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奏折,阿颜淡淡地扫了一眼,然后秀眉微挑,“要本宫亲自前往?”
“是。”周遇同样挑了挑眉,将阿颜这一动作学了个十成十,但却没有挑衅的味道,而是带了一点点调皮,再加上脸上那纯净的笑容,更是让阿颜恍惚以为他是几年前在竹舍遇到的那个孩子,巧言善辩,调皮可爱。
可是,他的下一句话把阿颜和白鹤吓了个半死,只见他两眼一弯,红唇轻启:“皇兄说,为了表示我们大周国的诚意,他要我入赘大商!”
轰轰轰——屋内响起了几道响雷,将大商国的三个人打得魂飞魄散,许久之后,阿颜慢慢地回过神来,脸色渐渐惨白,接着又由白变红,然后,由红变成了青的,一时之间脸上真是五彩缤纷,让人目不暇接,不过,若以为这样就能为难住她,那她就不是阿颜了。
于是,她笑了,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好啊,你不是要入赘吗?我就指你指个人。
然后,她指了指白鹤,“你也别入赘了,不如下嫁吧,我们十一王爷至今还未成婚呢。”
白鹤摇摇欲坠,虽然有听到说有钱有势之人会圈养男宠,但是好吧,他没这个变态的嗜好。虽然知道阿颜是反将了周遇一军,但万一弄假成真怎么办?大冬天的,他头上竟然渗出了汗珠,竟然连鼻尖上都是。
周遇脸色一僵,然后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可是个男人。”
“他也是个男人。”阿颜一副我很了解的情况,“他也是一个王爷,只有这样才不会辱没了你。大商国除了他没有人能配得上你了。”
“颜姐姐,我是开玩笑的,你们大商根本没有公主,我怎么能入赘呢?”周遇撒娇似的坐到阿颜的身旁,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阿颜的胳膊不停地摇晃。
阿颜心中冷笑,颜姐姐?叫得可真亲热,我可没记得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么亲密过。但她脸上却是一脸慈爱,像个大姐姐似的替周遇理了理散落在胸前的头发,瞥见那细长的脖子时,两眼放着像饿狼一样的光芒,周遇叫苦不迭,真不该和她开这种玩笑。
“遇,你真的不喜欢白鹤?你看,他长得多英俊?而且也十分地温柔呢。”阿颜尽数白鹤的好处,刚刚松一口气的白鹤心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
然后,鬼使神差地对着正地看他的周遇露出一个让人神魂颠倒的笑容。周遇面上一红,急忙将头转开,心里纳闷万分,难道白鹤真的是一断袖?要不然为什么他到现地都不娶亲?这样一想浑身冷汗直冒,心中更是悔恨万分。
“颜姐姐,小弟连日赶路,累得浑身骨架都散了,可不可以先下去休息?”他有点顶不住了,他可不想被人认为他也是断袖,心里哀号连连,他喜欢的是美女啊,那种温香软玉的美人儿啊。
阿颜点点头,温柔的笑容已经有点算计的味道了,她体贴地拿起一旁的披风给周遇披上,意味深长地说道:“外面雪大,你小心点。”
周遇也笑得意味深长:“我会的。”然后行了一礼便在太监的引领下离开。
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海之中,阿颜挑挑眉,咬牙切齿地说道:“遇,我会把你留下来的。”
白鹤最无奈,平白无故地被阿颜摆了这么一道,但他了解阿颜的用意所以也只能认了,想起他对周遇那一笑,浑身噌噌噌地直冒鸡皮疙瘩。
“阿颜……”白鹤无不担忧地唤了她一声,“你不会真的想利用我把他给留下来吧?”其实谁都知道,周遇打的是阿颜的主意。
阿颜笑道:“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我见了周天啸会好好地跟他谈谈,其实,你就算是娶了他,也不用和他同房的。”
白鹤的脸刷地就白了,难道真要他娶一个男人?周遇啊周遇,你自己找死也就算了,何必拖上我?白鹤觉得自己特别冤枉。
“周天啸未必肯,那周遇可是他的左膀右臂,他肯舍得他定居大商?”凌玉好笑地看着白鹤,阿颜也就这么一说罢了,何必当真?如果周天啸真的同意将周遇下嫁,那大周国丢人也就算丢到姥姥家了。
白鹤无奈地摇摇头,暗自责怪阿颜这招太损了。
“现在我担心的是,大周求和,是想借这段时间调整布防,等过两年他们调整好了,一定会卷土重来。”阿颜懒懒地道出自己的担忧,然后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如果不留下周遇,大周随时都有可能反悔,我们需要一个管用的人质。”
“他们调整布防,我们休养生息,到时候,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凌玉笑道。
阿颜点点头,然后,笑了。
白鹤的心陡然一惊,这样的笑容必定不是好事,她想干什么?
恰谈很成功,两国之间约好正月初一在两国交界处签定和约,这地点是由阿颜定的,用她的话说,这个地方很公平。
周遇颇觉得好笑,地方还分什么公平不公平?
阿颜又说,我去你你们大周,万一出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很怕死。如果让周天啸来我国,我怕一时忍不住杀了他,再造成两国交战,所以,选在两国交界处应该是很公平的。
好吧,周遇无语了,这个女人似乎永远都是这么能说会道。
眨眼之间,腊月过完,正月初一,是老百姓的好日子,因为过年可以吃肉喝酒了,还可以穿新衣服,在战乱期间,连过普通的日子都是一种奢望。
对于国家,也是好日子,因为两国帝后放弃祭天祭祖,跑到边境去签和约了,对于这件事,两国的百姓倒是没多大歧义,只要能让他们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行,其余的事他们管不着。
在一家较为奢华的酒楼之内,一帝一后相对而坐。周天啸身后站着周遇周易,阿颜身后站着商子扬和白鹤,还有手捧国玺的凌玉。
再见,已是物是人非,再见,已是仇人相望。平静的表面下,暗涛汹涌。
周天啸努力压制着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在合约上盖下大周国的玉玺。然后,很平静地将合约递给了阿颜。
阿颜同样是脸带浅笑,很雍容华贵的浅笑,也很死板,接过凌玉递上来的国玺,郑重地印了上去。
屋内温暖如春,偶尔有木炭燃烧发出霹雳啪啦的声音,然后,一切都重归平静。一切也都在悄无声息中流逝。
“不好,有刺客!”不知谁惊呼了一声,只听铮铮铮几声,两国护驾的军队几乎同时拔剑出鞘,争先恐后地冲进屋内,一时之间刀光剑影,寒光闪闪,屋内的气氛紧张了起来。白鹤和商子扬将阿颜护在身后,愤怒地看着周家兄弟。
而周家兄弟也是一脸地莫名其妙加委屈难言,他们可是诚心诚意来谈和的,怎么会这个时候派出刺客?为了表示诚意,周天啸喝退了他的护驾军。
还未上前解释,两支箭带着强劲的内力呼啸而来,划破空气时发出刺耳的尖啸,目标正是被簇拥着的阿颜,还有商子扬。
那一刹那,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又是一弓双箭。
谁有武器?白鹤没有,商子扬没有,周家兄弟都没有,因为他们早在进入这个酒楼前将自己的配剑解了下来,护卫军有,可惜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
眼前人影一闪,白鹤将阿颜护在了自己的身下,可是没有他预料之外的疼痛,因为在他的前面站着一个人,竟然是周遇。
周易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周遇,然后又木木地将头转向屋外,一弓双箭,不是只有周遇才会吗?这个人射的箭法竟然丝毫不输给周遇——他是谁?
周遇拔出身上的箭,任血咕咕地流出来,他冲着阿颜晃了晃,“你看,不是我的鸳鸯箭。”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
“遇!”周易奔到周遇的身边点住他的穴道,对早已成木偶的护卫军大吼一声:“愣着干什么?抓刺客——”
话音刚落,酒楼外面惨叫连连,两国军队横倒一大片,然后无数支箭像飞蝗一样射进楼里,幸好那些护卫军平日里训练有素,将他们的配剑纷纷给他们送了回去,然后在所有禁军的护卫下退出了酒楼。
身后追杀的人不断,那规模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刺杀队伍,江湖杀手更是多如牛毛,所有的人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如此大的规模,可以称得上一支军队了。正在他们绝望之际,阿颜发了一个信号弹!
然后,平地里冒出许多白衣女子跟那些追杀他们的人拼在了一起,接着是轰隆隆似闷雷一样的响声,但领过兵打过仗的人都知道,那是战马狂奔的声音!
然后,数百黑衣黑甲的战士跨马而来,连那些江湖杀手都闻之变色,纷纷蹿逃而去。手起刀落,人头滚滚,断肢漫天飞舞,一股接一股的血从人体里喷涌而去,热气蒸腾,很快,那些追杀他们的军队成了一片烂泥。
黑衣战士们没有对谁行礼,然后掉转马头狂奔而去,来得快,去得更快。
所有人将目前对准了阿颜,阿颜无辜地瘫了瘫手,有些心虚地讪笑两声。头一次,周天啸有想掐死她的冲动。如果不是这帮人出来捣乱,那黑云骑对付的目标将会是他们兄弟三人吧?
这次合谈,俨然就是要将他们周氏兄弟诛尽杀绝的陷阱。对于这个认知,周天啸心痛了。
“不能怪我,我只是在为他报仇。”阿颜道。
“杀商无双的不是周遇,我让你见识见识,周遇的箭是什么模样。”于是,他从周遇的靴子里抽出两支箭,绑在一起的两支箭,箭头泛着蓝光。
然后又拿过伤了周遇的那两支箭,虽然极为相似,但箭头却泛着寒光,白惨惨的那种寒光。
“杀商无双的箭你应该还留着吧?你应该看过无数次吧?现在看清了?不是我们干的!”周天啸凉凉地叹口气,将箭重新插入周遇的靴子里,挥挥手,带着残余的部队抬着昏迷的周遇离去。
“他只刺杀过你一次,那就是你和亲的时候。”周天啸的声音有些飘渺,也含着悲伤。
“我做错了吗?”阿颜迷惘地看着白鹤,白鹤低下了头,然后她转而看向凌玉,凌玉也低下了头,再看商子扬,商子扬干笑两声,“没有啊,你不是救了我们所有的人吗?”
当然,也救了周家兄弟。
她笑得有些凄凉,“我以为秦楚是最软弱的,没想到他才是最黑暗的。”这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吧?她跟周天啸都被他与世无争的外表给骗了。
放眼苍天大地,谁又能真正地做到与世无争?
然后她转身白鹤问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白鹤看看自己的双手,了然地点点头,“这双手上已然沾满了鲜血,不在乎多一个人的。”
阳春三月,天下缟素,大秦皇帝秦楚病逝,商周二国瓜分大秦,天下二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