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因着涅华吩咐不许打扰,也无人安排早膳和洗漱,阳光从窗户进来,碎碎地撒在地面上,床被上,想必外面也是一片美好的冬日美景,我披衣起身,打开窗户,入眼的是青翠的竹子,虽有积雪压枝,却更显生机,而院子十分干净,想必已有下人打扫过了,院门口零星种着几株白梅,若非暗香涌动,也是不易察觉的。庭院不大,别有一番风味,不难看出齐涅华的欣赏水平不低,正在腹诽齐涅华,却听身旁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约婉施施然醒来,惺忪着眼看着我,然后微微一笑。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小姑娘的声音传来“两位姑娘醒了吗?我家主人让我带着两位去前厅用午膳。”“你进来吧。”约婉边打着哈欠边说到。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昨天领我们入府的婢女,她微福身“奴婢苍儿,负责照顾两位姑娘的饮食起居,等俩天随两位姑娘搬去别院,会再有三个丫头来服侍两位姑娘。”看苍儿沉着冷静、说话思路也十分清晰,便知这府中能人不少,不由得再次疑虑,这般能人岂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齐涅华真的是因为我们给了解药才有的称帝之心,还是早已有之,只是在外人看来是闲散王爷的自保?这个人当真是城府极深,让人捉摸不透。苍儿见我看着她长久不语,竟也不慌,只静静站在那里,好一个“乖巧”婢女。
这边,约婉已经换好衣服,正忙着洗漱,我和她匆匆收拾好,便随着苍儿前往大厅,一路上延廊回绕,雕栏画栋,山石与草木相映,花树未见,空气中却飘荡着隐隐花香,约婉深吸一口气,笑问道“苍儿,这空气中花香暗涌,却不见一片花瓣,是怎么回事啊?”苍儿侧头回道“姑娘有所不知,府中后山上种着满坡的芍药花,因着王爷喜爱,冬天也保护的极好,这花香便是从那来的。”
“这样啊……”约婉手指点着嘴唇,眼中星光闪耀,我又问到“那你家王爷为何对芍药如此偏爱,竟至种满山坡的地步?”苍儿眼神微怆,“王爷的生母,也就是已逝的柔妃娘娘,生前极爱芍药。”我和约婉对视,她眼中的疼惜之情一闪而过,我忙说“抱歉,你家王爷真是孝顺至极。”她微点头,不再言语,说话间已到前厅。
只见涅华着白色衣衫端坐于王位上,手边一盏茶,冒着袅袅水雾,他执卷深读,身边祥和安静,全然没有了昨晚的深重戾气,俨然一个翩翩佳公子。见我俩来了,朝着约婉淡淡一笑,放下书卷,我浅笑,“四皇子久等。”他示意下人下去,又牵着约婉入坐,轻声说了句“无妨。”便忙着给约婉夹菜,因着坐在一起吃饭的次数也不少,深知约婉吃什么,不吃什么,只是……这一桌子菜明明都是她爱吃的呀!看着他们俩郎情妾意,你侬我侬,我只能低头默默吃着自己的饭,心中气闷,这俩厮明明当我不存在好吗!可恶!一顿饭在我的腹诽、他俩的甜蜜中结束。
饭桌撤了后,管家模样的人从外面进来,躬身福礼后说道“王爷,大将军季平带礼拜见两位巫族贵客。”涅华看了我俩一眼,约婉又看了我一眼,默默摇头。涅华刚准备说话,外面又进来一小厮,匆忙福礼“王爷,宫里来人了,皇上宣你入宫觐见。”我心中一动,老皇帝,这是要出手了?涅华静静喝了口茶,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旋即对管家吩咐道“管家,你去回了季将军,就说巫族贵客不见任何朝中人,我应父皇急召,便不招待了,让他请回吧。”说完涅华站起来对着我们说“约婉,紫儿姑娘,我便不陪你们了,你们在府中自己走走,府中对你们没有禁忌,想去哪里,想吃什么,都和苍儿说,让她替你们办。”我俩点点头,约婉上前拉住涅华的袖口,“涅华涅华,明天带我去看芍药花好不好?”看着古灵精怪的约婉,涅华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的说“依你。”然后转身出门,约婉像得了糖果的小孩,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无奈的摇摇头。约婉脸红着看我“哼,阿紫姐姐你笑话我,我不和你一处玩了。”然后捂着脸跺了一下脚跑了出去。
我掩笑追上,来到湖边的小亭子,见景色不错便坐了下来。掐着手算日子,书信两天便已经传到了圣母手中,连带着……师父的亲笔信。接下来的日子静等回信便好。约婉则望着湖中残留的几根荷叶根静静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怕是在担心她那刚入宫的涅华吧。我长舒一口气,感叹这悠闲日子真是难得啊。
“你们俩个便是所谓的巫族圣女和巫族贵族?”想得清闲时偏偏有人打扰,只见一粉衣女子缓步走入亭子,一支云摇别在发髻上甚是好看,烟眉明眸下玲珑小嘴,倒也是个妙人儿,只是,那眉眼之间骄傲之色尽显,生生觉得配不上那张如花似玉的容颜。我和约婉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却也不动声色,等着那女子再次开口,可那女子恼色渐起,似乎是没想到我们会这样对待她,又或者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会这样无视她。她的手攥了攥衣角,又松开,将矛头直指约婉,“喂!你就是昨天那个自称是我涅华哥哥故人的丫头吧!”
她涅华哥哥?有趣,呵,看来这可不是个普通官宦家的姑娘,本无意招惹,只是,怎样都可以,唯独不可将盛气凌人之势发泄在约婉身上,再看约婉,在听到涅华哥哥四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暗了眼眸,抬首,眸色清冷“你是何人?”
那粉衣女子倒也不急着回答,嘴角含笑,慢慢踱步至亭中,找了个合适的位子坐下来,对身后的婢女挑眉一笑“水儿,告诉她,我,是谁。”眼中尽是傲慢之色,那婢女施礼,抬头看着我们,开口竟也尽是轻慢,“我家小姐乃是当今大将军季平之嫡女季初晴,同时也是咱们四皇子的青梅竹马,是和王爷最配的人。”说完邀功似的看向自家主子。
季平?不就是晌午巴巴的来送礼的那个将军?果然,有什么样的父亲便有什么样的女儿,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婢。我轻笑出声“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啊。”约婉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噗嗤一下笑出声,季小姐看着我俩一唱一和,迷惘又气闷,怒骂“你们俩个到底什么意思?”
我看着她,有些烦躁“所以呢,将军的女儿,你来这的目的到底是想说什么?”她看着我,脸色恢复正常,走了俩步,背对着我们“我什么也不为,只是这个地方许久不来陌生了,来看看,对了,也提醒你们一下,别妄想你们不该想也不配想的东西,有些事情你们还没资格想,哦,也包括人,懂了?”如果话说到这个地步,再不懂便不正常了,当然,若再不给她点教训,也就,不正常了。
“苍儿!”我还未开口,约婉便厉声喊到,苍儿快速出现在亭子外,半跪“姑娘,请吩咐。”约婉指着季初晴,“这里有个莫名其妙乱叫的疯子,把她,扔出去!”这句话直接刺痛了季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的千金哪容许他人这般羞辱。只是苍儿是不会给她面子的,将军之女?哼,你老子还不是巴巴的送礼物来探虚实。只见苍儿倩影一闪,“季小姐,请回。”一句话不卑不亢,虽用了“请”字,但言语中更像是命令。
季初晴红着脸,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伸手便要打苍儿,我一个箭步上去,朝她的腰暗使劲,顺着那巴掌的力道,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好一副美人弱柳扶风图,可我毫不怜惜,心疼人还分人呢,我心疼苍儿还来不及呢,我看向苍儿,低声问“苍儿,没事吧。”她微微一怔,似没想到我会这样问,只轻轻的摇摇头。
“季小姐,你可看好了,这,是王爷府,你刚才要教训的几个人,俩个是巫族至关重要的人,一个是四王爷亲自训练出来的婢女,你回去问问你那很厉害的爹,哪一个,是他得罪的起的!”我蹲在地上,看着那滋着牙,恨不得把我吃了的女子,“水儿,还不扶着你家小姐赶紧滚!”我低喝道。那小婢女早吓的不成样子,这时候只敢畏畏缩缩的连声回“是”,扶着她家小姐。季初晴在婢女的搀扶下起身,扶着腰急匆匆的离开,临走也不忘说一句“痴心妄想!”
看着那千金小姐丑态百出,我不由得笑出了声,约婉在一旁只怕还为那声涅华哥哥而郁闷。我看着她,只见她嘟着嘴似自语般说了句“莫名其妙”。苍儿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也说了句“莫名其妙”。我坐回亭子的凳子上,转着手中的杯子,“当真是莫名其妙。”三人相视而笑,不觉,夕阳已升,白雪映照下竟暖的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