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书婷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由于没有一点思想准备，顿时就愣在了那里。心里马上也犯起了嘀咕：要是给老人买东西或拿钱，就是再紧张她也会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真要是把老人接来，长期住下去，还真让她作了难。同意吧，老人一来，多一个穿衣、吃饭的倒是小事，那么大岁数，身体又不好，万一有个好歹可咋办？再说，把非亲非故的杨家人接来，公公、婆婆、哥嫂和乡亲们又该咋想？不同意吧，程新和杨爷爷的感情自己早已知底，那样，必然要伤害他的心。她反复考虑了一会，觉得还是慎重点好。“程新，这事我也拿不准。不过我想提醒你一下，一定要考虑周到。我觉得，要是接杨爷爷来，父母、哥嫂能否想得通？老人是否愿意来？他自家的人又会是个啥态度？”书婷一口气向丈夫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妻子所说的都在理，程新也反复考虑过这些事。看来书婷除了刚才所说明的外，心里还隐藏着一个“小九九”。“书婷，谁都知道你是个善良贤慧，通情达理的人，我觉得这事如果你没有意见，别的工作我会做通的。”
好狡猾的程新，我心里的一点小算盘，也未能瞒过你的眼睛。书婷心里这么想着，看了看丈夫：“是啊！从同学到结合，自己深知丈夫的脾气秉性，只要认准的事就别想让他再回头，我还能说什么呢？”
“好吧！程新，就按你的意思办，先把老人接来试住一段时间看看，我尽力照顾就是。”
“不是试试，是长期！也不是尽力，而是全力，我的好夫人。”程新的想法得到了妻子的同意，心里高兴万分，伸着食指竖在书婷面前，像纠正战士的错误一样，一字一顿地说。
“好！好！长期、全力！行了吧？你个鬼程新。”
“小赵，好样的，知夫莫若妻嘛！”程新激动地站起来，使劲拍拍书婷的肩膀，打了个响指兴奋地说。
“别臭美，我又不是你的通讯员。”书婷拿眼瞪着程新，程新也用眼看着书婷，四目相视，一阵欢快的笑声飞出了屋外。
丹丹看了他俩一眼，嘟哝道：“神经病！”程新冲过去一把抱起女儿，用长满胡茬的嘴在她的小脸蛋上用劲亲着，疼得丹丹直嚷嚷：“爸爸，饶了我！爸爸，饶了我吧！”
程新为接杨大海的事来与哥哥程义商量。
程义目前已是民政局优抚科长，民政局的办公楼在安康街的南侧，进大门右边第二个屋就是优抚科的办公室。他把自行车支在院内西墙根，就进了哥哥的屋里。“哥，有点事找你商量商量。”他朝着正在桌子上写东西的程义说。
程义抬头一看，原来是弟弟程新。听说有事商量，就起身领着他一块回到了宿舍。“程新，今儿个咋没有上班？”兄弟俩坐下后，程义向弟弟问道。
“今儿上午到局里报了一张表，因有点小事，顺便就拐到你这了。”他说着话，掏出烟递给哥哥一支。接着说：“你最近回过老家没有？”
“最近事挺多，还是半月前回去过一次。”程义说完，又转问弟弟：“你找我有啥事？”
程新连着抽了两口烟，才慢慢地说道：“哥，转业回来在县城里安了家，住房现在也比较宽余，本来想把爹娘接来住，前几天给他们商量了一下，说啥也不愿意来，嫌诚里住不惯，不如在家方便。再说，也舍不得离开嫂子和小亮。夜个我又跟书婷商量了一下，既然爹娘不来，我们想让大海爷爷来家住。”说到此，他稍停顿了一下，看看哥哥，接着又说：“你也知道老人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一个人过日子实在不容易，接过来我们也可以照顾他一些。这事我怕拿不准，专门来跟你商量一下，听听哥哥的意见。”
程义乍一听弟弟说出这个想法，确实感到很意外。听完他的话，又联想到自己复员后在家待分配的那几个月时间里，爹娘一直按弟弟的心愿，想方设法为大海爷爷做点事，并让自己经常抽空去陪伴老人，为的是多从生活上照顾。从那时起，也就知道程家已与杨大海爷爷连在了一起。特别是弟弟与老人的感情，更胜过亲祖孙。他的想法我没什么不赞成的，估计爹娘也会同意的，唯一心里没底的就是爱人清莲，一旦听说弟弟要把别家的老人接走养活，会不会引起什么麻烦。
想到此，程义对弟弟说：“程新，接杨爷爷来你这住，事倒是好事，不过要想法把事情办好，各方面的情况都要考虑到，免得今后惹上麻烦。”说到这里，他起来在地上来回走了几步，又对弟弟说：“我看这样吧，为了把事办妥当点，近几天，我先回去一趟，提前做些工作，你们在家也做些准备，你看行不行？”
“行！到底你比我想得周到。那就这样吧！你从家回来后，我再过来。”程新站起来要往外走。
“程新，我们局里也要集资建房，你说我要不要？”
“要，等以后条件允许了，把嫂子、小亮和爹娘都接来，省着再来回跑了。”程新边说边走。
“那我就先报上名。”程义边说，边把弟弟送出了大门。
两天后，程义专门为弟弟接大海爷爷的事回了趟家。
他先征求了爹娘的意见，两位老人倒挺痛快：“既然新子有这份心意，那就按他的心愿办吧！”
找到大海爷爷的本家侄儿杨中来，他一听要把大爷接到城里去，不但可以白种着地，而且还减少了许多麻烦，也就利索地答应了下来。
可给老人商量时却遇到了麻烦。当杨大海一听说新子要让自己去城里住，头就像“拨浪鼓”似的摇了起来。“不行！这可不行！孩子刚从部队回来安稳家，条件又不富裕，我可不能再给他添累赘。”
“爷爷，既然新子有这个心愿，您不去，就不怕他心里难受啊？”程义想法劝着老人。
“新子的心意我领了，城里说啥我也不能去。”
程义给老人磨道了半天，也没有把他的思想闹通，只好请爹娘出面来做工作。程福贵老两口找到大海叔，左说，右说，好说歹说，像哄小孩一样，总算使他的心有了点活动余地。最后答应：“先到城里住上几天试试，不适应我就马上回来。”
程义最后才把这事说给了妻子清莲。她一听，脸上立马就变了色，一串刺耳的话就冲丈夫泼了过来。“天底下那有这种事，我吃苦受累在家管着两个老人，他们却嫌清静，非要养活一个不沾亲不带故，又没有啥用的孤老头子，想落好也不能来捉我们的‘大头’。你更老二两口子说，要接，连小亮爷爷、奶奶一块接走！”
“清莲，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在家照顾爹娘，是受了不少累，这个程新和书婷都知道，也常给我提起过，要不人家就能月月给爹娘送钱。再说那一次回家，吃的、用的、穿的不往回买，就连你身上穿的这件上衣和小亮的鸭绒衣不都是书婷给的？他们孝敬老人的心并不比咱差。”程义说到此，显然情绪有点激动起来，用手指着妻子质问道：“你光说咱照顾了老人，可就没反过来想想，俺爹娘又帮咱多少忙，不是二位老人，小亮咋会拉扯这么大，那么多的地又咋能种得过来？”他又往下压了压火气，放缓了说：“程新并不是没有打算接爹娘去住，主要是考虑到咱们离不开。清莲，要不这样吧，你如果同意，就让他们把爹娘一块儿接走。”
程义的一席话把清莲给噎住了。她静下心来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男人说得也有道理，真要是让老二把公婆接走，家里的时光也真就不好过下去了。再说，他们让杨大海去住，又吃不着喝不着自个的，我闲操那心干啥？如果这事再传出去，我不让办又该落个啥名声，乡亲们以后咋看待自己？女人的“小算盘”一旦拨拉透，马上就会由阴转晴。“那好……按你们商量的办吧。”清莲用有点羞愧的眼神望着程义说。
“想通了？既然想通了，那以后不许在这件事上说三道四。”程义嘱咐中带着命令的口气。
她冲丈夫点点头，接着说：“不过，你也不能把今儿我说的话讲给别人听，省得让人家笑话我。”
“你就放心吧我的夫人，你不怕别人笑话，我还怕人低看我呢！”程义返回县城后，当天就把全都同意的消息告诉了程新。
杨大海来到程新家已经一月有余了。由于老人乍来到生地方，与四邻八舍都不熟悉，也就很少从二楼下来。背着程新和书婷，他拄着拐棍，拖着不太方便的腿，在屋内转来转去，总想找些活干，以此来作为回报，安慰一下自己那颗时常不安的心。
程新每天照常起早贪黑地忙于工作。前不久，局里安排他担任了所长，加上近来税收任务重，有时就吃住在所里。书婷又要上班，还得操持家务，特别是把老人接来后，她就改变了过去凑凑合合吃饭的习惯，尽量调剂安排杨爷爷可口的饭菜。为了减少他寂寞又让丹丹退出了幼儿园，留在家里陪老人说话，解解闷。丹丹倒很听话，把在幼儿园听来的故事，摆弄的图片，小人书都拿出来，像小老师给老学生上课一样，为老爷爷讲着、解释着，逐渐就减少了老人在这里的不适应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