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去了。
就像薄靖司说的，不用给自己找什么理由什么原因，因为她到底还是放不下，也许，还是心底念着爸爸，也许，还是有一半相同的血液。
不过等她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
正是医院差不多开始正式上班的时间，熙熙攘攘的，而手术室门口，年牧遥等在那里，年赋居然也在。
诚然，这是他们年家的第一个重孙，当然是要守着的。
年家的人，她几乎没有不认得的，看到他的姑姑和婶婶不在，也是意料之中。
“生了吗？”她走过去，直截了当的问道。
年牧遥眸光深沉，看的出来眼底还有血丝，是守了一夜的结果，他摇了摇头，“大夫说，宫口再不开，就要转剖腹产了。”
“都这么长时间了，那就剖吧，别大人孩子都受罪了。”她说，“现在我们在外面的人也帮不上什么忙，谁也不能帮她使劲，不过给产妇和孩子准备的东西都带了吧？”
“带……什么？”年牧遥一脸茫然。
时初：“……”
虽然她没生过孩子，但是怎么也听说过，生孩子要准备的待产包，总是应该提前准备好的，可他居然一脸茫然的问带什么。看来，是什么都没准备了。
“时夏没提前准备好，告诉你吗？你们来医院之前，她也没准备吗？”她想了想，就算他不知道，时夏自己总应该会准备的吧。
“她……是在路上被别人送进来的。比预产期提早了，有点早产。”他低低的说。
本来还一直安静的年赋，突然蹭的一下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大半夜的，为什么你的妻子是别人送进医院里来的？还是过路的人！你这是怎么照顾她的？好端端的，她为什么会在外面？你是不是跟她吵架了，气她了？你……要是我的重孙子有三长两短，你等着我收拾你！”
老爷子看来气得不轻，抬起拐杖就往他的身上招呼，当然，也没真的打上去，不过气得自己胸口直喘。
“爷……年爷爷，你别生气，现在也不是生气的时候，让家里的人准备一下送过来，应该也还是来得及的。想来家里年长一些的佣人，应该是知道要准备什么的。”她看着年赋，轻声说道。
年赋连连点头，看向年牧遥，“还不快去打电话！”
年牧遥赶紧去了，而年赋则转头看向她，一双眸子神色极为复杂，纠结了半天，最终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小初啊，我们年家，没这个福分，到底是愧对了你啊！”
时初心里一阵酸楚。
时过境迁，倒不是酸楚跟年牧遥的婚事从此两散，而是酸楚老人这简单的一句话，却不知她其中吃了多少艰辛。
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年爷爷，现在说这话，就不合适了。缘分由天定，在人为，现在这样，也未尝不是皆大欢喜的。”
“好孩子，好孩子！”年赋点了点头，却又摇摇头，喃喃自语。
那边，年牧遥估计是打完电话了，刚走过来想要说什么，手术室的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医生，而隐约还能听到时夏的呻吟声。
医生环顾了一圈，“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
年牧遥顿了顿，上前一步，“我是她的丈夫，医生，她生了吗？”
“宫口一直不开，羊水快要流光了，这样下去，孩子会有窒息的危险，我建议剖宫产，你来签下字。”他说道，边上的护士递上了一打单子，看上去还不少。
年牧遥迟疑了下，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扭头看向时初。
“我先跟你讲一下，手术过程中可能存在的风险……”医生指了指上面几行划出来的地方。
时初并没有上前，她其实内心极为矛盾，潜意识觉得，自己不算是病人的家属，可是，如果不是，她又来这里做什么呢？
她自己都弄不清自己心里在想什么，靠着墙，想等着一切顺利的结束，她把孩子生了，自己也就可以走了。
年牧遥有些心不在焉，大夫说什么，他也只是应声点了点头，等签好字，大夫进去了，他抬起头看向站在墙角的时初，晨光从楼梯的窗户外洒进来，一半笼罩在她的身上，而她身体的另一半，还在靠内的阴影下。
这样让她的整张脸看上去，半明半暗，半是温暖，半是冷漠。
很矛盾复杂的综合体，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仔细的打量过她，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记忆中的她就是个黏人的跟屁虫，总是跟在自己的身后，扬着一张永远不知道疲倦的笑脸，而他，却是越来越反感，觉得她那样的张扬，那样的灿烂，更倾向于时夏那样温柔婉转的小女子。
但当她那张明媚灿烂的笑脸再也看不见，他似乎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等他回过神，已经缓步踱到了她的面前，“对不起。”
时初转过脸看他，却并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出奇的明亮。
“这么早，吵醒你！”她没有接话，让他有些尴尬，勉强笑了笑，似乎在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吵都吵醒了，说什么对不起呢！”她耸了耸肩，转头，看向窗外。
太阳冉冉升起，温暖逐渐一点一点的攀升，她靠着墙，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年牧遥摇了摇头，目光有些感伤，“天亮了。”
“……”
“如果一开始没有弄错，也许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他喃喃的说，似说给她听，也似在自言自语。
时初有些诧异的扭头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的眼睛，苦涩的笑了下，“有今天，都是我自己作出来的，我认。但是，我不甘心。”
“……”眨了眨眼，事实上，她没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以后，你会明白的！”他轻声的说。
楼道里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很快，年素锦和周茹也都出现在手术室前，当然是直奔着年老爷子去的，“爸，这么一大清早的，您冷不冷啊？就说让您不要那么早来了，可这还没生完吗？怎么那么慢啊！”
“你去忙吧！”时初淡淡的说，不想去应付他家那乱七八糟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