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大理国国都,户部尚书上官振的府邸中,许多艳丽的花卉正开得顾盼生姿。
一派宁静的小姐绣楼里,一个俏丽的小丫鬟正俯身替她的小主人掀开帷帐,笑嘻嘻的,带了些许顽皮劲儿:“小姐小姐,夫人不许您晚起的,要让知道了,该罚知雪啦!”
锦被内纤小的身影娇慵的翻了个身,非暴力不合作。
“小姐,”那叫知雪的侍女嗔道,“多大了还这样不听话,都来客人了!”话音中不难听出她颇受这小姐宠爱,这样以下犯上,那小姐也并未动怒,只是笑吟吟地扮了个俏皮的鬼脸,问道:“谁?”便一把掀开了绣着红莲的帷帐这才让我们一睹享有大理国第一美人盛誉的上官家三小姐——上官灵薰的倾世容颜。
一袭素色白衣,秋水明眸波光潋滟,墨发自然的垂在腰间,肤如凝脂,白皙胜雪,口角间浅笑盈盈,兀自尚未醒转,几分薄红飞上美人儿的香腮,更增一份不自知的甜美。她赤足径自走向妆台前,对着那面荷兰国进贡的大圆镜,欣赏自己镜中姣美的倒影——这个年纪含苞待放有如文静的栀子花的少女,总是非常在意自己的容颜的,见知雪支吾着不回答,灵薰转过来,又含着笑问了一遍。
“是……他……”刚才还嘻嘻哈哈的知雪突然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那娇艳欲滴有如花蕾的小嘴,刹那间变得苍白。
上官灵薰本正兴致勃勃的往墨发上插一支珍珠步摇,听云凌说罢,呆了一瞬,突然用双手掩了面,但两行清泪仍是固执的滑落她一双纤纤素手的掌控,悄悄落在知雪的手背上,一片冰凉。在这个日子,她最不愿直面的就是他冠玉般的脸庞!他明知道!为什么……
知雪望着小姐芙蓉面上肆意横流的泪水,似乎颇为不忍,她轻轻捧住上官灵薰瘦削的双肩,默默地垂手而立,好半天才悄声道:“小姐,知雪私心以为,该来的总会来,今日同林公子说清楚了也好,免得日后……”她看着最亲爱的小姐丧失了生机的脸蛋儿,悄悄地住了口,房间里又是一阵难堪的静默。
知雪的话语似乎又给了灵薰勇气,她轻轻的笑了,重又拿起那一柄象牙木梳,拢了拢一头月光泻地般的秀发,樱唇上缓缓漾开清浅的涟漪:“行,知雪,你去叫他在明秀阁稍候,先待我梳洗。”
知雪低低应了声,俏脸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主仆二人都清楚,事已至此,再多言徒增伤心。
那明秀阁建在上官家一个清澈的池塘中央,上官灵薰着一件月白色罗裙,缓缓的向那走去,微风轻拂她耳边的碎发,煞是好看。
今日来找她的人,那个让她心碎的人,那个让她苦苦思索未得善策的人,便是她一个花季少女心中唯一能装下的少年,她的青梅竹马,刑部尚书林跃思家的翩翩佳公子——林逸渊!
近了,近了,近了……她仿佛都能看见他那双清寒的眼眸……
六角凉亭中,公子一袭绿色罗衣,乌发如墨,以竹簪束起,荷花轻轻摇曳,垂柳漾开涟漪,少年面如桃瓣,眉似墨画,目若秋波,黑曜石般澄澈的眼眸,清俊无双。这便是京城四少之一的林逸渊,她最依恋的,最深爱的逸渊哥哥!
灵薰竭力端起平日备受宠爱的三小姐的架子,故作镇定的坐在林逸渊对面,拿出素日独对时的娇憨模样,甜甜的问道:“逸渊哥哥,这么一大早来找灵薰做什么呀?”
林逸渊冷冷的坐着,并无接话的意思,一对狭长凤眸里满是冷峻。
见林逸渊不说话,灵薰又没主意了,求助似的望望知雪,知雪捏了捏灵薰的手,以示安抚。
林逸渊蹙起了眉,终于开了口:“你,要参加今年的选秀?”
灵薰沉默。明日便是皇上选秀女的日子,在这个时候林逸渊来找她,个中原因双方都心知肚明,见林逸渊神情淡漠,显见心中伤痛已及,她还是不答话为妙。
林逸渊见她不说话,扬扬眉,又加重语气问了一遍。
“逸渊哥哥……”灵薰抬起头来,一张倾城绝色的脸蛋已满是泪痕,“我是真心不想嫁入深宫之中啊,我甚至都不知道那身居九重的天子长什么样,脾性如何,但是,”灵薰把头昂得更高了,脸上挂着梦幻且飘渺的幸福,“为了推行我爹爹的仁政,我们必须要获得更大的权力,逸渊哥哥,为了黎民百姓,天下苍生,割舍我们那一点小小的****吧!”
林逸渊默默无言,他深爱这个美艳的,聪颖的少女,但他同样也心系天下百姓,他的父亲林跃思不跟灵薰父亲的想法不谋而合吗?他们不正在为此奔走吗?这个拥有男子心胸和眼界的小女子啊!当初不正是她这份****的书卷气和机智练达迷住了他吗?林逸渊的嘴角牵起一份沉醉的微笑,好半天才意识到灵薰正在忐忑不安的等他下文。
“灵儿……”灵薰没想到她等来的是这么柔和的一声。
“嗯?”她强笑着望着她的逸渊哥哥。”
“你可知道,宫中人心险恶,你若是入宫,怕是再难独善其身了呢,”林逸渊顿了一顿,“千万照顾好自己,若有什么不测,定要及时说与我知道……”
“知道了,逸渊哥哥!哪天皇帝老儿惹我不高兴了,我还等着和逸渊哥哥相忘于江湖呢!”灵薰不忍直视林逸渊黯淡的双眸,故意说些轻松的玩笑与他听。
“灵薰……”林逸渊双眸里突然绽出的光芒吓了灵薰一跳,还没等她做出判断,林逸渊又颓废地坐了下来,突然搭上灵薰纤指的手也骤然缩了回去,如同他搭上来一样突然。
两人在静默中啜着茶,灵薰似乎打定主意要让林逸渊先开口,他终于悄声说道,声音里溢出一丝悲苦:“灵儿……请你自由的飞吧……不必担心我,三日之后的选秀,祝你成功!你要记住,如果你飞累了,这儿永远是你的港湾!还有我呢!”
林逸渊说完这番话,看了看看对面那啜泣的少女,指腹在她花朵般娇嫩的脸蛋上轻轻划过,替她拭去晶莹的泪痕。愣了半晌,悄声道:“我的妹妹,林冰莹,已经入宫了,拜托你,帮忙……照应着些!”他强忍着内心的痛楚,故示闲暇的整了整衣冠,旋风般冲出了明秀阁,不让她看到他七尺男儿脸上的清泪。
灵薰颓然倒在知雪的怀里,无力的低唤一声,也没做任何多余的挽留。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他们的缘,尽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