说辞完善,执礼天官目色中的疑惑尽去。但帝尊和圣君知道,这也只能虚与一时。天母终究会知道凡世少年叶清寒回到了十方世界,到时候掀起了风浪云雨,芳实和师尊已做好了筹谋。

家宴,在岳崖星海下落霜梅林中举行,重回故里,圣君,燃玉,心绪百味,独缺二妹一人。相反赤帝帝尊看着弟子归来,兴致很好,多饮了几杯琼浆,燃天祝敖性情豪爽洒脱,与师姐炎落的感情极深,对于师姐深爱的男子,他对清寒的观感自然不差。若是把燃天祝敖的生辰劫时按照人间众生的年龄来说,与清寒的年岁相仿。清寒虽然历经人仙境遇洗涤,虽然心智日趋沉稳,但性格并未大变。一人心中所爱,是一人心中所敬,彼此谈的极为熟络,推杯换盏间,渐渐的都隐隐的有些醉意。

落霜梅林,林间的温润的气息凉爽怡人,梅花诞霜,梅叶流香,梅花中生出霜雾似光韵般四处聚合,使雾霭的轮廓时而分明时而柔媚是极美的景致。

梅果入酒,使琼浆的酒香更加醉人,祝敖饮完一尊,对着清寒说道:“我曾听师哥说过,你曾经的兵刃是梅印青匕,看你后背所负的兵器是把墨色的石剑。”

清寒把冥音的来临告知了祝敖,祝敖接过剑,忍不住赞道:“菩萨赐剑,而且是震慑地府阴灵邪魅,让地府众生心向佛陀的冥音,看来你的担子一定不轻啊。”

祝敖揖了一礼“清寒请把你的剑借我舞上一舞。”

清寒双手还礼,递剑过去。

圣君心中苦闷惆怅,想借着祝敖舞剑的契机想呼出心中浊气,他端着杯盏走过来:“老三,你做剑舞,我唱“尊王大诰!”

祝敖笑着说道:“大哥久疏战阵,想上阵杀敌了……

圣君沉声:“墨魇尸靡,再次蠢蠢欲动,图谋我十方天域,今时不同往日,十方阡陌由我火精世界镇守,我定要将他们永逐,若抗必斩!

五帝皇裔,付我爵章,执礼执兵,共赴天纲。

五帝皇裔,付我爵章血裳衣冢袍泽同殇。

五帝皇裔,付我爵章魂留沙场永世尊王。

苍凉雄壮的战乐,一步一戮的剑舞,燃天圣主,剑风凛凛,勇往直前,大片的落梅,御风而动,梅化九瓣聚成天龙,梅叶相链栩若玉虎。冥音剑令,云从龙,升龙腾九霄,风从虎。卧虎裂千潮。

破阵杀敌,尊王大诰。

一舞,一歌。清寒看的心绪澎湃。赤帝帝尊走到清寒身前郎声说道:“清寒啊,你知道这尊王的含义吗?”

清寒思虑大诰中的词句,片刻露出豁然的颜色:“王者,非十方世界五大帝君,而是天人众生流芳的伦理传统,纯正血脉,族服衣冠。尊王就是尊自己的根啊!”

帝君大喜:“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十方大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根,有自己的固执和坚守。对于此刻的琢狄来讲,眼前熟睡的男子是她的心头唯一的居所,自从两人在阴世地府唇犀相接,彼此的心房悄悄的打开相向的心窗。他就开始躲着自己了,每次他回到溪隅屏都在离她所居的枫蔓边,远远的地方站下。决不在雷池一步。

琢狄每次想到他紧张的样子,都忍不住的笑出:“我就住在你的心里啊,掩耳盗铃就能藏住心头所想么,你想炎落,溪月,我怎么会怪呢你。傻瓜。你如此小心翼翼,我知道你的心中有了一点点的我。”

“既然你不来看我,只好我来看你喽。”

清寒在落霜梅林的躺椅上酣然入睡。琢狄是控花高手,稍稍的把地上落霜梅,用仙法加持。铸成了一个与她本像无二的身体。虽然只能存在刻钟的时间,但琢狄很满足,紫色的长发在两侧秀着脸颊。妖,媚在她美艳的五官中被“恋。”字绣妆。她心甘情愿的系上这爱的卷帕,现出最纯粹的琢狄。她的美只属于他的昙花一现。

琢狄,暧昧的趴在清寒的身上,她的花身极轻,所以清寒几乎感受不到重量。琢狄的瞳矇深邃,目不转睛的看着清寒,唇弯中露出浅浅的笑意,想要把他完整的藏进其中,任何时候都能和自己幸福的对视。

琢狄笑的很自私,她抱着他幸福的入睡。

清寒身上厚厚的落霜梅瓣,渐渐的乱在了各处,没人看见琢狄来过,其实,她也并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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