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会长在来清水寨的路上,派了手下人顺道往常家寨去告知锁柱,常家老二正在口外往口里的路上,大抵今儿驻在清水寨。常东家是专为赈济灾民回来的,料想他回常家寨同行的人多,也不会久待,让锁柱早一天知晓,有些预备。锁柱一家人听老二回来,喜之不禁。锁柱爹催锁柱说:“就随公人去清水寨接老二回来。家里没甚预备的,无非是备个住的地方。咱家地方宽敞,收拾收拾就行。”锁柱早已忘记了前脚县城来的两个人带给他们的不快,想着尽早见到多年未见的二爹,这就随着义赈会的人往清水寨赶。赶到清水寨时,天已全黑下来。
常仲贤陪柴会长和清水寨的俩乡绅验看了义赈粮,又说了一会儿话。众人见天色已晚,才告辞离开馆舍。常仲贤送他们出了院门,想起着柴会长说他已派人往常家寨告知了常家亲人。他想,锁柱知晓后,必定要赶过来。常家寨离此不算太远,锁柱要赶过来,这个时候也该到了。他站在门外没有动,远望着远处东南常家寨方向。
远处星空暗淡。清水寨在薄暮笼罩下,一片漆黑和沉静。身后的馆舍透出些许油灯的光亮,有些障眼,映衬得街巷周围的屋宇成为一道黑色的屏障,看不见前方哪里是路,哪里是房。偶见有微弱的光亮在眼前空旷的低空晃动,似乎表明这片地上还有饥饿的生命在挣扎,在蠕动。常仲贤在院门外站久了,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他不由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听得不远处传来有人行走的声响。他下意识地向那一道黑色的屏幕望去,见有两个人似乎掀开那黑色屏幕的一角,匆匆向这边走来。他站在那里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对方却早已在黑暗处看见了他。走在前边的义赈会的年轻人喊道:“那是常东家吧?咱给东家把常家寨的锁柱兄弟寻来了。”
锁柱在身后也喊着说道:“二爹,侄儿锁柱来接二爹了!”听他说话,显然是路上走得急,话音里带着喘气的声音。
常仲贤不由得向前走了两步,离开馆舍油灯的光照,他也看清了眼前的两个人。锁柱紧走了几步,已走到他的面前。昏暗中他也能分辨出锁柱那一张熟悉的面容,只是几年未见,身子显得十分消瘦,说话间感觉出一种沧桑。他着急地拉过锁柱的手臂,口中喃喃说道:“哦,是锁柱。多年没见了,多年没见面了。”说着拉着他就往馆舍里走,一边又招呼了一声义赈会的年轻人,说走了长路了,快进院子,一起吃些东西。年轻人见他们叔侄已见了面,就说:“东家你们快进去吧。咱已把事办妥了,这就过去了。”说过后返身而去。
常仲贤引着锁柱到了他的屋里。伙计早已把饭摆放在桌上,常仲贤用手摸了摸碗,对锁柱说:“知晓你会来,让人留了些饭,已凉了。二爹叫人热一下再吃吧。”锁柱赶紧往前走了一步,过来说:“二爹你快坐下,饭凉些不打紧。”说着就硬让常仲贤坐了后,才坐到另一张椅子上。
常仲贤坐下后一边让他吃饭,一边急着问道:“二爹多年没回来了,不晓得家里这阵儿如何。你大大身子骨还好吧?拴柱说他离开时他大大身子不大利索,老毛病常犯,不知近日怎样。你如今一大家子拖累,想必一定过得十分艰难。”
八一常仲贤一口气问个不停,锁柱只得如实对他说:“唉,二爹不晓得,自拴柱兄弟走了后,三爹和三妈就整天念叨着他俩。三妈有一阵子闭着眼睡不着觉,睁开眼吃不下饭,一头躺倒半个月。好在身上没大病,缓过来了。可三爹身子本就有老病,常常咳喘得直不起腰,年前越发喘得厉害。又在大雪天顶了风,挖了半晌土,着了风,竟没再缓过来。年也没过去,人就走了。”锁柱说着不由得双眼模糊了。
常仲贤听锁柱说三弟已离开人间,转眼之间两家人老少走了两个人,止不住双泪奔泻出来。他擦了擦双眼,伤感地说道:“哎呀,这么说你们在家日子竟过得如此窘迫。二爹回来得晚了,没早些帮上你们,连看你三爹一眼也不能了啊。”
锁柱见二爹动容落泪,就说:“唉,这个时候家家都一样,过不了坎儿的人不在少数。三爹有老毛病,年年冬里犯。看着他受罪,人心里难过。我那娃娃不争气,害得他早早走了。唉,他要活过春里,说不定受惊吓也是个要命。”
常仲贤没说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已想到为了拴柱的事,他的家人也受了牵连。锁柱见二爹没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只得又说道:“一个多月前,就有人传回话来说,拴柱兄弟交上了强人,三妈听了就被惊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说如今他爹也死了,拴柱再有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后来,县里反复来人,问拴柱回来了没,要回来赶紧要报告,窝藏和放走人都要定罪。三妈她哪见过这种事,一时吓得几天不吃饭。今早他们又来了,侄儿气不过,和他们吵了一阵。”
常仲贤听到锁柱说和人吵了一阵,微微笑了笑说:“你也够胆大的。你知道来得是些甚样的人?”
“嗨,谁晓得是些甚人。穿了一身黑俏俏的灰衣裳,丈八二五(盛气凌人)的,开口就是:‘你常家窝了土匪啦!知道厉害赶快把人交出来。不然的话,都要以土匪论罪。’侄儿就问他,有甚证据。他说:‘甚?证据?我们来你家就是来找证据的。逮住人就是证据。’侄儿就没让他,问他:‘没凭没据,三番五次上门要人抓人,还有甚王法?再说即便是拴柱做了贼,我锁柱没做贼,家里这些人没做贼。你来我家耍的甚横?’嗨,那人眼一瞪,说:‘耍横?你以为不敢带你走?’我当时也没法了,就说:‘好啊,你带我走。正好家里粮不多,只要你管得饭咱就走。’说过,侄儿站起来就要跟他们走。结果呢,他们可了,站起来就说:‘好,好。你横,你比我们横。咱们走着看。’说过就走人了。”
常仲贤听锁柱这么说,心想,这些人的衣着不像是警察局的人。按理说盗匪案子是由警察局管的,要是侦缉队插了手,也许不仅仅是为了追查盗匪。他想起刚才见郑先生时,郑先生说,侦缉队扣了张庆生不放,又有意放出风来说,张家和常家孙家三兄弟入了乱党的事,他们没在意。看起来这伙人真正要做的文章是这“没在意”上。他的心警觉起来。
第二天早上,常仲贤按照他和柴会长商妥的办法,将四车粮交由清水寨镇镇所。由镇所再设粥棚,名为包头多家商号为乡亲舍粥处。安顿好清水寨的事,他就和锁柱押着六车粮往常家寨赶去。柴会长和田老二、王老三送常仲贤出了清水寨,又和常仲贤说了一阵话。柴会长再三对常仲贤讲:“本来,老朽应亲送常东家到常家寨的。一来,你常东家回到了离开多年的老家,没有外人更自在些;二来,那里不像清水寨,只周围几个小村,有锁柱管事,自家人好商量,不用老朽插杠子。甚时离开,一定知会一声老朽。老朽要亲来送常东家。”常仲贤连说不敢。双方寒暄一阵,常仲贤见粮车走远,才说了声“后会有期”,打马离去。
粮车往东南方向,行不到十里远,就到了清水川河岸边。清水川从清水寨北边往东流去,在不远处拐了个大弯,又流往西南,正好在这里把粮车隔在了清水川的北岸,从这里过了河,才能到常家寨。这时,清水川已有少许的河水,看上去行人和空车过河没甚问题。重车能不能过去,一行人谁都没把握。锁柱对他们说,这河道河底硬,当地人常走,按理能过去。众人还是不放心,只好先放过去一车,才敢顺着前车走过的地方放后边的车过去。
总算过了河,大家才舒了一口气。正要打马前行,只见眼前有六七个人飞马向这里而来。转眼间,飙马之徒已距粮车数步之远,那马仍在快速向粮车逼近。押镖的镖头见此情形,觉得不妙,喊了声“不好,快抄家伙”,就在押镖之人抽取器具之时,奔马已贴近车队两侧。马上人一句话不说,扬起马鞭,就向粮车的赶车车夫猛抽过去。随着两侧奔马从前边的粮车旁擦身而过,前边俩粮车车夫猝不及防,被马鞭抽倒在地上,粮车队停了下来。这几个骑马狂徒已绕到车队的两边,将车队围了起来。
押镖的人本不在少数,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弄闷了头,一时被挤在车边,只有招架,无法还手。镖头见众人傻愣,大喊一声:“愣着做甚,护着车,快上!”众人见镖头发了话,这才抄起家伙,和那几个人打在一起。怎奈押镖的人虽多,却被挤在车边,没有回旋的余地,有力使不出来。那几个骑马的手持长鞭,抽打起来,却一鞭一个准,一时竟占了上风。
常仲贤和锁柱在车队过了河后才牵着马过了河,这时和车队拉下了几步的距离。他们猛然见前边车队和几个骑马的人迎头撞上,一句话不说就打斗起来,赶紧紧走了几步,看前边究竟发生了何事。常仲贤走到离车只几步远,见来的人只六七个,却熟练地在马上挥动着皮鞭,围着粮车来回转圈。镖局的人虽多,正拿他们没办法。常仲贤不由高声喊道:“你们是些甚么人,何故拦阻赈粮车?”
对方见车后身着绸衣的人赶上来问话,料他是个主事的,也不搭话,两匹马调转马头就向常仲贤这边冲过来。常仲贤站在远处未动,厉声呵斥道:“何处狂徒,不得无礼,还不停下!”
对方见他一身生意人打扮,赤手空拳,并没把他的喊话放在心里,马到跟前,举起皮鞭就挥过来。锁柱在常仲贤的后边,见状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跑过来就要护着他。常仲贤用手推了他一把,另一只手一扬,正好接住了挥过来的鞭梢。只见他的手往回拉了一下,骑在马上挥鞭的狂徒就从马上滚落了下来。后边跟上来的另一个狂徒依然举着皮鞭往这边冲,手上的皮鞭还未挥动起来,常仲贤已腾出手,顺手抛出一个手中把玩的石球,正中了马上人持鞭的手臂,马上人和鞭也一齐坠地。狂徒本来依仗那几匹马,围着粮车转。镖局的后生腹背受制,只有招架防守。此时两马调转头去对付常东家,镖头见状心里吃惊,不顾一切从车后赶过来。受困的镖局后生见对方力量分散,才一呼而上,将车边的几个人制服。押镖头赶到常仲贤跟前,见这边两人已被常东家打落地下,舒了一口气,跳过来用脚踩了一个的手臂,厉声问道:“说,是哪路上的?敢抢赈粮,吃了豹子胆了!”
趴在地上的人手臂被踩踏得疼痛不堪,又不敢翻身起来,只在地下喊爹叫娘。镖头哪里饶得他,把手里的铁棍压在他身上,脚下只管用力。这人经受不住,才说道:“爷爷饶了小人吧。我们是小诸葛叫来的。”镖头这才抬起压在他手臂上的脚,回过头来,对常仲贤说:“嗨呀,惭愧,惭愧。手下人大意,险让这几个贼人得手。常东家好身手,竟徒手制服了俩狂徒。”
常仲贤笑了笑说:“嗨,常家祖上代代武夫,只会些拳脚,没其余本事。只如今已无用场,仲贤已多年未练。正好这些狂徒让仲贤练了一回。”
骑马狂徒中有一人一直停在圈外,始终没出手。这时他见手下几人全被对方制服,正摸腰间的短枪,却听得押镖头说敢抢赈粮的话,又听得手下人已供出小诸葛的名号,心想,今儿事不机巧,手下人已尽晓眼前正是常家押送回口里的赈粮车队。看刚刚那阵势,手中的枪也难将他们奈何。他把拔枪的手又抽了回来,返身跳下马,拱手向常仲贤这边走来。
“啊呀,误会,误会。兄弟是县侦缉队的队长章亮。夜里得了线报,说前些日贼盗盗了清水寨粮库的粮,未及运出,今儿一早扮客商模样要运往东南方向。兄弟信以为真,就赶来堵截,谁知是常东家运赈粮的车。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实在是抱歉得很。”说过回过身来对仍然趴在地上的手下人喊道:“你几个无用的东西,还不过来给东家和众位兄弟磕头致意。”
那几个人赶紧爬起来,扯去了头上的遮羞布,过来向常仲贤和镖头磕头。常仲贤心里明知这个章亮说的全是假话,可他想,既然对方服了软,又亮了是侦缉队的人,你奈何他不得,也只得就此下台。他们既是侦缉队的人,必不是专为抢粮而来,其中必有他故。他笑了笑说:“哦,既是县城里办公事的,都起一边吧。常某多年未归里,这次回来,刚刚踏上常家寨的地界,就收了这么隆重的大礼。常某受宠若惊啊。”
章亮依然赔着笑脸,说道:“兄弟确实不知是常东家。得罪了。”
章亮这边对常仲贤赔笑脸,站在一旁的那几个人显得有些不自在,不知谁说了声:“那个狗屁所长,甚东西。”章亮扭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有的说着闲话,就又对他们说:“嗨,你们站着做甚,快去把车给常东家收拾好。”那几个人听得章亮让他们离开,如得了特赦令,赶紧离开原地。
常仲贤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好啦。身上各自有伤,各自料理吧。”
章亮拱了拱手:“好吧。常东家,后会有期。”说罢,带着人扬长而去。
章亮一伙走过后,常仲贤查看了一下各个车夫和镖局的弟兄,见只走在前边的车夫吃了几鞭,受了些皮肉之伤,无甚大碍,镖局众人并未有伤,这才招呼大家整理车队,继续往前赶路。镖头因刚刚众人吃了苦头,边往前走,边呼喊:“精神些,把眼窝珠子给我瞪大。”常仲贤依然跟在最后,一边和锁柱说话,一边想着刚刚发生的事。他已从那几个人的口中听出,这伙人扮作劫匪是受小诸葛唆使的。既是小诸葛唆使,说明他已潜回清水寨,只是此时还没拾回脸面,只好蛰伏于家中。小诸葛施此下作,究竟是因他舍粮与清水寨,让小诸葛再失脸面,还是与秦无为争斗失了利又使出损招,让富川不得安定?常仲贤不敢确定。但不管是因何而起,如此以饥民的性命为赌注,令人不齿。县侦缉队的人受其唆使,是重金所买,还是另有他图,或是二者兼有?常仲贤一时不能做出判断。这时,锁柱对他说,那一伙人中,有这些天去过常家寨查问拴柱是否回来的人。常仲贤问他是否看得清楚,锁柱肯定地说,没错,看清楚了。常仲贤这时心里有了底,他觉得这些人肯定另有目的。然即便如此,冒险干此扮匪的勾当,一个道貌岸然的侦缉队,竟敢做得出来。他不禁为之长叹。
路上出了侦缉队扮匪劫粮车的事,让常仲贤警觉起来。他回到家里,看望了大哥大嫂和拴柱妈。他对拴柱妈说,拴柱两口子已到了包头,让她放心,待口里传他结交土匪的事平息了后再让他回来。又去坟上为早逝的三弟点了几张纸,给两家留下些吃用的东西,就离开了常家寨。
锁柱将二爹送来的赈灾粮交由寨里众人推举信得过的几个人共同分给大家。锁柱对大家说:“包头几个商号过些时候还会送些来接济大家。前几天县教育局批了咱常家寨秋后开办小学的事,正愁无粮不能做工,我的意思,咱留出几斗粮,谁来做几个工,管一碗饭,没工钱。用上三五十个工,整修一下常家不住人了的大院子。有现成的干杨柳木,钉几张桌凳。有了地方,有了课桌,教师的事,县里想办法。咱常家寨也有几个识字的,教娃娃认字还是可以的。这学校就能办起来了。常家寨和周围几个村的娃娃就有学上了。”
锁柱的提议没有不同意的。众人说,常家寨大小娃娃哪家没有,六七岁到十来岁的娃娃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办学是好事,谁还能不乐意。再说,常家为众人度荒送来粮,咱不能只顾眼前,不能只顾自个儿,办学投工的粮也是大家吃了啊。锁柱见众人没有不愿意的,就交给他们一并去办。
过了些时候,福生为办学的事回张家寨和到常家寨走了一趟。福生对锁柱说:“办学教师的事,已有了眉目。就让刘钢强到常家寨,名义上由你任校长,实际上让他管事。玲玲也安顿在这儿,带课没甚问题。还有,二哥的事一时没结果,二嫂在县里住下心里憋屈,也让过来,帮着管管杂事。”锁柱心里欢喜,对福生说:“这校长还是有点学问的人干,姑舅我可做不了。”
“嗨,刘钢强一下子就任校长有些显眼,怕有人提一年前的旧事。虽说当时只是有人把他到广场去的事对警察局说了,警察局留了底。总归时间不长,小心些好。”
“这么说常家寨的事也就安顿好了,常家寨的人都要感激你的。只是你张家寨办得怎样了?没个得力的人管也不行。让刘钢强去张家寨最好不过。”
福生又对他说:“刘钢强家在寺前村,离张家寨倒是近。只是他大已故,他还不知晓。只要回来,就知道了,让他待在家门口,精神上一时缓不过来。再说玲玲一时也不能回张家寨,父女俩见了面闹得过不去。老五爷的意思刘钢强一回来,就让他俩办事,办过事后再告诉他俩老人已过世的事。两个人办过事,榆生老哥也没甚闹头了,再图缓和他们父女间的关系。二嫂回张家寨本是正理,老五爷怕她在张家寨会整天心不安宁,就让她帮你管管杂务。至于张家寨办学的事,我和大嫂商量过了,就让她老爹来办,不会有差池的。”
福生和锁柱正事说了个开头,锁柱着急地问他庆生姑舅的事究竟有说法没。福生这才叹了口气对他说:“嗨,没。听人传话说,他们几个月来,始终没摸到那次游行和打砸两个局的活动是谁组织的,怀疑二哥是其中之一。我以兄弟的身份要看一眼,那些人都不让。说是事情没弄清,谁也不能见。这几天听人说,他们对二哥说,已经抓着了常仲贤,就是你二爹,供出他们回富川联络的对象就有二哥。听人说二哥对他们说,既然把人抓住了,那就当面对质,弄清楚了他们也省了事。对方再没话了。”
“嗨,这些人竟敢这么说。不过以前姑舅你要给我说这样的事,我不敢相信。如今不得不信。”说着他就把前几天章亮带着人假扮土匪劫持粮车的事对福生说了一遍。
“哦,这日听说上司以那个章队长办事不力,把他队长的职撤下了,却借教育局只一个局长,要让他去教育局做副职。秦无为以为他不懂教育的事,还未定论。”
锁柱刚已对福生说了他对章亮这个人的看法,就又说:“哎呀,这个人可不是个好东西。他要进了教育局,大家都不得安宁。”
“是啊。不如意的事还多。二哥一时出不来,有人催着让另指定学校管事的。闻局长一时手里没个合适人,想让我先管起来,有几个人坚决不同意。说是管理学校和校董由一个人兼,没先例。更有说张家在第一小学并没多少投入,本不应设校董。既已设了,只监管好他们投入的那点钱就够了。学校那个学监多处寻人,闻局长只得让他管了学校。这个人鼠头鼠脑,长此下去,必然不会有好结果。本来,那天和玲玲去静心庵见了巧巧后,就想第二天返回张就寨,把憨娃留住。闻局长说,学校的事紧急,让我去做些疏导,稳下来再回去。结果,学校的人事闻局长没顶住,换了人也就没我的事了。等我返回张家寨,憨娃已跟着孙家离开了。他这一走,谁知多少年月,还回不回来,他们之间的事可就难说了。姑舅来的时候闻局长安顿说,县城里几个方面的势力在较着劲,谁也拿不定早上一觉醒来,会出甚事。他说,张家寨和常家寨办学的事要快,不一定等秋后。生米做成了熟饭,换了谁当政也难推翻。弄得慢了,一旦有草动,说不上就办不成了。”
锁柱就领着他去看了办学的地方,只见桌椅板凳,学生教室,教员居住的地方都已就绪。福生高兴地对锁柱说:“闻局长就怕你这儿有难处,才让我来实地看看。如今只等教师一到,就能开学了。他知道了会更兴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