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9尽孝
火车上时不时震一下，晃荡晃荡，我又只能趴小桌上枕着自己手臂，所以睡得很不安稳。就这样，断断续续做了一些片段式的梦。
梦里，我发现顾琅变成了一只猫，他一直躲着我，我在后面追着他，他突然就消失在黑暗中，我追过去，看到黑雾中有一个人在向我走来，那人穿着白色香奈儿套装，我看得很清楚，就是Anna，她手里拿着一瓶药，暗蓝色的液体，她叫我喝下去，我不喝，她硬掰着我的嘴要给我灌下去，突然她尖叫一声，面部扭曲地倒了下去，在她倒下去的瞬间，我看到老高攥着一柄尖利的匕首出现在她身后，老高的嘴角流着血，眼神凶残，她盯着Anna发出尖利地笑声…………
我突然惊醒了，看了眼身边，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孩子在我旁边，她正哄着孩子入睡，不知道为什么，那孩子却眼睛只盯着我，他也不哭闹，只是盯着我，我仰头喝水，他便仰头看我，我侧过头去睡觉，他也跟着转过去看我。
那妇女大概也察觉到了她孩子盯着我，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我笑道：“这娃看见生人都好奇的很，一直盯人家转呢。”
我冲那孩子招招手，那孩子就咯咯地笑了起来，还往他母亲怀里蹭了蹭。我看那孩子实在可爱的紧，就用手指去勾他的小手逗他玩，他就紧紧攥着我的手指不放了。我晃了晃手，他又咯咯笑不停，我停下来，静静看着他，他就把我手指抓到嘴边要吃，我赶忙抽回自己的手，同时抓开他的手，“小朋友，不能吃手指哦！”
他倒不哭不闹就像先前一样，咯咯咯地看着我笑。他母亲把奶嘴塞到他嘴里，他就用两只小手托着那奶嘴允了起来。我看他们投缘，就随口问道：“大姐这是坐火车到哪儿去啊？”
那妇女倒也与我聊起来，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一边哄他入睡，一边与我说话：“带孩子上深圳看他爷爷奶奶去。”
我一听，她在我先前就上了车，那么她至少要抱着孩子在火车上颠簸14个小时。我说道：“那不是很累吗？就这么一路坐到深圳？”
那妇女叹了口气：“那也没办法啊！这快过年了，他奶奶想见孙子，他爸又忙，本来是打算过年后回去的，可他奶奶生病了，只能临时买了坐票回深圳。”
我也叹道：“也难得这孩子不哭不闹，这么乖的。”
大概是母亲的共性，一听我夸她孩子，她就叨叨了起来：“我这孩子啊，还真别说，打小就懂事，见谁都笑呢！平时也都自己呆着自己玩，很少哭闹的。”
我顺口赞道：“那您真是有福了。这么乖巧的孩子这年头也不多见了。”
妇女也应道：“那是，那是。哪个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乖巧懂事的。”
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了我爸妈和我。要说我也从没在父母面前哭闹过，从小我父母就告诫我：“自己跌倒自己爬起来，要什么就自己努力去得到。”而且我们家貌似就一直是这种传统，我爸当年创业也是白手起家，我妈说当年咬着牙问旁人，问我表姐问我外公外婆他们借，也没问过我爷爷奶奶。当年我爸读到初中，我爷奶就让我爸自己打工去赚学费，所以后来我爸妈一直跟我讲这些事，一方面我似乎从那时起就认为我爷奶不近人情以钱为重，另一方面我自己也确乎不敢要求我爸妈给我除日常开支以外的东西。所以我个人其实对于家庭并不是很看重。这次要不是和顾琅出了点问题，我也不会这么早回家。尽管家里人已经告诉我，爷爷病很重了。我想我就是个冷漠的人吧。
经历了10多个小时的长途车程后，我终于到达了G城——也就是我家那边。由于家人在医院照顾我爷爷，所以没人来接我，我就拎着大箱子自己去坐公交。
到了家门口，我喊了喊，没有人，我家的大门紧锁着。等了半晌，邻居家的老婆婆出来看到我，冲我喊道：“琳琳哪！你家人都在医院呢！你爷爷快不行了，幸亏你回来，赶快去看看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爷爷病得那么重，想想一家子都没人在家，那肯定是真的出大事了。所以我就打电话给我爸，我很焦急，我说：“爸，我回来了，爷爷怎么样了？我去医院找你们去吧。”
我爸那边好像很忙，他大概没工夫跟我说太多，只是说：“你在家等会儿，你妈就快回去给你开门。”
我也不知道我爷爷具体在哪个医院，所以我只好在家门口坐着，等我妈回来再说。
小妹给我发了个微信图片，显示他们正在吃好吃的，我发了个微笑的表情，我现在心急如焚，根本没心情跟她玩闹。
等了好半天，我妈终于回来了，她看到我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愣了一会儿，大概没料到我真的自己回来了。但她也没说什么，我看得出来，她憔悴了很多。也只喊了声妈就跟着进了家门。
我妈神经兮兮地问我：“你知道你爷爷的事儿了吗？”
我的心一下子就被攥了起来，我咬着嘴唇：“他…………真的快不行了吗？”
“呸呸呸！”我妈吼我，“哪个跟你说的？”
我悻悻道：“我刚回来，隔壁阿婆跟我说我爷爷快不行了。我正打算去医院看看来着。”
我妈就对着隔壁骂了起来：“什么人啊！就咒着别人死，尽在外头嚼舌根，也不知道折了多少寿了，还在这儿瞎叫唤。”
隔壁就响起了对骂的声音。我看到那阿婆的脑袋从他们家门里探了出来，冲我家骂道：“哟！平时不都喊着老不死，老不死的，这下真的走了，倒还在这儿骂着别人了。”
我妈气急，想要继续对骂，我拉住我妈，劝她：“好啦好啦，她一个老人家，半个身子都在土里了，咱跟她较什么劲儿。又不是不知道，哪个爱嚼舌根的，乱咒别人的人就会好过了？指不定早被老天看不过眼，折了寿都还不知道呢。”这话我故意说得很大声，就是要让隔壁听见。
隔壁听见骂得更凶，我妈倒也不去管了，她不管，我一个孩子家家的就更不管了。
我妈在厨房做着饭，她边把刚煲好的汤倒饭盒里，边嘱咐我：“一会儿，你去咱县人民医院那里给你爷爷奶奶送去，你守着他们吃完了再回来，也算你尽孝了。”
我心情有些沉重，“嗯。”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