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相遇是为了离别,那么结束便是开始。
2013年新年伊始,念悠悠去了斯里兰卡。在那个微微一笑很倾城的国度度过了短暂的七天假期。人生第一次出国,毫无计划,有点兵荒马乱。但是毫无疑问,这是人生中最美的一部分,犹如绚丽彩虹般的存在,足以让她慢慢回想。
可是在这之前,她还要经历那焦头烂额的半年。
那天那个自以为是的公子哥把她叫到他的家里,就为了那个人生中如此荒诞不稽到可以硬着头皮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闹剧,以此来嘲弄自己一番。
那次自以为高傲地离开其实是落荒而逃后,本以为玩笑即此打住,却万万没想到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微安从甜美的梦境中醒来,听到马文的细细鼻息便忽地睁开了双眼,然后哈哈大笑重复着昨天夜里讨论过的话题:念悠悠居然睡了顾清风,然后略有不甘地看向身边的这个男人。马文的睡颜无比酣甜,眉头舒展,几乎嘴角留下了星星的口水。微安交叉双臂,盘着两腿,端详着他。
她爱这个男人吗?爱,那是自然,爱让她拥有了温暖的港湾,在这港湾里自己可以如鱼得水。马文是好老公的标配,也足够爱自己。作为女人有自己的事业、家庭、婚姻、朋友圈已经完美了,更何况在微安这里,这些要素等同重要。如果用女性主义的思想来评估,她应该是女性中的翘楚。她顶不喜欢那些为了一个男人放弃所有,死气活来的女人的。而和念悠悠成为朋友,真是因为念悠悠能使那种时而疏远时而亲密的关系保持得张弛有度。
微安从床上跳下来,把柔暖的床垫陷了下去一块,凹陷马上弹起,她轻快地朝厨房跑去。然后以同样快的速度把吃剩的面包丢进垃圾桶里。
她早餐只吃黑咖啡和全麦面包,为了保持身体的苗条,接着她一丝不挂的走到客厅,把窗帘打开,然后朝床小跑去,跑的时候她瞥见了镜子里的自己,丰满的臀部以及A4小腰,她感到十分满意、心情大好。
微安的美好早晨就从瞥见镜子的那一刻开始,作为妇科医生的她对女人的身体太过了解。她甚至每天都要面无表情地检查它们,看看它们是否有炎症、是否有宫颈纳囊、是否有外阴问题等等以及如何塞药、禁止几天内同房,她都要一一告诉这些身体的主人。
几分钟后,马文从酣睡中醒来,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妻子微安美妙的身体,不禁爱意汹涌。立刻热血,忽地攒起身,用长满了体毛的双腿夹住了微安的腰,微安正在套一件丝质上衣,被马文这一弄,搞得全身痒痒,转身说:快八点了。别闹了。
马文呵呵笑着说:老婆,我爱你。作为早安的甜言蜜语,这句无疑最为受用。
8点打卡,这是医院的铁律,迟到一分钟一百元罚款,2分钟两百元,3分钟三百元,依次类推,非常公平。毫无人情可讲,不管你是院长还是小护士。
微安一米七一的身体踩着9厘米高的米色高跟鞋,让她看起来和姚明一样高人一等。到了医院大厅的时候看到了院长,便笑靥如花地小跑过去贴到他身边,清脆悦耳地说:院长早啊,我职称的事情,院长可要帮我啊。
张院长的大拇指摩挲了一下手里的银色杯子,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微安啊,你呀,又年轻又能干,我都看在眼里呢。你们科室效益不错啊,奖金不错吧。继续加油啊。
微安心想这老狐狸,直捡些无关的说。便继续笑道:那职称的事情,院长是同意了。那谢谢院长。
她迫不及待说完,电梯门已经开了,看着张院长进入电梯自己也跟了进来,尽管从来自己为锻炼只爬楼梯的。
看着手下微安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张院长心里很受用。说道:作为院长,我肯定希望我的职工都是高职高能,可是院里就那么几个高职职称,你才28岁吧,在中职也才三年吧。
他看着她把后面想说的话强硬的省略了。
微安真是医院里少有的那么几个年级轻轻就准备晋升高职的人,自己对工作一向认真,做事也雷厉风行,也从不得罪人。她检查了几个深深受着妇科疾病折磨的身体之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护士刘霞,刘霞才二十出头,一双深邃的大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看。微安想到张院长的话,嘴里不禁冒出一句:不就是打压年轻人嘛。
刘霞听到科主任这么说打压年轻人就忙不迭地直起身子颤颤地说:微安姐,你不会想着怎么打压我们吧?然后无辜地笑了笑,一副可怜的小样。
微安瞥她一眼,不屑地说:去你的。
心想,这些老资格总是见不得年轻人比自己头衔高。
又突然想起念悠悠来,便拨通电话说:念,你例假来了吗?
一声坏坏的问候,念悠悠在电话里都听出了坏笑。
我在开会呢,晚点打给你啊。念悠悠小声小语地说,说完赶忙挂了电话。
听到好友都那这件事打趣自己,心里真的越来越烦躁。都是那个多事的顾大公子,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坐在环形会议室对面的顾清风正在发言,念悠悠看了自己一眼,他当然察觉到了,可是他依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在那里说着设计方案。
念悠悠依旧在那里认真地做着会议记录,他说的每句话甚至每个字她都一一记下。建设主体对方案满意,方案报规委会审核通过,双方即将签订协议。协议了最在乎的就是建设主体如何支付那八百万的设计费用。本来这种小项目,顾清风是不必亲自来的,可是鬼使神差地,顾清风很是关心这个项目,叫秘书小何找来这个项目资料在办公室粗略看了一下,就喊上项目负责人一同来了。
会后,念悠悠拿着笔记本走出办公室。照例,设计公司邀请医院领导和机关领导吃饭的,可是顾清风不买账,叫了负责人张宽负责接待领导们吃饭,自己说有事情。大家也并无异议,毕竟是看在他老子的面子上的。
念悠悠也自然要一起去的,所有参加用餐的人都对这高端晚宴印象深刻,即便是医院见过世面的大领导,因为这样的高规格实在超规格。张宽在晚宴上还不忘说:顾总让我好好招待大家,他切实有事情不能来。我在这里先干一杯。
念悠悠看着他,心想真的是客套话说的特溜儿,而这边的领导也一一开始客套,敬酒。
每个人都尽量保持和其他所有人一致的速度吃喝。在主菜上来之前白净净的桌布上,没有任何东西泼溅出来。灯光从那高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的巨型水晶吊灯倾斜下来,投射在银质餐具后又反射回去,整个房间光彩熠熠,掩盖了满桌泼溅后的满目狼藉。念悠悠对在这样的场合该做什么烂熟于心,她不喜欢出风头,也不喜欢做那最沉默的那个,她适当的微笑和几句客套话之后,就会盯着对面的墙壁和天花板看,她拥有这种长时间陪人坐着大吃大喝、甚至胡吃海喝,却不讲一句真心话的能力,这是这个社会吃喝传统。
这些年来,她想尽办法让自己变得和这些人一样,并在为此经历各种煎熬后,她发现,唯一的办法就是口是心非,人到心不到。她把自己想象成小说里的人物,以其逼迫自己虚情假意地敬酒说话,不如自己主动去做。
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人到就可以了。心嘛,不必。
没有人会指望在这种场合探知别人真实的故事。这点大家都无比清楚。甚至连自己的只言片语,念悠悠都觉得虚假,突然想到顾清风,那个为了床上风波而大放厥词的男人,继而她对自己盯着天花板看的眼睛也失去了信心。
而此时,顾清风正在不远处的露天咖啡馆里谈笑风生,COCO身穿一件莓红色的连衣裙,紧身包臀、性感而优雅,红唇勾人。
空灵的大眼睛盯着顾清风,睫毛忽闪忽闪。
我爸说,我们这个城市规划得真是狗屎,去了一次清迈,觉得同样是小城,差距怎么那么大呢。所以这里我真的不想多呆。COCO的老爸是公安局局长,她算是真真的官二代。
顾清风说:清迈怎么样?
COCO才从清迈回来,就赶忙打电话给顾清风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小城故事多呗。COCO一副艳遇了一般的表情。看顾清风不在追问,便自己接上话题,这一接,话匣子就打开了。说,你知道吗?有人居然认为我是人妖。我一点都不生气,知道为什么吗?这是对我美貌的一种恭维,好吧。那里的人妖可真是漂亮不得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如是说,顾清风想到了念悠悠,倒不是因为美貌。而是她对自己那回眸一笑,微微上扬的嘴角。这个画面在顾清风脑海里定格,他也在那里痴痴傻笑。
COCO说的极为兴奋,看到顾清风呆掉,便大喊喂。
顾清风对自己的走神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会想到她,最近脑子里经常想到她,为此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说,她太特别。说道:那么你又打算去那里嗨了?
还没想好。没等她说完,顾清风便站起身来,说有事要先走。
COCO表情失望说,真没趣。
阳光清澈无比照在咖啡馆的露台上。顾清风拨了念悠悠的电话,念悠悠正在和微安在一起,拿起电话就慌了。微安说:顾清风的电话吧。
念悠悠瞥了她一眼说:神婆啊你,怎么办?
微安在身旁差点没笑断了气,说:没准人家真心想换换口味呢?
念悠悠没理她的话,接通电话说:喂。
你在哪里?我来找你。她只听见顾清风的声音急促而富有金属质感。听得出他是在下楼梯,因为他的声音一高一低气。
念悠悠吱吱唔唔地说,我和朋友在一起。不方便。
不方便几个字是后来硬挤出来的。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念悠悠先就看到了他,他拿着手机站在街角,在风格迥异的临街建筑前站立,眼睛看向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