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奇异的是，陆寻和凌月泽并没有感觉到火灼之痛，有些村民还在惨嚎，他们的声音在此刻的两人听起来却无比遥远，仿佛隔着一个时代。周围的世界渐渐扭曲了，村民也罢，火海也好，都不断地被扭曲，不断地被撕扯成一片片碎片。又好像他们本来就是一片片碎片，只是被一只玄奇的大手揉捏在了一起，现在，它又恢复了破碎的状态。
“何苦呢？何必呢？”苍老的声音传来，让浑浑噩噩的两人瞬间从头凉到脚，完全清醒了过来。
陆寻快速地环顾一圈，一愣，再环顾一圈，他彻底楞了，凌月泽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这里已经不是他们所熟知的世界了。四周一片漆黑，远方星光点点，前方似是不远处，一颗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火球在散发着无尽的光和热，后方，同样是一颗庞大的无法想象的巨大球体。去过地球模拟仓多次的两人知道，身后的巨大球体叫行星，如果他们所料不差的话，应该就是他们生活了十多年的天苍星了，前方的巨大火球叫恒星，应该便是他们常说的太阳了。他们现在，赫然是在茫茫的宇宙中。不过，让两人略显疑惑的是，身后的天苍星和他们从各种书中认识的天苍星有很大的不同。没有一块块零碎无比的大陆，整个星球只有三块大陆，但每一块却都大到无法想象，与地球也不同，眼前的天苍星的大陆面积看起来竟占了星球总面积的七成，整棵星球显得生机勃勃。
除了他们两人外，前方不远处，正盘膝坐着一个老者，一个两人永远忘不了的老者，就在不久前，两人才见识过老者无比恐怖诡异而又疯狂的姿态。
“前辈，您……您还活着？”陆寻硬着头皮开口。
“什么是活？什么是死？”
“额……”
“按你们的理解，我应该是死了。”
“死……死了！”凌月泽惊叫，头皮发麻。
“按你们的理解，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应该是我的鬼魂。确切的说是，鬼魂的一部分。”
“鬼……”陆寻也不淡定了。
“我的肉身早就死去了，当年保存的还算不错的魂魄也在这不断流逝的岁月中不断消逝，如今只剩下了一缕残魂，再过不久，大概就彻底灰飞烟灭了。”老人很平静，话音古井无波，一如不久前他在铁桥上的眸子。
“那前辈，您是怎么死……额……过世的？”陆寻小心翼翼地开口。
“就像你们刚才在我的记忆碎片中看到的那样，肉身灼烂，自掏心脏而死。”
“记忆碎片？”
“就是你们进入的那个世界。”
“合着我们这十几年一直在您的记忆中生活着啊。”凌月泽苦笑。
老人一怔，“不是，你们是前几天才踏入我的记忆碎片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悄悄的送了口气，今天所经历的一切对他们的震撼太大了，他们都快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了。
经老人这么一回答，陆寻也渐渐猜到自己的处境了，他试探着问道：“前辈，这里是？”
“不是宇宙吗？”凌月泽还没反应过来。
老人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这里不是宇宙，是我的执念所构造的世界，也是我这一生的追求。”
“冲出星球的限制就是成仙吗？”陆寻问道。
“什么是仙？没人说的清楚。我认为是。”老人回答，带着执着。
“在之前的记忆碎片中，前辈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成仙？”
“是。”
“用一块从天而降的奇石，沟通天外之人，欲让他们接你……成仙。”
“是。”
“那块奇石就是陨铁村建村时落下的巨大陨石，你让它吸收各种凡铁，补充能量，最后成功沟通了你所谓的仙人？”
“铁不是用来补充能量的，是用来构筑通讯法阵的。”
“那座铁桥就是通信法阵？”
“是。”
“你能知晓外界的变化？”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陆寻那比四周的星空更加幽深的眸子，他忽然感觉一阵沮丧，“是。”
“你那时候还没有出现地球模拟仓，但现在你知道了。”
“是。”
“你知道宇宙星球理论，你知道在宇宙遥远的另一端，有一群人，用他们发明的机器，让他们星球的每一个能够冲出星球的限制？”
“是。”
“什么是仙？”
“……”老人再次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我不知道。”
“你后悔过吗？”
“一种在悔恨中。”
“你是为你愚蠢的行为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而悔还是为因为你而死去的数百陨铁村无辜村民而悔？”
“……”
“何为仙？”
“……”老人起身，负手而立：“你赢了。如果我当初有你一半的才智，也不会落到这副凄惨的下场。”老人转身，不再凝视陆寻的双眸，“不过，我不后悔。我一直在欺骗自己，我以为我在悔恨，听了你一番话，我才知道，我从来没后悔过。对那些无辜的村民，我是罪人，哪怕我日夜悔恨，也解不了他们哪怕一丝的怨恨，所以我不悔。对我，我会求道而死，何悔之有？”
老人远去，身形渐渐变淡，宇宙星空也随着他的身影变淡而变淡。
“问心无愧方为仙，
苍生一念是为仙，
红尘淡笑也为仙，
世间一切皆为仙。
这是我的仙道。”
老人的身形一顿，而后哈哈大笑，“好一个世间一切皆为仙，没想到我堂堂人仙阁创始最后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教训了，有趣，有趣，哈哈……小子，这块石头给你了，你若有能耐，它能助你少走很多弯路，让随便捡了不知道那个时代的人仙阁小辈的传承就敢重立人仙阁小崽子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人仙阁！小子，我在九幽地府，看你……成仙……”
世界破碎，陆寻和凌月泽重新站在了雪地上，或者说，他们一直站在雪地上，从未动过，只是现在才回过神。
陆寻的手中拿着一块黑色的石头，它很不规则，表面坑坑洼洼，如果不是实在太小，只有龙眼大小，还真像是一块天外陨铁。
而凌月泽的样子就比较搞笑了，他一手拿着一块干裂的泥，从手上的湿痕上来看本来应该是一块雪泥，现在雪融了，泥干了；右手则是一个乌漆麻黑的幽蓝紫薯。地上是一个深坑，看来是挖紫薯挖出来的，深坑下依稀可见一些古老的石雕。
“我怎么完全听不懂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什么仙不仙的……噢噢噢，我想起来了，靠，我们挖个紫薯居然挖出个遗迹……”凌月泽懵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