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都要成亲家了,恶作剧还行,真的明目张胆的威胁好像太过了,再说了,狐晚也没那么好对付。元修和元声都皱了一下眉头。
“对了。”谢玖忽然打破沉默,“我记得前几天收到一封信,紫颜说鬼君也有送贺礼来着。”
元声眼睛一亮,接着一皱眉:“紫颜是谁来着,我记得那只龙妖叫……”他苦恼的想了半天,试探着问,“染颜?”
谢玖和雨末一起无语的看着他。
“紫颜是绛水仙子啊。”看元声仍旧一脸迷茫,谢玖继续提醒,“被抢的那个。”
元声恍然大悟状。
“你怎么和她联系上了?”狐晚脸色不太好。
“紫颜是好人啊。”谢玖反驳道,“我俩也没怎么联系,不过上次你打伤……呃。”所有人都好奇的看过来,谢玖吐了吐舌头,赶紧改口,“反正那件事儿之后,偶然会写写信。”谢玖略委屈,“染柒讨厌我,鬼君又不理我了,那次之后我挺挂心的嘛,就和紫颜写写信。”
元声咳嗽一声:“哦对了,是叫染柒来着。”
他看看谢玖:“鬼鬼送了什么?”非常好奇的样子。
不止他,连樱锁和雨末还有纪泰都非常好奇,只有元修露出疑惑的眼神,他不认识这几个人,也不知道之前的一段,樱锁低声对他解释起来。
“紫颜的信里也没写明白。”谢玖托着下巴思考,“她的意思是,鬼君自己不肯来,私下约了狐尘王把贺礼给他了……”
她话音未落,众人齐刷刷的看狐晚,都非常期待的样子,不过里面也有几个带着鄙视的——师父你又私吞了啊!
狐晚迟疑了一瞬,有点儿尴尬,咳嗽一声:“也不是什么好玩意,我随手扔在哪里了……”
“扔了!”众人异口同声,相互看一眼,都有些失望。
“找回来!”元修笑眯眯的下命令。
“鬼鬼好歹也是个鬼王,他送的什么啊?”元声问。
狐晚咳嗽一声:“我不记得了。”
面对众人怀疑的视线,狐晚厚着脸皮一脸坦然。
元声盯着他看了半天,看他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威胁道:“算了,我直接去问鬼鬼。”
狐晚仍旧不为所动。他心里还哼了一声——你当澜尧是谁啊,连送礼都不想让人知道的,你去问他,他肯定不会承认的,我才不怕呢!他仔细思量着,觉得应该不会露馅,所以反而更加笃定。
“我记起来了。”谢玖忽然插话,“紫颜信里写的,鬼君送的贺礼虽然不值什么银子,但贵在特别。是他以前游历时偶然间得到的,非常稀罕……”
她说着说着,众人听着听着,目光不自觉的移向了酒坛里的化酒石。
心里都在想,这么说的话,这个倒是挺符合的……
“不要乱想!”狐晚拼命的晃动手臂,想转移几个人的注意力,“你们不要乱想。”
“师父。”雨末问,“这化酒石你怎么弄来的?”
“我……”狐晚翻了个白眼,“我一个老朋友送我的。”
“谁啊?”樱锁凑过来。
“你们都不认识,我说了你们也不知道。”狐晚强自镇定,“就一个土地神。”
“他住哪里姓谁名谁多大岁数外貌特征如何家世如何……”元声一口气问完,笑嘻嘻的看着狐晚。
狐晚吸了口气,正准备回答。谢玖又“啊”了一声打断他。
“我想起来了,信里还有写……”
“你不能一次性说完吗?”众人都崩溃。
谢玖搔搔头,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也是刚想起来,她信里说,鬼君要面子,嘴上不肯服软,但你们俩有空也可以来串串门,特别是小都蓝王,鬼君甚是想念这个小酒友。”
“这是她原话还是你改编的啊?”樱锁撇嘴,“听着真别扭。”
“改编了一下。”谢玖不好意思,“她说的文绉绉的,不太好复述。”她又赶紧加了一句,“不过意思就是这个。”
“她有提到酒哎。”元声眼睛亮晶晶。
“不过顺口一句,没什么可在意的。”狐晚不同意。
“对了!”谢玖又是一声。
所有人对她彻底无奈,懒得开口,都看着她,示意她快说又想起什么了。
“我没想起什么。”谢玖摇摇头,“不过……我可以写封信问问紫颜鬼君送的是什么啊。”
元声眼睛一亮,激动的握住谢玖的手:“阿玖,我就知道我娶你是对的。”
谢玖和樱锁一起翻白眼。
就听到狐晚仿佛泄了气,没精打采道:“罢了罢了,这破石头,就当嫁妆给你们吧。”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有好半天,元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拍拍狐晚的肩膀,问道:“能再重复一遍你刚刚说的话不?”
狐晚懒得理他,他心情不好,恋恋不舍的盯着酒坛里的化酒石,叹了口气。
谢玖他们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谢玖有点儿心软,用眼神问元声,要不然算了吧,就当孝敬老人了。
元声立刻摇头,坚决,这狐狸哪里老了!我死了他都还活着!不行,人生短暂,必须自私自利!
谢玖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她和元声的时间有限,的确应该努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她又觉得有点儿对不起狐晚,想了想,她忽然伸手,安慰的揉了揉狐晚的脑袋顶儿。
因为她站着,狐晚坐着,所以她才能这么轻易的得手。
最初惊讶的一怔之后,狐晚忽然呲牙,做了一个凶狠的表情。
所有人下意识的都后退了一步,只有谢玖的视线被自己的手挡着,没看见。她揉着狐晚的头发,心想,好软啊,像动物的毛似的。
揉啊揉,还不忘口头安慰:“阿晚呐,不如,等我和元声不在了,这块化酒石就传给你了……”
一旁的元声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樱锁捂着嘴笑得很开心。
狐晚忽然猛地抬头。
他的动作太突然,谢玖被吓了一跳,手停住,瞧他。
狐晚的眼睛里一瞬间的迷茫,很短暂的一瞬间,接着,他哼了一声,再次呲牙。
“传什么传,你当是传家宝?臭丫头别给我本末倒置了,你要我一把年纪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吗?”狐晚气哼哼的,忽然一指谢玖,“当师父的可是我,你给我好好活着,没我的命令不许死,不然……”他眼珠一转,“你就是欺师灭祖!”
一段话说的谢玖汗了,其他人也无可奈何。
谢玖到这一瞬间才发觉,她只顾着自己和元声的感受了,没有去多想想,对于整个九度山而言,她去除仙籍,等她阳寿尽了的那一刻,对整个山来说,是第一次的离别。
在此之前,饶是狐晚,估计也没有经过多少生离死别吧。
都是她不好,他们本可以有非常非常漫长的时光,长到彼此都想看两厌了……不过,她难过归难过,并不后悔。
吸了口气,谢玖忽然有点儿哽咽,忍了忍,对狐晚用力点点头。
狐晚还是气哼哼的,指着谢玖:“你离我远点儿,我看见你就有气。”
谢玖赶紧后退,停住后,一愣,看狐晚:“我离得远了你也还是能看见我啊。”
狐晚就觉得自己眉心跳的厉害,摆手:“不是看见你有气,闻见你的气味就有气行了吧。”
这对儿师徒小孩子似的对话让众人都有些失笑。
狐晚又指挥雨末:“刚刚下棋赢了是不是?你再给我下棋去,多赢他几盘,不然我不解气。”
雨末张了张嘴,旁边,元修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再去杀一盘。雨末欲哭无泪,一脸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无奈,被元修拖走了。
谢玖还想要和狐晚说什么,被笑嘻嘻的元声拉走。临走前,他拍拍狐晚的肩膀,很大方的表示:“这化酒石师父你就再帮我们保管几天吧,等我和阿玖大婚了,记得送来就好。”
狐晚握拳,我忍。
一群人结伴各干各的去了,最后剩下狐晚一个人。他起身拍拍屁股,神情有些恍惚,倒是很像他钓鱼时被整个仙界传为“特别有气质”的发呆表情。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不远处的亭子里,下棋的雨末和元修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还在这儿。狐晚慢悠悠的度着步子,他没有往山上走,反而往山下去了。
十里枫叶林,荼荼似火,像是在人间燃烧着的一整片太阳。
狐晚晃近林子里,靠着那一株他靠喜欢了的枫树,以他惯常的姿势,仰头,沉思。
视线里全都是红色,鲜红跳脱,总觉得看久了眼睛都会烧起来。
“狐狸,都过去一千年了,你还是放不下。”
静寂的林子里蓦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那人带着轻笑,从一株枫树后走出来。
狐晚动也没动,看也没看,眼睛仍旧朝着天,瞳孔被上方的红色枫叶映成了相似的颜色。他慢悠悠的反驳:“澜尧啊澜尧,你还说我,你要是放下了,又跑来我这儿九度山外望眼欲穿干嘛!”
枫叶沙沙作响,伴着澜尧的大笑声:“狐狸,我可是一直都承认我放不下。不像你,死鸭子嘴硬。”
狐晚动了动眼皮,很轻的摇摇头,也懒得和他争论,这些年来,水银时不时的忽然蹿出来,向他汇报一下她的疯狂复活实验的进程,他是真的不关心,也不想听,可水银非要来荼毒他的耳朵加浪费他的时间,顺便,还千年如一日的反复提醒他,你,放不下。
放不下放不下。她是真的放不下,他呢,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可明明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问题,为什么除了他自己之外,所有人都非要那么肯定,就好像这是金科玉律一般的说,你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