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二叔,开门——开开门——”镇上人家户密集,夏暖的拍门声和呼喊声惊醒了四邻,不少人家户,人从楼上的窗户里探出头,斥责谩骂,夏暖置若罔闻,继续拍门、喊叫。
二婶儿蜷缩在床上,竖起耳朵,分辨着声音,听出是夏暖的声音之后,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想:真是半夜鬼叫门,莫非,夏老大出了啥事儿?
这样想来,二婶儿就更不敢开门了,夏老二跟她闹腾了一番,摔门而去,这会儿还没回来,也不知道逛到哪儿去了。
“二叔,你可是我的亲二叔,你亲哥哥被你家小畜生害成这样——你真的铁石心肠,见死不救吗?”夏暖泣不成声的数落,屋里依然没有动静,她气愤至极,绝望的抹了一把泪,狠狠的发誓:“打今儿起——我夏暖没有你这二叔了——”
……
王老大平日里人缘好,哥们儿里也有跑车的人,他拉着车,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哥们儿就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把面包车后排坐凳卸了,开过来迎他们。
大伙儿合力把夏阳爸抬上车,王老大望着哭哭啼啼的夏暖:“夏暖,你跟我爸先回去,这车也坐不下这么些人,有啥事儿,给你打电话!”
夏暖泪眼巴巴的看了一眼坐在车上,失魂落魄的老妈,转眼盯着王老大:“大哥,那就拜托你了,盯着点儿我妈,记得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凡事儿有我们在,别再耽搁时间了!”王老大跳上车,关上车门,汽车发动引擎,飞驰而去,消失在浓浓的尘烟之中。
王大爷拉着夏暖的衣袖:“走吧,闺女,夜里风大,别把娃儿弄得着凉了!”
夏暖抹了一把眼泪,迈开沉重的脚步,哽噎的问道:“王大爷,我爸——他不会有事吧?”
“别担心,你爸不会有事儿的——他人那么好,老天爷会保佑他的!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天明了,咱们去看他!”王大爷宽心的话如定心丸儿,夏暖止住了哭声,默默的在心中祈祷,她坚信,正如王大爷所说的,老爸一定会平安无事,躲过这一劫难。
……
老爸、老妈不在家,夏暖顿感院子里凄清,她紧闭房门,守在妞妞身边,稍有风吹草动,心就突突突跳个不停。
夜,静得可怕,夏暖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惶惑不安中,她不由自主的掏出手机,拨打夏阳的电话,听筒里却传来关机的提示。
夏暖气急败坏的把手机丢在一边,心中对夏阳充满了愤恨。
作为姐姐,夏暖认为有义务告诉夏阳,家里发生的一切;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他理应为之负责。
经历了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事儿,夏暖仿佛一夜间长大了、成熟了,此刻,她担心的,不仅仅是父亲的安危;同样也担心整个夏家大家庭的情感走向。
夏暖打小就感受到,夏家整个大家庭亲情浓厚,叔叔、姑姑们逢年过节,都喜欢携家带口,聚集到她家,围着他们心目中敬重的老大,一大家子人热闹一番。
谁家有事,所有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出钱出力。夏暖觉得,整个夏家,就属父亲最憨厚老实,弟、妹们家里有事,他二话不说,义不容辞的出手帮忙;待自家遇上难事儿的时候,往往再三封口,不让老婆、孩子把消息透露出去。
夏暖记得很清楚,她闹离婚的那阵子,四处筹钱,父亲宁肯卖了过年猪,宁肯一家四口自个儿扛着,也不向弟妹们、街坊四邻张口。
那段时间,夏暖还曾怨恨过父亲,现在想来,她觉得自己那时候太不懂事了,完全不理解父亲内心的苦楚。父亲时常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日子都过得不容易,我是家中老大,更应该替弟、妹们着想!”
此刻,夏暖觉得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她为有这样一位傻里傻气,时时刻刻为他人着想,从不为自己考虑的父亲,感到骄傲!
夏暖万万没有想到,如此亲情和睦的一个大家庭,居然出了夏平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她更没有想到,平平常常的一次相亲,居然惹出天大的乱子来;让夏家祖祖辈辈延续下来的,令人羡慕的浓郁亲情,岌岌可危。
夏暖祈祷父亲能平安归来,否则,整个夏家将支离破碎、众叛亲离,家不成家。
夏暖无法预测,夏阳得知父亲为他受尽磨难、欺凌,会是怎样一种心情,但她可以换位思考:换做是我,定然是无地自容、满心愧疚,无法原谅自己——会背着这一包袱,在自责中过一辈子!
怨恨也好,愤怒也罢,毕竟是同爹同妈的亲姐弟,夏暖不愿意让夏阳过早的背上沉重的包袱;而且,以夏阳的脾性,得知事情的真相的话,一定会不计后果,找夏平报仇雪恨——
冤冤相报何时了,到头来,只会让事态发展得越来越复杂,难以收场;但是,父亲重病入院,吉凶未卜,作为儿子,夏阳理应守在身边尽孝。
想前想后,夏暖把自个儿绕进去了,越发拿不定主意。
……
面包车驶入青龙潭县医院,天已经亮了,面色煞白的夏阳爸被推进急救室,精神恍惚的夏阳妈,在王老大、王老二兄弟俩的搀扶下,失神的坐在椅子上,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紧闭的抢救室的门。
夏阳妈时不时打一个寒战,回想着一路上抓住的,夏阳爸冰冷的手,她就不敢往下想。
不一会儿,急诊室的门打开,一个女大夫走出来,摘下口罩,面无表情的喊道:“谁是病人家属?”
不等王家两兄弟伸手扶,夏阳妈就跌跌撞撞的冲过去,焦急的追问:“我——我是他媳妇儿——他咋样了?”
“病人内脏破损,失血过多,已经死亡。很抱歉,来的太晚了!”大夫的话如五雷轰顶,夏阳妈强撑着的精神瞬间垮掉,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竟是流不出一滴眼泪。
“大夫,你再看看,是不是搞错了?好端端的一个人,咋就死了呢?进去的时候,他还喘气儿来着!”王老大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王老二扶住夏阳妈,于心不忍的望着她憋得青紫的脸:“嫂子,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着!”
大夫严肃的盯着王老大:“科学来不得半点儿虚假,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患者的确失去了生命体征!”
“你******再胡说八道,谨防老子收拾你!”王老大脾气火爆,他的司机哥们儿赶紧拉住他,大夫默不作声的转身进屋。
不一会儿,直挺挺躺着,一动不动的夏阳爸,被推出来,夏阳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在看到夏阳爸第一眼时,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她一路追逐着、哭喊着,撵至太平间门口。
悲痛欲绝的夏阳妈,狠命挣扎着往太平间里去,被王老大死死的箍住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