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依然记得陶然和聂晴嘱咐自己的话:正在风头浪尖,还是不要再用手机了,否则一有空就憋不住拿出来玩儿。
在家中百无聊赖的段剑锋除了给聂晴打电话,就是在自家院子中用土办法训练。
拴牛的粗木桩,绑上稻草破布,就是练习拳击的好器械;在大门洞两端墙头搭上一根钢管,就是单杠,搭两根就是双杠;没训练馆有大火炕,俯卧撑、仰卧起坐,一时兴起,光着脚在炕上练习阿里蝴蝶步,不幸的是把火炕又练了个大洞。
不过这次他老爸没追着打,而是美滋滋地见人就夸:“看我家剑锋,刚上半年军校,回来就变了一个人儿,真正是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成天练这练那,像个军人样儿!”
离春节还有两天,段剑锋去交座机话费时,吓了一大跳:280元!平时可是38也用不了。给聂晴打电话是长途,一聊就二三十分钟,贼贵。
为了不让老爸老妈心疼,段剑锋用自己剩下的私房钱堵上了这个窟窿。只是,他彻底成了光杆司令。当下决定,减少打电话频率,从明天开始,隔一天打一个。
2006年的春节来得比较早,1月28日除夕,29日春节。
当在除夕夜,段剑锋把自己攒下的津贴1000元孝敬给爸妈时,二老激动地手都颤抖了——钱不多,但贵在一片心意。
正月初一开始,村儿里乡邻有互相走动的习俗,这窜门儿的一多,话就多。有孩子在外求学工作的,谁不变着法儿地夸自家孩子有出息?
初四这一天,村东头儿的老李老两口来窜门儿,更有炫耀的资本:他们的儿子也在外地上大学,就在这个假期,把女朋友带回家过年了。
这让老段夫妇相当羡慕。在乡亲们走后,段剑锋老妈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啊,妈,不用看我,我没女朋友。”段剑锋当然明白自己老妈的意思,他不敢说自己有,否则以老妈的心情,非得让他把这女朋友完完全全地描述个详细,甚至会要求把女朋友带回家来看看。
他非常有自信——目前还没这个能力请得动聂晴,除非把她打晕强绑回来。因为放假前聂晴要求,两人恋爱的事儿,要对剑锋家里保密。不为别的,她受过刺激,对男方的家长有一种特殊的恐惧。段剑锋当然能理解女神的心情。
“没有?那我前些日子怎么看你总偷偷摸摸地打电话?”老妈提出疑问。
“不是跟你说过嘛,是给我们战友们打的,在学校期间处得都不错。还有,你看我这几天打电话了么?”段剑锋真的没打电话,不是怕电话费贵,是这几天家里从早到晚就没消停过,都是串门儿的,晚上爸妈也不出去,没机会打。
“哦,现在过了年,你也是二十岁的人了……”老妈的意思很明显。
“才二十岁嘛,人家大城市里三四十岁结婚有的是,你着啥急?”段剑锋很不在乎。
老段忍不住插一句:“但咱是农村啊,虽然你上军校了,但我觉得也得早做打算。咱村儿里的年轻人成家都比较早,村长的儿子年前结的婚,20岁不到就先办了婚事儿,够岁数儿后,再去补结婚证。”
听到这个新闻,段剑锋觉得有些hold不住:“真的?这也不合法呀?没人儿管?”
“谁管?别说先结婚后起证儿,就是老婆孩子都有咧还都搞破鞋泥,就刚才说那村长……”老段正要继续放重磅新闻,却被剑锋妈的咳嗽声打断了。
“咳……说正经的,孩子的终身大事。”剑锋妈觉得在孩子面前说这个事儿影响不好,“剑锋,听你说你们学校女生特少,搞对象肯定不容易,别着急慢慢来。”
“嗯嗯,还是老妈理解我。”段剑锋觉得老妈有点儿想通了。
“今天上午黄老三家过来串门儿,说她隔壁你王大妈家的二闺女长得不错,听说在天津上大一,也回来了,你黄婶儿有意给你俩撮合撮合,咱相相亲吧,先处着,要不到大学毕业了哪还有你的份儿?”貌似想通的老妈顺理成章地提出了一条建设性意见。
原来她老人家在这儿等着!
段剑锋彻底凌乱了!万般无奈,只好祭出学院纪律:“爸妈,别瞎操心了,我们军事学院有规定,坚决禁止谈恋爱,违纪会被处分的。而且我上了军校,将来一定会分配到部队,再转业安置到地方,那才是我考虑个人问题的时候。不说了,我出去找老同学们玩儿去。”说罢一溜烟儿地跑了。
“喂,兔崽子,等你转业,我们连孙子都耽误咧!”老妈气愤地骂道,段剑锋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前脚刚走,电话铃就响了。
老段两口子一看是010开头的长途,北京的号码。
若是别的地区他们还有可能不知道,但这010是北京首都的区号有几个不知道的?心里挺疑惑——北京也没亲戚呀?
剑锋老妈接通之后喂了一声,电话那端却没说话。
“喂!这是谁呀?打错了吧!”剑锋妈见没人吱声,以为打错了。
“阿姨……过年好,我……我想找段剑锋。”电话那边传过来一个女孩儿磕磕巴巴的声音。
来电话的当然是聂晴,段剑锋好几天没打电话,她都快急死了,连她自己都感觉自己奇怪——从来没有想听到一个人的声音想得如此迫切。
只是平时她从不敢给段剑锋打过来,怕被他父母接听。今天实在忍不住,决定碰碰运气,结果,段剑锋偏偏不在家。
剑锋妈一听,立刻双手紧握话筒,心里咯噔一下儿——有情况!
“哦,剑锋他刚刚出去,你等会儿,我马上让他爸招呼他去。”剑锋妈朝老段一使眼色。老段立刻会意,披上棉大衣就往外跑。
“姑娘,你是哪儿人啊?”剑锋老妈开始跟聂晴拉家常。
“我……北京的。”聂晴手心儿都出汗了。
“多大了?”
“二十。”
“哦,正好,跟我们剑锋一般大,你生辰八字是多少?”剑锋老妈问了一个很专业的问题。
“呃……我不知道。”聂晴这回连额头都冒汗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她确实不知道,但她对这词儿可不陌生,按老讲究,一提生辰八字,都是卜卦、相亲用的,剑锋老妈不可能给自己算卦,用途只有剩下一个选项——相亲。
“哦,你们年轻人不讲这个,没事儿,生日是多少告诉我就中。”剑锋老妈倒也知道变通。
“阿姨,我比段剑锋大几个月,也是军事学院的,高他一个年级,我找他有点儿学校的公事。”聂晴可不敢把自己的生日告诉剑锋老妈,否则她非得拿着去让算卦的去对生辰八字不可。只好说是因为公事找人。
“哦……公事儿啊。”剑锋妈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候老段又叭叭叭地踮儿回来,冲着剑锋妈一摆手,嘴里愤愤地骂道:“兔崽子,一说让他相亲跑得比兔子快!愣没见人影儿!”
剑锋老妈又摆手又指指话筒,老段才晓得自己说话太大声了。
“姑娘啊,他爸没找着他,要不等他回来我让他打给你?”既然不是私事儿,剑锋妈也没有了继续聊下去的动力。
“嗯,好的,谢谢阿姨。”聂晴如释重负般挂了电话,去找纸巾擦额头上的汗。但是,她猛地顿住,刚才在听筒里传过来剑锋老爸的话,明明带着“相亲”二字……
老段见剑锋妈一脸失望地放下电话,连忙追问:“谁打来的?我听着好像是个女的,找剑锋什么事儿?是不是剑锋的那个……”
“没戏,别做梦了。”剑锋妈没好气儿地道。“这姑娘是找剑锋不假,但她比剑锋大几个月,还高剑锋一个年级,找儿子有公干。”
“哦……公事,大正月的有啥公事泥?”老段还有些疑问。
“等儿子回来打电话问问不就知道咧?唉,要说还是大城市的姑娘,说话声音就是好听,可惜呀,比剑锋大几个月,要不……”剑锋妈有些遗憾。
“老脑筋儿,女大三还抱金砖呢。但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北京的姑娘,眼光儿得多高?就是人家看上咱儿子,娶得起么?人家能跟着剑锋跑咱这乡下过日子?别说在北京买房子,在县城买套儿商品房咱还买不起呢。”
老段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剑锋妈失落的道:“哎,真是的,是我想多了。”
天快黑了,段剑锋回家就看到老妈在做饭,老爸蹲在堂屋地上抽烟。两人貌似都有些情绪不高。
“爸,我回来了。”
“嗯。”
“怎么了?跟我妈吵架了?”段剑锋偷偷问老爸。
“没有,大过年的吵什么架,正好,下午你走后,有个北京的姑娘给你打电话,说有公事儿,你回一个吧。”
段剑锋一听,就知道肯定是聂晴来的,赶紧跑到东卧室去打电话。
剑锋妈偷偷地走过来到卧室门口偷听,她依然抱有幻想。老段故意咳嗽了几声,但剑锋妈回头瞪了一眼,使劲向下一挥手,让老段保持安静,然后继续偷听。
堂屋里老爸老妈的动静段剑锋早已经察觉,但也没点破,否则自己越偷着打电话,他们越怀疑有问题。
段剑锋拔通了聂晴的手机,大声地道:“聂师姐,过年好,找我有什么事儿?”然后捂住话筒,小声道:“我妈在外面偷听呢,说话小心点儿。”
聂晴正在纳闷儿今天这货说话不对劲儿,但听到后来顿时明白,不由地又紧张起来。说话也放低了音量:“喂,剑锋,刚才打电话你妈妈接的,我听说……”她想问问这相亲的事儿。
“啊,知道知道。”段剑锋大声地回答着。
“你有毛病吧……”聂晴被这突兀的大声吓了一跳,把刚才要说的事儿都忘了。但随即反应过来,段剑锋这是表演给他老妈看呢。
“喂,你怎么回事儿,这几天都没电话了?”聂晴接着小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