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君子?
古人言:无德无才谓之愚人;有才无德谓之小人;德胜于才谓之君子,才德皆全谓之圣人。
可见,欲为君子,必先有德,才而次之。
聂尚水是不是君子聂小霜并不清楚,因为两人见面谈话的时间很短。但这短短的时间,还是让他感受到了聂尚水这个人不简单。对方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亲切温和,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从谈话中依旧能看出对方的聪明谨慎和深藏不漏。因为从始至终,对方都对家主继承人这个位置未表现出丝毫露骨的地方,似乎对那个位置并不在乎。不过,真的是这样么?
聂小霜摸不清楚聂尚水的真实想法,但他可以赌一赌。赌输了他丝毫不亏,而赌赢了他将赢得一次机会,甚至更多。原本,将关于二夫人的事情直接告诉对方或许赢得几率会大些,但是他将陷入被动。还有就是以他如今的处境,不得不多加小心。所以说临走前他才会留下那么一句话,为的就是让聂尚水知道他手中有赌注,却又不让对方知道他的赌注是多少,令其琢磨不透。对于他而言,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只需等待。如果聂尚水不来找他,那么就意味着他输了。换言之,就是他赢了。
虽然他有远超同龄人的冷静沉稳,但这种等待终究还是让他心中忐忑,因为这次决定要做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不单单是想查那个女人,想知道自己与那个女人的矛盾出自哪里,他想知道母亲到底是不是因为心脏病去世的,想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如此对自己,他更想越过那道高高的石墙,离开这个令他感到厌恶的地方,更想越过生命中的那座高山,打破那道如诅咒一般时时刻刻缠绕着他的命数批言。
第二日傍晚,正当聂小霜在厨房里埋头洗刷碗筷的时候,那个他见过的驼背老人由杨嬷嬷满脸堆笑的领着来到了后院厨房。
“聂小霜,欧阳总管有事找你,手里的活先放下吧。”一进厨房,杨嬷嬷就对聂小霜喊道。不同的是说话的语气与往日天差地别,不再是那种趾高气扬,讥讽不屑。这也不怪她,往日里呼来喝去,嘲讽打击的一个后院杂役突然间被院主身边的红人找上,任谁都会感到惊讶和不可思议。因为不知道对方找上聂小霜是什么事情,她说话就不得不注意一些。
聂小霜抬起头,看见了杨嬷嬷和那个他昨天见过的驼背老人。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赌赢了!心中的忐忑随之消失,甚至内心深处有一丝喜悦。
驼背老人深陷的眼窝下两只略显浑浊的眼睛看着聂小霜,而聂小霜也看着他,两人有短暂的对视。然后驼背老人偏头对杨嬷嬷说道:“你先出去吧。”
杨嬷嬷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似乎有些尴尬和迟疑。不过这个人的话她不敢不从,向聂小霜那里看了一眼,跟着退出厨房。
杨嬷嬷离去,驼背老人又回头看向了聂小霜,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聂小霜点点头,淡淡道:“老人家找我有什么事吗?”
驼背老人就像没有听到他的问话,而是看着他缓缓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是谁,老朽名叫欧阳明,乃是前院的管家,替院主管理着北院的一些日常事务。院主他打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眼中,他一直都很优秀,而他的任何决定,我也会不留余力支持他。如果有人在他身上动什么坏心思,老朽绝不会视而不见。当然了,如果有人能帮助他,做有利于他的事,老朽也会感激不尽。小友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说的话。”
聂小霜当然明白,对方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过他并不害怕,迎着对方的目光,正色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对谁不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老人家恐怕多虑了。”
欧阳明点头,说道:“如此便好,那小友就随我一起去见院主吧。”
聂小霜起身,将一双湿手在衣服上随意的擦了擦,跟着欧阳明离开。
人皆有欲望,聂尚水也不例外,既然他主动找上自己,就证明他心动了。明日便是那个女人下山去同仁斋的时间,如果今晚能跟聂尚水达成协议,那么明天自己就可以在聂尚水的帮助下前往同仁斋一窥究竟,从时间上来看刚刚好。
相对于后院来说,前院好了太多太多,四处皆是亭台楼阁。此时虽是傍晚时分,却已灯火通明,行走在其间,恍若身处繁华之城,只是没有太多喧闹。
穿过一条又一条走廊,两人来到一处比较偏僻的院落。灯光将院子照亮,院子里种着花草几丛,院中的房屋都是木制,和刚刚经过的那些精致阁楼相比,少了几分高贵华丽,多了几分朴素自然。聂小霜昨天来过这里,知道这里就是聂尚水一家人的住宅。
一个扎着两道辫子,如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正在院子里荡秋千,小脸上尽是欢喜笑容,左右两边各有丫鬟照看着。小女孩见院外进来了两个人,一下子从秋千上跳下来,吓得旁边的两个丫鬟花容变色,赶忙将其扶住。小女孩又扭了扭身子,挣开两个丫鬟的手,蹦蹦跳跳的跑到欧阳明和聂小霜面前,瞪着大眼睛看着欧阳明身后的聂小霜,指着聂小霜说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聂小霜觉得小女孩挺可爱,提醒她道:“我们昨天见过面,就在这里。”
小女孩抓了抓脑袋,疑惑的嘟囔道:“是昨天么?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聂小霜没有在意小女孩的话,只是觉得她年幼,记忆力不强。
这时,旁边的欧阳明面上露出笑容,作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对小女孩问:“小茜,还记得我是谁吗?”
小女孩搞怪的翻了翻白眼,道:“天天都能看见你,当然记得了,你是明爷爷。”
欧阳明笑容转盛,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摸了摸小女孩脑袋,慈祥地说道:“时间不早了,小茜该回房间睡觉了。”说罢,对两个丫鬟使了使眼色。
小女孩有些不情愿的答应,由两个丫鬟牵着回房间了。
“小茜脑袋曾经受过撞击,所以常常忘记一些人和事,没想到她只是见过你一次就对你有了一些印象。”欧阳明突然说道。
聂小霜不明白这老头为什么忽然间对自己说这些,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同情那个小女孩的。
“走吧,院主已等候多时了。”欧阳明说道,朝右手边一间木屋走去,聂小霜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