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天,似乎异常的寒冷。蓝天疗养所里,六棵硕大的垂蔓樱不停地摇晃着冰凌子,整出一串串莫名凄厉的声响。
两只多事的麻雀凑过来,拧着小脑袋四处瞅,终究也没能瞅明白。于是蹑手蹑脚地落到地上,扒开雪层,挑挑拣拣似地啄一番。就那样折腾了好一阵儿,还是没人搭理,方才觉得颇为无趣,扯起嗓子大叫一声“冷呀”。
这下,有回应了,是推攘着的冰凌子,吓得它们一阵扑腾。
天转暖的消息,最开始,是从广播里飘出来的,引得小窗口里安静平和的眼——好一个猛眨。紧接着,冰凌子开始下坠,虽然还有些死缠烂打的姿态,但终究,只是激起了大片笑声,唤醒了匍匐在地里的籽。
久违的太阳一点点强硬起来,将疗养所笼上一层金黄。沉重了整个冬天的垂蔓樱,也开始眯了小眼,哧啦啦地伸起懒腰来,还时不时——愣愣地晃一下。
那些好不容易挣脱了冰凌子的枝条,皮皮的,韧韧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招摇,仿佛是——想从褐色的里子里荡出白来,又仿佛——是牛奶浴中起身的少女,扭捏着——只让你瞅见那摇曳的如瀑长发。
没几日,那六头长发便争先恐后地吐出花瓣儿来,别得发根发梢到处都是。淡淡的粉,肆无忌惮地从天而泻,就那么羞涩地一笑,就逼走了整片春寒。连东风,都柔和了去。
再后面,她们便开始了不管不顾的争艳,如疯狂的爆米花儿,如鼓风机下的烈火。
院子里啧啧声一片,“从没见过这么艳的樱花呢。”
垂蔓樱周围,是一个个圆桌,长椅。偶或也随意地摆放些屏风样高台,上面搁个盆景,优雅地立着。外围还有些不愿醒来的紫藤,嗲嗲地缠着长廊,瘦瘦的卧着。
顺着紫藤的斑驳望出去,缓缓走来三个老太。她们都约好了似的——穿着紫色亚光面料的棉服,各自披一条大红羊绒围巾,说说笑笑的。
传说,走在中间的是新来的医师助理露娜,她棉服上绣着抽象化了的图腾。
走左边的是负责登记管理纸尿裤仓库的清还,她笑靥如花,像极了棉服上的雍容牡丹。
而右边的则是帮助老人清理假牙的人,叫长尘,柔和的脸上写满了淡泊,也正好配她的大山林雀。
传说,她们一见如故,如久违的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