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声的殿内是一片冰冷的漆黑,只寝殿偏北的望月阁一片澄澈之光,月光皎洁,洒落一地的月色犹如玉盘珍珠落地,光洁纯圣,释迦兰坐在大把的月色之中,深红衣袍铺展开来,竟是铺满了那望月阁的大片地方,其上深金色的火凤为臂,裙裾暗红火龙如生,黑发披散在一片冷冽月色中,全无装点,却是幽柔妩媚,她自来不喜繁复的首饰。玉盏在手中轻巧翻转间,酒香四溢,却是美人的唇上毫无笑意,眼眸黯然。
浣暮踏进寝殿迎面而来便是一阵酒气,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缓步朝着美人端坐许久的地方走去,
“哪个婢子惹你烦心了。”浣暮轻声问道,随意坐下,也是不拘小节的样子,目光打量着周围,眉毛轻扬,“一个婢子都不在?”
释迦兰随手变幻出杯盏,递给浣暮的时候已是盛满了酒水,险些要溢出,“你我当真还需要谁伺候么,不过是身边的人多了,这亘古的寂寞看似浅了,其实…”释迦兰顿了顿,嘴角悠然勾起,眼神连着最后的黯然都敛去了,“寂寞一直在,若是格格不入,差遣再多的人,心还是一样的感觉。”
浣暮没有接话,托起玉盏至嘴边,鼻息间都是醇香的味道,眼神暖了暖,“许久没有这味道了,”
释迦兰微微一笑,才是抬眼看了浣暮,唇梢扬起半分,语气也是不自觉地轻快了,“小时候,我们总是偷喝父神的酒,被抓到了还是一口咬定是对方出的主意呢”
“哪有,”浣暮仰头一饮而尽,“我从来没对师傅说过是你带头要我们去替你偷酒喝的,”
“哼,”释迦兰眉眼一转,“你是一直不说话,也是一直在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我,父神是怎样的人,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是我出的主意了,其实啊,”释迦兰脸色微红,笑意在面上荡漾,“你才是最聪明的,每次我和余姚被罚耗尽灵犀一跃千里,你都是站在庭院清爽的吟诵诗经,弄的附近百位神祖都是知道那个白衣俊美的公子是释迦一族的,现在想来,为什么父神都不去惩罚你呢,明明我们都是共犯啊!”虽是埋怨的语气,释迦兰的脸上却是深陷回忆之中,平日里威严不可侵犯的祖神竟是露出孩童般的愤愤不平。
浣暮轻声笑着,一扫平日里的冰霜寒冷,释迦兰伸出玉手覆在浣暮的杯盏上,眉宇间都是温和,“青梅酒虽不是什么金贵的酒,却是最合我的口味,”收回玉手,杯盏的青梅气又是扑鼻而来,
浣暮眼眸暖意回转,“金贵的不一定最好。”
“是啊,”释迦兰仰头,喉咙微动,酒水入腹,一阵辛辣,语气里说不尽的酸楚,“金贵的哪里会是最好的。”眼眶微红,顿了半晌,转眼间嘴角上是盛然的笑意,回首轻道,“暮,”
浣暮抬眼,看着释迦兰,
“曾经你说,要我做你的妻子,”释迦兰看着浣暮的眼,眸中满是晶亮,端庄华丽,语气轻柔,“我以为,那是亘古携手,星辰钦鉴,“但是话语间泪水滚落,合着笑意全然不符,浣暮就那般望着她,眸中有无法言说的愧疚,
“但是——“释迦兰抬手轻轻拽起浣暮的手掌附上自己的胸口,”这里现在好疼,“泪水再难自已,眼眸中却是全无哀怨,”其实,我早已接受了你不爱我,只是万载光阴我都不曾明白,为何你…“释迦兰的声音都在哽咽,”明明不爱我,却要娶我….“
即是娶了我,为何又要负了这白首之约。
释迦兰只泪水横流,终是问出了那句可笑之极的话,失声颤抖,仿若委屈翻覆涌起:
我释迦兰为神祖之女,承祖神不灭之躯,与你拜时光为母,厮守于飘渺岁月,你怎么能因个花妖——
负我一世荒谬!
这一世——
便是亘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