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中烛影微微闪烁,或是因为那半掩的窗子间吹进的寒风,而那股寒意,却是一点儿也未侵袭到书房之中沉默的二人。
“诶,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便是不必再说了,天色不早,你便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我倒是也困了,因为这件事儿还要特意自房间之中出来,甚至还要受你的斥责,唉——”
许靖名瞧着赵泺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是出言截断了他正欲出口的话语,稍稍叹了一口长气,好似自个儿委屈得紧一般。
赵泺瞧着他这副模样什么也没有说,只不过瞥见了他眉目之中的狡黠之意,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是拉扯着一同出了书房。
“南阳王,我,我还没有着上外袍呢!”
许靖名见状迅速自架子之上取下狐裘外袍,可是还未裹上单薄的身子,便是已然嗅到了寒冷的味道。
声音悠悠然顿时于风中散尽,二人的身影也是逐渐隐没在夜色之中,惟余管家摇着头,走进书房之中后将红烛一支一支吹熄。
夜已深,排云殿中,冉如胭内间之中却是依旧亮了一个角落。
为免着了凉,冉如胭便是身披绒毯端坐于桌案之前,一盏烛灯屹立一旁,将寸寸光亮打在桌案之上,玉手之中的信封恍然入眼。
信封之上的墨迹还未干,冉如胭便是将其捧着,心中也是稍稍乱了情绪。
“父亲亲启”四个大字映入眼帘,其中内容便是一些闲话家常,只不过,里面也提到了冉子勋的存在。
冉子勋本就是冉如胭欲是安插在前朝之中的眼线,只是当初冉子勋却是受徐廉之影响直直选了个县令,不禁是令冉如胭有些气恼,但是她又不可说什么,也是无奈于冉子勋的性子,便是已然放弃。
若是,连冉父都无法说服冉子勋,那这颗棋子便是彻底毁了。
“冉子勋啊冉子勋,你为何就是这般愚钝呢!”
细细的呢喃之声自冉如胭红唇之中而出,冉如胭瞧着手中的信封,只觉得心恼,索性将其放置在了桌案一角,待明日令锦翠交给公公,令公公交给家中之人便是,只是家中尚远,只怕等收到回信都是好几个月以后了,如今她可以纳入计划的,又是什么呢?
“珍贵姬,怎地还未歇着?”
正当冉如胭思量之际,门外却是传来了轻叩之声,锦翠略是担忧的声音片刻便是窜入了冉如胭的秀耳之中。
“锦翠,无事,我这就歇下了,你还是回房间休息吧,夜间出门,可是别染了风寒!”
冉如胭提着裙裾微微向前几步,靠至门前说道,而锦翠听到这般回复便是也应允一番,才是转身而离。
但是此刻的冉如胭却是一下子恍然,今个儿自延华殿之中而出,她便是瞧见了南宫妙玉怅然若失的神色,想必南宫妙玉心中定然是急切于得到赵淮恩宠,在这等时候,若是她推波助澜一番,或是一切都很容易了。
可是,良缘,她瞧起来并不像那般背板主子的人,软定然不吃,那么,只得靠计谋了。
良缘啊良缘!
冉如胭褪下衣衫,只剩一单衣裹身,才是熄了红烛,衾被之中稍是冰冷,竟是一下子袭入了心中。
窗外,小雪儿自漆黑的夜空飘落,一点一点落于地面,寂然无声,隐下后宫白昼的喧嚣。
“珍贵姬,桌案之上的信件锦翠已然是令公公传了出去,且特意交代了需快马加鞭。”
锦翠替冉如胭着上一件件精致锦缎衣衫之时,小心翼翼地说道,而锦绣则是理着梳妆案上的各色簪钗,自个儿琢磨着今日该是以何为饰。
“很好,你可是知晓锦玉是否回来?”
冉如胭淡淡抬眉,转身坐于雕饰精美的铜镜之前,瞧着铜镜中自个儿的模样,任锦绣一点一点为她添上妆容。
幽幽的胭脂香气隐入众人鼻尖,冉如胭轻轻嗅了一下,总觉得不似平日里那般好闻了。
“回禀珍贵姬,还未,珍贵姬,恕锦翠问一句,锦玉可是被你派去做什么事儿了吗?”
锦翠已然了结了手中之事,便是恭谨地伫立于一旁等候冉如胭的差遣。
“不算是,不过,她应当的确是去替我做了一件事儿。”
锦玉的离开定然是因南阳王赵泺告知她仇人是何人,而冉如胭也是明白,应当就是镇国公颜于杰了,只不过当初为了让锦玉助她一臂之力,才是哄骗为南宫俊杰。
不过,即便南阳王知晓这一点,也是不会同锦玉讲出,只因镇国公与兴平侯为同一路人,而赵泺与她,终究是会成为一路人。
赵泺在知晓仇人为镇国公后,心中定然是会想着与冉如胭联手,而赵淮,应当也是会被告知,只是,赵淮应当是不会知晓二人联手之事吧!
呵,南宫妙月,颜素问,终究是会成为她的手下败将。
“这样啊,锦翠虽是不太明白,但是瞧着珍贵姬这般神色也是好事,锦翠便是不必知晓了呢!”
锦翠微微勾唇一笑,冉如胭似是可以自铜镜之中瞧见她垂眉之时,眉目之中尽是落寞之意。
怎地了?
是落雪之后,自个儿的情绪不那么容易控制了吗?
冉如胭稍稍思量了一番,终究是将其抛于脑后,当下的锦翠或是不会背叛于她,可是,曾经,锦翠的所作所为终究还是烙入了自个儿的心中,那份痛苦,她永远都是忘不了的。
“陛下可是离开了排云殿?”
“回禀珍贵姬,陛下今个儿一大早便是回了御书房,听彩灵说,似是要见南阳王。”
锦翠一字一句地答着,话语之中好似全无情绪,但是却是这般,冉如胭才是可以瞧出她心中所想。
“这般……便好!”
冉如胭对上铜镜之中自个儿的眼神,好似目光呆滞,但实际上却是细致德紧,话语丝毫未从唇齿之间而出,锦翠与锦绣皆是听了个糊涂。
“锦绣,下月十五,你可是收拾好了?”
冉如胭忽地将目光瞥向正在整理着各个小匣子的锦绣,锦绣听见便是一愣,手中的金钗差点儿忘了该放哪一个小匣子,而双颊不禁是泛上了红霞。
“珍贵姬,锦绣需要收拾什么呢?”
“收拾自个儿的心,今后入了明阳王府,便是明阳王的侧妃了,无论从前是何身份,断然不可令明阳王的下人们欺负于你。”
冉如胭对上锦绣的眸子,她明白,以锦绣的性子,离开自己嫁入明阳王府,也是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即便后来她成了自个儿的妹妹,曾经依旧只是一个宫婢,冷嘲热讽便是在明阳王府很容易存在的。
“是,锦绣明白,锦绣定然不会丢了珍贵姬的脸面,只是,珍贵姬,你当初请陛下下旨赐婚,明阳王是否不愿呢?锦绣该如何是好?”
锦绣终归还是想到了这个问题,当初不过以为是一场梦境,梦醒,一切都没有了,可是,是上天眷顾她吗?
竟是在这般时候让她遂了心愿?
“锦绣,我明白你的心思,便是会在那件事儿之时特意令陛下下旨并将事儿推至你的身上,你莫是认为我仅仅是为了规避自己,才会是这般,而明阳王那边,他应当是会照顾你的,毕竟是陛下赐婚,即便他不愿,也得愿,否则便是引火上身,更何况……他会在意的!”
冉如胭淡淡地说道,脑海之中尽是那一日当自个儿说了赐婚之时,明阳王赵泓眸底的那一抹失落之意,她明白,可是,她又是如何能够接受一个王爷的爱意呢?
她要的,是皇后之位,所有的其他,都与她毫无干系!
前世,锦绣因为自个儿而死得不明不白,这一次,她定然是不可亏待了锦绣,既然是锦绣想要的,她断然不会忘记。
“珍贵姬,锦绣了然,可是,你不在,锦绣实在是担忧,节外生枝……”
锦绣天性愚钝,说话丝毫不似锦翠那般八面玲珑,可是,就是这般才值得他人信任。
冉如胭缓缓起身,瞧着身前已然长开的锦绣,明眸皓齿,精美容养,从前,为何她就没有发觉呢?
“明阳王府不似后宫,既然已经成了侧妃,明阳王自然是站你这一边儿,只不过,平日里你也不必过多忍让,但也不可太过嚣张。”
冉如胭并未说明,其实王府与后宫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不过按照明阳王赵泺的性子,她倒是能够放心地将锦绣交给他罢了。
“锦绣明白。”
锦绣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般模样,便是悄然侧首,不敢直直对上冉如胭的双眸。
素手在身前交缠着,锦绣的心中也是百般心绪缠绕,纠葛难以解开。
“珍贵姬,宫婢锦玉,回来了!还望能够单独见珍贵姬一面。”
忽地,房间之外起了叩门之声,锦玉那熟悉的声音同样是入耳,只不过众人皆是毫未预料,便是一时之间怔愣原地。
“珍贵姬,这……”
锦翠稍稍拧眉问道,转身却见自家主子微微勾唇的模样,心中便是了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