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但凡听到“危险、麻烦、小心、注意……”等等这些可能直接或间接和保命相关的字眼时,我的内心就会立即产生警觉,神经也会转入高度紧张状态,说好听点,这叫防范意识增强,说不好听,这叫严重神经衰弱……
我顾不上再跟钱冰冰和稀泥,赶忙一边转身向小丁发呆的方向望去,一边下意识地问他发生了什么,可我就连一句整话都还没说出口,便生生地哽在当场,因为目光所及之处,已经足以让我明白小丁的意思……
此时此刻,窗外竟游荡着不计其数的丧尸,莫名其妙地从四面八方涌来,而我明明清楚的记得,就在不久之前,当这里哭天抢地,声振屋瓦的时候,外面也一直都是空空如也,一片死寂。真想不通,这座前一刻还被它们彻底无视的避难所,为何会突然成为众矢之的!这到底什么情况?也太坑爹了吧?总不能真的是因为那个杂碎被下了什么魔咒,一旦死了就会犯什么忌讳吧?又不是欧洲中世纪的魔幻小说!
“希望现在还来得及……”我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那还愣着干什么?现在跑也许还来得及,晚了可就难说了!”彭敬义紧张道,说话间已经拉起赫连婷,毫不犹豫地朝门的方向跑去。大家见状,也纷纷紧随其后。
然而,他二人才刚刚冲出房门,却又立即满脸铁青地折了回来,只听彭敬义惊魂未定地朝众人喊道:“快帮……”话才说了一半,声音却早已淹没在丧尸狂暴的嘶吼声中!
我被那阵凄厉的魔音惊得心中一紧,当即赶忙加快脚步迎了上去,可是才跑出没多远,却突然感觉脚腕一紧,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死死抓住!由于先前毫无防备,且向前奔跑的冲力过猛,此刻突然被迫急停,根本来不及反应,当即实实着着地摔了个大马趴,虽不至于像寇晟东那现世报儿似的被什么东西扎个透心儿凉,却也摔得个山花灿烂,眼前直下流星雨。
我下意识地扭头一看,只见一只满脸是血的小丧尸正抓着我的小腿,奋力地往我身上爬,眼瞅着两排挂满脓血的白牙就要朝我腿肚子上招呼!一看那装束便知道它是刚才在混乱之中枉死的永生神教教众,看年龄最多不过十四、五岁。这要是放在以前,可能我还会心痛一番,可自从孤儿院那次遭遇之后,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当即蜷起另一条腿,卯足力气,对准它的额头,猛地一脚踹下去,随即只听“咔嚓”一声,小丧尸的脖子向后仰过一个常人无法达到的角度,翻倒在地,而原本抓住我腿的那只血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虽说总算是有惊无险,可我仍然被吓得浑身冒冷汗,心说:还带突然袭击的?这可要了命了……远的不说,仅就屋里这片死尸而言,说不准还会有尸变的,莫说全部,哪怕只有一半,也够我们受的了!
然而,我这才将将松了口气,却听到身后传来老马吃力的喊声:“小黄,快来帮忙把门关上!”
我听罢赶忙回头望去,当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此刻门缝里竟是伸出无数只血淋淋的手臂和丧尸的头颅,有的甚至连大半个身体都已经探进门来,时不时还会怒吼示威,活像打了鸡血似的,暴戾之气似乎更胜以往!
再看彭敬义他们,此时除了钱冰冰一人立在门口,发了疯似的朝企图破门而入的尸群挥刀乱砍,其他人包括受伤的老王在内,无一不是拼尽全力苦苦支撑,但很明显,无论从数量上,还是从力量上,都落了下风,似乎随时都有败下阵来的危险!
我见状不敢再有丝毫怠慢,当即一个翻身蹿了起来,应声加入战团!然而,不知道是因为我力气太小,还是对方的人数不断增加,我只感觉自己无论如何使劲,却始终如泥牛入海,仿佛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门缝还是在一群张牙舞爪的疯子矢志不渝的重压之下,被越撑越大!
此时,礼堂两侧的窗外已经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丧尸,将玻璃敲得砰砰作响,转眼之间,不止一处被砸得粉碎,幸亏窗口距离地面的高度较高,几乎超过成人的肩膀,不然后果难以想象……
空气中弥漫的尸腐之气越发变得浓重,门口尸群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声亦如近在咫尺,即使看不到它们的模样,我的脑海里也能够清晰地勾勒出这群畜生凶残的嘴脸,心中不由得阵阵发凉: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且不说大家早已筋疲力尽,就算个个都是满血满魔满怒槽,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啊!
“都加把劲儿!顶不住我们大家全得玩完!”彭敬义忍不住抓狂道,额头已然蹦起了青筋。
“林莉,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比如之前用过的冲击钻?”我咬紧牙关向前拱了拱,问道。
“没有那么长的钢管儿!这墙的砖也有点糟,我看悬!”林莉无奈地叹道。
“不悬也得先有冲击钻才行啊!”小丁郁闷道。
“什么?冲击钻哪去了?”我忍不住责骂道,“不是告诉你,工具包随身带着吗?臭小子,什么记性!”
“老大,我连自己的命都差点丢了,哪还顾得上工具?能找回来几样就不错了!”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再分心,更顶不住了!”赫连婷劝解道,说话间竟又开始咳嗽不止。
老马始终没有说话,此刻已然憋得面红耳赤,原本就尚未痊愈的枪伤,也被挤得再次崩裂,将肩膀染得一片鲜红。我很清楚,如果不是有他在,我们根本不可能坚持这么长时间,此时他所贡献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他所能承受的压力,他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望着老马微微颤抖的身影,我不禁心如刀绞:反正再这么耗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把钱冰冰叫回来,孤注一掷,好歹拼一把,说不定把门关紧的可能性还大些,就算不成功,也比累到油尽灯枯,连反击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任人宰割要强的多!
想到这里,我干脆把心一横,就想叫钱冰冰回来,可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一个细节问题,钱冰冰挥刀虽然够稳够狠,但明显是毫无目的和章法的乱劈乱砍,对缓解压力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或许这就是症结所在!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家此刻恐怕早已经乱了阵脚,以至于这么简单的问题,这么久都没人发现!我当即忍不住朝钱冰冰喊道:“冰冰!别慌!尽量照着脖子砍!”
钱冰冰只是一时之间慌了神,并非不知变通的榆木脑袋,听了我的话,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立刻心领神会,当即一个箭步窜到门的侧面,手起刀落,转眼之间,三、四颗丧尸脑袋如皮球一般,相继滚落在地!
果然不出我所料,如此一来,我瞬间感到压力骤减,我心中不禁大喜,连忙对大家喊道:“就是现在!再加把劲儿我们就成功了!”
“小黄说得对!”老马终于激动地开口附和道,“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使劲!做好准备!”
老马听大家都纷纷附和,便开始喊号,岂料才刚喊第一声,就被钱冰冰打断:“等等!没用的!下面被卡住了!让我来!你们再坚持一下!”
说着,只见钱冰冰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一手反手拿刀,另一只手便要往门缝附近伸,可是从门缝里探出的手,却让她无法靠近,钱冰冰无奈,只好举刀再砍,然而两三轮下来,却丝毫没有解决问题,非但门缝里探出的手臂层出不穷,地上还散落了不少断臂和人头,反而适得其反,更加剧了接近门缝的难度,钱冰冰试了好几次,都无功而返,还差点被乱舞的鬼爪子抓住。
我一看钱冰冰如此玩悬,立即紧张起来,赶忙劝她不要莽撞行事,可她却有些恋战,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我担心她会因为大意而有所闪失,却又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让她听我的话,当即只好硬着头皮问大家道:“如果我现在松手去帮她,大家能不能挺住?”
“呵,这只有你松了之后,才能知道。”彭敬义冷哼一声道。
“你有把握你过去之后,问题就能解决吗?这太冒险了。”赫连婷道。
“不然怎么办?看着她送死?再说,这么耗下去,对我们也没好处。”我叹了口气,又补充道,“相信我。”
“有我在,你只管放心去。”老马沉默了片刻,坚定地回应道。
“黄哥,我也挺你!”小丁也跟着说道。
我知道多耽搁一分,钱冰冰的危险就会多一分,此刻一听大家虽然不是百分之百赞成我的提议,但总算没有人公开表示反对,当即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做出一个准备冲刺的姿势。
岂料就在这时却听林莉道:“慢!还是让我来吧!你的力气比我大!”
我正想劝林莉不要逞能,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居然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把我搞得颇有些措手不及。即便林莉力气没多大,可凭空少了一个人,却也不是闹着玩的,纵使大家丝毫没有放松,门还是被生生挤开了一寸多长的口子。
我实在搞不明白做事一向稳重的林莉怎么会突然如此冲动,可事到如今除了面对现实却也没有别的办法,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不让门缝再进一步扩大,并在心中默默祈祷,她的行动能够顺利些。
林莉到也真不负众望,冲过去的第一件事既不是加入战团,也不是去阻止钱冰冰,而是先跑到远处去捡大祭司的那柄手杖。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不管这破玩意原来是干什么的,此刻当搅屎棍使唤确实比钱冰冰手里的刀给力多了!
我原本还有些担心这对死对头凑到一起会误事,可事实证明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她二人居然有攻有守,配合得相当默契,不大工夫便将门周围的断臂残肢清了个干净。虽然在处理堵在门缝最下方的一具块头较大的丧尸尸体的时候,着实费了不少力气,但总算进展顺利,在大家的通力配合下,尸群终于被死死地锁在了门外。
就在门被锁死的一刹那,一直站在最前面的老马仿佛瞬间虚脱了似的,一屁股堆坐在地上,肩头的血印已然有两个成人巴掌那么大了,其他人亦是如逢大赦一般,轻则表情呆滞气喘吁吁,重则精疲力竭颓然倒地。
我深深地舒了口气,倚着门缓缓地坐在地上,默默地感受着门外不绝不休的躁动,望着窗外攒动不止的人头,几乎已经对周围此起彼伏的嘶叫和低吼声彻底麻木,那一刻,我的精神,远比肉体更加疲惫不堪……
我默默地闭上眼睛,努力享受着这短暂而弥足珍贵的“安宁”。起初我只是想借此静一静心而已,岂料两眼刚一闭上,一股浓浓的倦意便涌上心来,我极力克制着自己,却仍然不免昏昏欲睡。
但我并不知道,那命运之中挥之不去的梦魇,却始终不愿让我们拥有片刻安宁,有时候我能预感到危险即将到来,却永远无法预知它什么时候到来,诚如此时此刻,我完全没有预料到,厄运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