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惊鸿一瞥,了然和尚在轻舞家三天来了三次,每天晨曦而来,星朗月稀而归,除了跟轻舞整天窝在最大的屋子,几乎就没怎么理过田小禾。
田小禾也发现,自了然和尚来以后,小灰灰脸上的郁色更重。
第四天,被好奇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田小禾终于起了个大早,在院门口堵住了正准备进来的了然和尚。
故作正经,含蓄一笑,“阿弥陀佛,大师早啊。”
了然和尚抬头,晨风中衣袂飘飘,俊脸祥和,眸中如止水,清澈剔透,双手合什,“阿弥陀佛,施主别来无恙。”
“小禾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大师。”田小禾凝视了然。
了然和尚坦然,“施主但说无妨。”
“小禾,敢问大师作为一个出家人,每日都与妇人关门闭户,独处一室,是为何故。”大着舌头说完,田小禾讪讪。
了然和尚绝色的脸上闪过笑意,“看来,轻舞施主,没有跟施主,讲讲这荷花村村民的营生,无妨,施主请随贫僧进去,一看便知。”
了然和尚别过脸,目视前方,挺胸阔步向前走,田小禾微微发愣后,也跟在了然和尚后头。
门被轻轻推开,迎面一股血腥味扑来,田小禾胃加快蠕动,胃酸只往上涌。
了然和尚回头,望了眼捂着鼻子,脸上有密密麻麻细汗的田小禾,桃花眼闪过关切,一只手伸进僧袍,不一会儿,修长白净的手上多了一个白瓷小瓶。
“施主,给。”醇厚悦耳的声音响起。
田小禾瞅了眼他,脸发热,接过带着他体温的瓷瓶,“谢了啊,大师。”
拧开瓷瓶,仰头,咕噜咕噜,瓷瓶里面几颗黄豆大小的药丸,就下了肚。
了然和尚望着她牛吞牡丹,绝伦的脸上错愕,倏尔无奈地摇摇头。
药下肚,田小禾把瓷瓶在手中握了握,垂头,“大师,谢谢,给。”
了然和尚好笑地接过瓷瓶,“施主,其实,贫僧想说,这药丸啊——”
田小禾想到自己把人家一瓶药都吃完了,有点内疚,“很好吃,清凉爽口。”
了然和尚笑意更甚,大大的酒窝深深印出,“施主,贫僧是想说,这药丸啊,被我拿错了,你这瓶是给畜生吃的——”
“畜生?”田小禾满脸黑线,舌头打结,“大,大师,你,你怎么会有畜生吃的药呢,别,别开玩笑,你一和尚又不是兽医。”
了然和尚眨眨眼,“施主,我们进屋看看后,贫僧再与你细说。”
田小禾狐疑,点点头,揉揉有点湿润的眼,“大师请。”
门打开后,定睛一看,这是一间六十平的大屋子,屋子的正中央架着口大锅,锅下面的柴火噼噼啪啪,烧得欢快,跃起的火苗,摇曳缭绕在锅的四周。
锅里也咕噜咕噜的,冒着大白烟,整个屋子都处在水雾弥漫中,能见度低。
隐约中,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锅周围忙乎。
了然和尚冲田小禾点点头,两人往锅边走去。
走进一看,才发现,那高的,正是轻舞,此时,她正拿着一根有田小禾胳膊粗的大木棍在锅里搅来搅去,白皙的脸被水汽熏得红红的,额头只掉汗珠子。
那蹲在一边,正埋头忙乎的,不是小灰灰,又是谁?她此时,正拿着一把刀,在割一个动物的皮,那动物看样子,是只兔子,还是死去不久的,鲜血淋淋,发出浓浓的腥臭味,田小禾压下去的呕吐,又涌上了喉咙。
再看看小灰灰,白净的包子脸,皱成一团,大大的杏眼中闪出怜悯无奈。
田小禾心中一叹,我说为什么小灰灰最近郁闷苦楚呢,原来每天都是干这个事啊,小灰灰一向与人为善,胆子小,乖巧,连只蚂蚁都生怕踩疼了,现在让她每天去拨兔子皮,那还不是……哎,说到底,小灰灰还是为了田小禾与小晨晨……
“小灰灰——”颤抖的女声带着点哭腔。
小灰灰茫然抬头,看清楚来人,黯淡的杏眼一亮,包子脸放出光亮,忽而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刀,眉头一皱,有点委屈地抬头,凝视田小禾。
“小禾禾,你怎么来了啊,快回去,你身子还没好呢。”
田小禾红着眼,蹲下身,捏了捏她的包子脸,“你每天干这个么?”
小灰灰点点头,小嘴撅起,有点神秘地凑上前,贴着田小禾的耳朵,“听说这儿还会处理死人呢。”
田小禾眼皮一跳,“真的么?”
小灰灰瞟了眼,正在和了然和尚说话的轻舞,点点头。
“小禾来了啊,你这孩子,不是说,让你多休息几天的么?”轻舞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温婉笑着说。
田小禾本想质问她为何还处理死人的事情,看到烟雾下,她满身的汗水,还有熏红的脸,眼尾鱼尾纹深深印出,内心复杂。
自自己和小灰灰来以后,这轻舞好像苍老了不少,没少增加劳作量,也没少为生计着想。
叹了口气,走上前,握住轻舞的手,“轻舞姐姐,这段时间让你费心费力了,我,我真的是十分的感谢,再说,我这会儿满月了,也该到处走走,总不能只帮你缝制衣裳吧,你说呢?”
轻舞点点头,“走走也好,活动筋骨,更有利于恢复身体。”
田小禾见她神色如常,笑容和煦,想到这么个美妇人,处理死人,会是怎么个处理法呢?
头往锅里瞟了瞟,只见大大的锅里放着几张巨大的兽皮,正被煮得咕噜咕噜的呢。丹凤眼中闪过疑惑。
轻舞与一边站着的了然和尚对视一眼,见了然和尚颔首,心里石头一落,眉头舒展开来,温婉的笑意更浓,“小禾啊,有些事情我得跟你讲讲,来你,过来,我讲给你听,小灰灰,你也过来吧。”
小灰灰懵懂靠近田小禾,田小禾牵起小灰灰的手,随着轻舞一起走出了大屋,向卧室走去。
此时,包子小晨晨已经醒了,正眨巴着细长的桃花眼,吃着自己的小拳头,近两个月的婴儿,此时已经五月初,他就穿着一件红绸子做成的小春衫,也是现代的小地主服,当时,田小禾做好后,轻舞赞不绝口。
一天天长大的小家伙,也越来越有个性,越来越**,很少哭泣,很少叫嚷,除非是饿得厉害,或者是要拉臭臭,多半的时候,他会静静躺在床上,不哭不闹地望着房梁自个儿乐,高兴了,还把小拳头放进嘴里咬来咬去。
对于咬拳头这件事儿,母子两人对抗了很久,可这小子就是执拗得厉害,只咬拳头,不咬手指,几次以后,田小禾也累了,实在是老是纠结这个问题,她觉得她的智商都会成负数的。由此可见,这小家伙是有多么的有个性!
回房,看了眼萌萌的小包子,田小禾心中酥得像什么似的,抱起小包子,连亲好几口,惹得一旁的轻舞,连咳带呛的,实在是轻舞不想在了然面前丢妇容。
了然和尚风姿卓越立在一旁,满脸温情地注视着田小禾母子俩,桃花眼眸光荡漾,灿若星河,嘴角微微上扬,大大的酒窝浅浅地浮现,绝色的脸上,柔光四溢,整个人多了几分出尘的儒雅圣洁。
此时正值五月,草长莺飞,桃花柳绿,莺歌燕舞,一派大好**,他,沐浴在**中,一身朱红木棉袈裟,春风吹拂,衣角微微扬起,风华绝代,恍如仙人。
轻启朱唇,嗓音醇厚悦耳,“他是叫晨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