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悠悠启动了车子,车子在宽敞的公路上迅速开过,此时,正好上午九点,错开了上班高峰期,路上畅通无阻,对于新手的念悠悠来说,终于可以开快车了。心情好多了。几分钟后,就到达了顾清风指定的见面场所,为什么要在这里见面,念悠悠心知肚明,却无从拒绝。
无论是在路口、街角,还是在咖啡馆、书店、酒吧,无论哪里,都有足够的理由让念悠悠感到不自在。更何况是在顾清风家里,在他那堆“鱼子酱左派”风格的家具中,念悠悠感到了丝丝的慌乱,被自己的弱弱反应弄得自暴自弃,看到了他随意地坐在沙发上,还好,只有他一人。一个四十岁上下,身穿制服的干瘦女人把她领进来就出去了,还不忘把门带上。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念悠悠的心又不争气地跳起来。
她睁大了眼睛看向他,淡蓝色百褶衬衣把她的身姿勾勒得恰到好处,细长的脖颈,V领露出若隐若现好看的锁骨。
顾清风看到她站在那里不动,就站起身来,眼神柔软,轻声道,过来坐下。
依旧命令的口气,却没有了生硬,就像叫自己的刚忙完家务的妻子过来自己身边歇息一样,似乎还能得到额头轻轻一吻的奖励。
念悠悠有些急了,说:上次的事情是个误会。大家说清楚了。现在你把我叫到你家里来,有何贵干?
念悠悠一副极为勇敢的样子据理力争。却把热情的顾清风搞得忍禁不经。
既然上了床,就要对你负责。顾清风无赖道。
念悠悠觉得自己上当了,就不应该过来自取其辱。
关于那一次为什么在他床上的事情,只能说,是上错了床。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真的是醉后一夜,断片了一样。
那天朋友微安死乞白赖要叫上自己说去赴一个局,明明说好是去水吧坐坐,本来自己就不爱这样的场合,除了书店、咖啡馆,好像爱的地方就只有购物中心,好像开始去了茴香咖啡馆,有几个不熟识的男女,其他几个都是认识的,坐了不一会又换地到酒吧,接着半推半就喝了一点酒,有人提议说去游泳,怎么稀里糊涂就去到了顾清风床上。最要命的是,她老早就认识他,顾清风嘛,那个和自已工作有关系的公子哥。一个是集团老总之子,一个是小小的公职人员,要能有什么关系呢?礼尚往来就好了啊。
偏偏,弄到了他的床上。
就像自己有预谋似的,感觉自己跳进黄河里了。感觉绝望无比。无比绝望。
唯一能证明自己没有攀高枝的想法或者勾引、另有目的,仅仅只是一个意外或者事故的办法就是不去证明,不去有任何瓜葛。
悻悻然,扯了衣服落荒而逃之前,还不忘吱吱唔唔毫无逻辑地自圆其说。
顾清风倒是十分淡定,睡眼惺忪地看着这个如雏菊一般瘦弱得轻飘飘的女人慌乱地穿着平底单鞋而不知所措,来派对也不精心打扮的女人,本就160个头还敢不穿高跟鞋的女人,上了自己床却极力憋清关系的女人。内心莫名泛起了一丝涟漪,自己算不上洁身自好,可是品位却毫不含糊。他看着她匆匆离去,不经耸耸肩,就这样潦草地不追究了?其实就连顾清风自己也记不清是怎么回事。以为又像以往一样酒后乱性,只是对这一次自己的品味搞得有点不知所措,模凌两可,头疼不已,其实头疼是因为那天晚上酒喝多了的缘故。
这个女人,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的样子,印象深刻。在出资协议会议上,作为项目主管部门的卫生部门人员念悠悠被临时叫去做会议记录,只因为主任有事情去了省城。会议已经开始了,念悠悠拿着巨大一本笔记本冲进来,满堂西装革履的人齐刷刷把目光投给了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知是无足轻重的角色,便找了会议室后边拐角的位置坐了下来。会议继续,顾清风的眼神却莫名地不时瞟向她,那个奋笔疾书的专心致志的女孩,笔不离纸弄得纸页沙沙作响。新医院项目建设主体的领导在那里长篇大论官话连篇,听得他怨烦不已,她居然记得那么起劲。可想是一个为了工作死板至极的人,顾清风心里那么想,眼睛却一直不愿离开她的身体。后来在工作中接触过几次,她是那种除了工作似乎就不愿在多有联系的人。可是,那夜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个星期,本来足以让念悠悠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的时候,偏偏电话又来了。留电话的时候也只是工作需要,现在就想专为处理这件床上风波而留的一样。
什么?念悠悠像是没有听清楚一样,脑袋不经向前伸了伸,问道。
顾清风看她如此反应,便说道:既然来了,说明你也一直想着我,对吗?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还没等他话说完,念悠悠就扯大嗓子说:不是。别开玩笑吧。
自己为什么一接到电话就马不停蹄的赶来,自己也说不清了,就是想结束上次的那个天大的玩笑。可是,她的前来,似乎又只是一个开始。
她讨厌这里吗?几乎让自己毁掉清白的地方。不至于,至少没人知道不是吗?千万不能让单位同事知道这件事情,不然自己可真是没脸了。成为单位同事嘴里的谈资,想想就是可怕不已。单位财务科的MISS杨,自己的死对头,肯定会说:一副清纯的样子,其实最不要脸的婊子。然后整幢楼都知道了,整个城市都会在同一时间谈论某某单位的念悠悠居然主动上了他的床,顾清风,那个富二代。
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有她来了。一个电话就马上来了。
直说吧,你想怎么样?念悠悠鼓足了所有勇气一样,人生中从来没有那样的理直气壮一样的勇气,可转而一想是自己理亏吧,是自己有求于他吧,马上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松弛了下来,变得任由他发落一般,祈求到:上次的事情是个误会,顾总,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倒是你一定有什么其他事情吧?
念悠悠以为自己够聪明,抬高了对方及时转移话题就能瞬间搞定,想多了。
对方不着道,继续说道:没有别的事情。单纯想见你。
这下,念悠悠真的想哭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强忍着。
顾清风倒是没想到,被这一幕吓到,或许是一个稍有绅士风度的男人都会为之自责与动容而有所收敛的。
可是,他却想看看她的极限。更霸道且肆无忌惮道:做我的女朋友吧。
声音没能像他所预期的那样潇洒霸道,却有些柔情。
念悠悠听到他如是说,觉得自己一定被对方当玩弄的对象,猎艳的可怜小绵羊。想到小绵羊她就更生气了,一定要强势一点,一直以来念悠悠都对自己的不强势、不争取、不懂得拒绝自暴自弃。而此刻她豁出去了,得罪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恶心呐。没想到,她绞尽脑汁从嘴里蹦出的却是这几个字。
念悠悠继续说道:只是一个误会而已,在你脑子里就是男盗女娼吗?就是别有目的吗?就是勾引吗?想多了吧。你有钱,高高在上就是我勾引你的理由吗?想多了吧。多久了,你怎么又想起来了,想玩弄我吗?觉得我会乖乖被你玩弄吗?想多了吧。念悠悠一口气说了好几个想多了,滔滔不绝,唾沫星子直飞溅,好不容易等到她说完,其实是骂完。顾清风还沉浸在这骂声中,念悠悠呢,为自己刚才所说的那么多话感到吃惊不已。
这数量好比她几天说的话还多,自己都觉得佩服自己,可马上又不好意思起来。她的教养和见识在打退堂鼓,人生难免有玩笑,遇到这样的事情一笑了之好了,和无理取闹的人理喻,那有失风度。这就是她沉默和自认为软糯的缘由,一方面觉得自己软,不懂得反驳,争取,另一方面又觉得做自己,无需要解释,懂得人自然懂。人都是矛盾的,普希金说过,人是矛盾的两面体嘛。可是,顾清风明明白白是在侮辱自己,用一个玩笑,天大的误会在侮辱自己。
反正你多想了。说这几个字的时候,顾清风觉得自己是被她刚刚你想多了、你想多了洗脑了。脑子里只有,你,想,多,这几个字。就慌乱拿来组合。
是你想多了吧。念悠悠从刚刚的亢奋中松弛了下来,脸变得柔和多了,好看多了,宽敞的“香槟社会主义”风格的家具在早晨的阳光下,温暖而柔和。阳光落在念悠悠脸上,忽闪忽闪地大眼睛不禁地看向顾清风。
你知道吗?最看不惯你们有钱人自以为是的样子,看不惯那些脚穿价格不菲的鞋子、手握最新款手机、最限量版的包包、嘴里咕噜最新潮时髦的词汇、换车比换鞋子还快的人么,自以为有多潮多稀奇似的,到处惹是生非。你以为我勾引你,玩弄女性成瘾了吧,我可不是这样轻易被你们这种人玩弄的人。
这种人。显然她是把自己归结于这类人的,可是她越是这么说,心里越是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兴趣。还能怎么办呢?现在只有改观一下自己在她心里的可恶的样子了。
顾清风内心被触动似的,好像真的默认了自己就是她所说的那类人。居然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似的。
念悠悠也觉得是否自己说多了话。继而又一鼓作气道:反正,今天的事情本来也是个玩笑对吧,顾总?那上次和今天的事情,就翻篇了。说完,就撒腿准备离开,离开时还不忘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