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喜宝提着灯笼领路.田青云,田七,田野一行四人来到了田府历代供奉祖宗,处理宗族大事,祭祀专用的田氏祠堂。
四人也来不及顾及外姓不得入祠堂的规矩.匆匆穿过祠堂正厅,向带有天井的后跨院走去。刚跨过后跨院的门槛,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树木烧焦的味儿,田青云青筋暴起,恨得牙痒痒,哪个兔崽子,居然敢在祠堂放火。其余三人脸色也好不到哪去,都闷着头,往里走。
凭感觉应该到了福禄海棠树的福坛了。咦,怎么就没闻到海棠花香,难道这烧焦的味道,是——“喜宝,把灯笼拿过来,爷看看。”
付喜宝,脸色煞白,磨蹭着把灯笼递到已经有点不耐烦的田青云手上。田七一脸安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田野剑眉微蹙,凤眼闪过疑惑。
灯笼刚到手,田青云提起往前一凑,不得了——百年福禄海棠树从中被劈开,树枝,娇艳的海棠花,称为福祉的海棠果,全部都被付之一炬,只剩下黑黢黢的主干。就连那价值不菲专门用来固养海棠树的前朝白玉福坛也被从中劈成两个半圆环。
田青云脸色铁青,“谁,谁这么胆大妄为?”这下,不是用愤怒可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那简直是不共戴天的仇恨。这福禄海棠有多重要,整个陪都宁陵无人不知,那是田家的命脉,是富贵昌盛的象征。
往日,也有下人报告海棠没了的消息,那多半是指的海棠果的数量减少了,被那些个奴才或者是妄想福祉的外人给偷摘了。即使像这种情况,田府上下也会去大力清查,一旦发现,本府人员,不论主子还是奴才,那都是会被活活地打死。外府的人,是会直接送衙门,被定义为偷盗,入室打劫,直接断手断脚.
因为这棵百年海棠,是大夏朝第九代皇帝亲自栽种的,是御赐之物。
后来继任的皇帝在当王子时,在这围着海棠树建了一座宅邸,没多久就上京都郜都立为太子,再后来就成了皇帝。而这座宅子,就赐给了他的奶娘。田家祖宗,也是花了大把大把的银子,托关系,才在奶娘的后代中,一个不肖子孙手里买到的。说也怪,自从买了这带海棠树的宅子后,这海棠花开得一年比一年艳,海棠果也一年比一年结得多,结得大。而田家的海上生意一年比一年兴盛,家资越来越丰厚,日子越来越红火。
所以,这棵海棠树,被神化了。宁陵的老百姓都称这棵海棠树为福禄棠。田家乐得这份殊荣,特意围着海棠建了祠堂,筑了白玉福坛,打了天井,请专门的奴仆照料,就是为了能绵延这份福泽。
望着眼前这般惨状的福禄海棠,田青云,觉得这简直是在咒他田家断子绝孙,福泽付之东流,怎么能不恨呢?
田野不顾田青云挫骨扬灰的恨意,从他手中夺过灯笼,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海棠树。转过头,神色从未有过的郑重肃穆。“少爷,赶紧封锁祠堂,全府噤口,若是有嚼舌根子的奴扑丫鬟,直接乱棍打死。”
田青云和付喜宝一脸茫然。田七望着田野满脸的赞赏,微微颔首。
田野望着发愣的少爷,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少爷,这是天火烧的,天雷劈的。”
田青云抬头,满脸严肃带有点惊恐,沉思片刻。“赶紧,立马封锁全府,按照田二管家刚才说的去做,还有,天亮后,就去各府邸派发喜帖,就说今天寅时,夫人生了一位小姐,记住是今天寅时,七月十六的寅时。”
付喜宝立马领命,拔腿就去办差。田野眼中闪过诧异,而后是佩服。田七则是满脸欣慰。
田府,荫华苑
内室只剩下,李焕焕和伪婴儿李米乐。妙琴还没有回来。汪嬷嬷不知道疯癫到哪儿了。雅琴躺在侧室养伤。
李焕焕小憩了一会,身上的血腥味更重,身下湿乎乎,开始有点发冷。她睁开眼,青葱玉指戳了戳女儿娇嫩的脸,李米乐无聊的吐了个气泡泡,打了个哈欠。李焕焕会心地一笑,丹凤眼中泛着氤氲和浓浓不舍的母爱。
“儿啊,娘以后不能陪你了,以后啊,有你辉姨陪着你,你呀,要把她当成你亲娘哦,你辉姨啊,最是和善心慈,哎,也孩子气,以后,你就知道了。”
李米乐一听,眉头蹙起,果真是临终遗言。不要啊,我才不要什么辉姨,再好,也亲不过你呀,你是我亲妈,我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啊,你不要死啊,不要,你让我一个伪婴儿,在这两眼一抹瞎的古代,咋活啊,我不要后娘,要亲娘……
李焕焕看着包袱里,眉头蹙起,咿咿呀呀的女儿,敢情这小家伙也舍不得自己?丹凤眼中蓄满泪水,缓缓地流下。“儿啊,其实娘真的不是一个好人,娘无能,其实,娘呀,一直是只山鸡,娘骗了自己的亲娘,夫人啊,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和小姐对调的事情,我也是乱蒙的,呵呵,可不是蒙对了吗?”
李米乐眼皮一跳,您老厉害,这也可以蒙对,果真腹黑啊,你,娘亲。
“儿啊,娘亲我,一直想过的是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根本就不想参合这后宅争斗之事,这么些年来,我一直不争,过着富贵闲人的日子,只为吃口饭,讨个清净,可是这样,她们都不放过我。”“我原本想着,将计就计,把你生在鬼节,名声差了些,但是也可以保命,以后要是变天了,咱娘俩也可以改头换面,一样过好日子啊。”“可是儿啊,这样她们都不放过我,非得把咱俩干净杀绝。就是我亲娘,也为了保全我,想把你弄死,哼,别以为我不知道。”
李焕焕眉眼冷清。“儿啊,我不这样骗她,又怎么能保全你呢,同样是母亲,我死了,她会泄愤到你身上,同样你死了,我也绝不放过她,儿啊,你可明白为娘的心啊,是娘无能啊……”
李焕焕,声音哽咽,泣不成声。李米乐听得心酸,满满的感动,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况下,母爱总是那么无私。她很想说,老妈啊,你哪里是无能啊,你简直是活得太明白了。因为明白所以就无味,不愿争斗,您,绝对是有手段,有城府的,却是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清高高傲,使你不屑于暗地使坏,这不,小命就玩完了。哎,你怎么就这么光明磊落呢?还有,您老,唠叨了半天,她们,那些害你的人,是谁啊,您老,倒是快说啊,我好替天行道,除恶惩奸,说啊……
李米乐急得咿咿呀呀,说话的人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听到她说。“儿啊你父亲是爱你的,以后你要理解你父亲的难处,你父亲和我,是一样的人啊,我们都太——”
“咚——”一声巨响。田青云满脸惊慌地闯了进来,跑到床边,看着满脸泪痕,脸色苍白的李焕焕,心疼至极。一把抓住她的手,手已经冰凉,“快,快叫大夫,不,去把香神医请过来,快,快去,人呢,人都死哪里去了?”
刚喘着气,紧随田青云其后,跑进内室的付喜宝,听到老爷大声的嚷嚷声,气都没喘好,拔起腿,火急火燎地向外院方向冲去……
“焕焕,你感觉怎样,手,手怎么这么冷啊?”田青云声音颤抖,一把掀开了被子,月牙白的蚕丝锦缎**像是血水里泡过一样,血腥味扑鼻。“啊——”田青云满脸惊恐,“怎么会这样啊,焕焕?”
李米乐一阵恶寒。要不要这么矫情啊,要不是你这臭男人,三妻四妾,过着**的日子,你老婆会活得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最终连小命都搭上了,人都要死了,还在这装情圣,早前你干嘛去了,哼。
李焕焕眼皮耷拉,丹凤眼半睁,往日波光流转,充满灵气的眸子,此刻如枯竭的潭水,幽深无神。葱白的玉指紧紧抓住田青云的手,已是出气多,进气少。“青,青云,我走后,你,你就娶我的堂妹,张辉辉吧,这里有我的一封信,你,你,到时候就交到我伯父,他见信后一,一定会答应你的,孩子,孩子就拜托给你了,还有,汪嬷嬷,请你厚待,我,我爱你,来世,来世我们做对田园夫妻吧。”话止,气停,手落,人亡。
田青云表情呆滞,紧紧地抱住李焕焕渐渐冷去的身体。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空了,脑海中一片空白。夫妻四年,寡淡相处四年,不是没有遗憾,他们都是同类,清高不屑,面子第一,谁也不肯放下身段去将就谁,最后,便是渐行渐远,成为彼此的陌路。他们的情谊只有在曲终人亡时,才会被奏响,可是来得及吗?
低头看着尚在襁褓中,懵懂无知的女儿,不喜不悲,没有丝毫表情,看得李米乐心里发毛。这便宜爹爹,面瘫时,可真吓人啊,呀,不会是我那腹黑老妈死了吧,我是不是要表示一下啊,呜呜呜……
婴儿的啼哭声在宁静的凌晨格外响亮。带着大夫匆匆赶到的付喜宝,还有妙琴,等一干人等,听到婴儿啼哭声,看到呆呆坐在床边,抱着夫人的老爷,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惨白,想上前,却不敢。付喜宝,朝大夫使了个眼色,准备退出。“敲钟吧。”沙哑的男声响起。一干人都回头互相看了看,以为听错了,望着仍背对着他们抱着夫人的田青云,都脱下帽子,跪在地上,开始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