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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莲叶同心

瑶璧和沁儿并肩站在白玉轩冰凉的大门外,心中各是一番酸楚苦涩的滋味。

谁也不愿意相信上君真的走了。

他怎么会走呢?

他是叱咤三界的梼杌上君,是造化高深的仙尊。他怎么会轻易就走了呢?

“霓虹在哪?”瑶璧木然得看着门环,突然问道。

沁儿微微回过神来,冷冷地答道:“你现在还想着霓虹的事情?真是执着。”

“我只是在想,如果找到霓虹,说不定能找到上君。”瑶璧的语气里没有怒气,只是淡淡的,平静得有些不寻常。

沁儿顿了顿。她不是没想过上君没有死。但是若果真如瑶璧所说,上君是携霓虹归隐了,那么他们此时,最不希望的就是有人打扰吧。

为了和霓虹在一起,上君也真是不管不顾了。

如果是这样,她希望他们能幸福。

一定是这样的。

沁儿的唇角略略往上扬起,心里五味杂陈——他终究,不是她的归处。可是他给了她那么多关于爱的信念和执着,她不后悔,也不怨恨。

一棵杏树的守望,原本就是这样的吧。

玄武国,莽林。

马蹄声由远及近,霓虹焦急地迎着那声响跑过去,全然不顾身后腾蛇“慢一点,慢一点”的呼喊声。她很害怕,从清弥离开时起,她就一直很害怕。眼看着天就黑了,还不见凤鸣歧的人影。

一匹骏马通体纯白,没有一根杂色,一看就不是凡物。马上的人俊逸脱俗,一身青袍被风鼓起,愈发显得他姿态洒脱如九天之神。

“舅公?”霓虹惊讶地喊了一声。舅公来了,那上君呢?

正此时,一阵飓风,只见天空中两道影子翩然落下。霓虹定睛一看,一个是清弥,另一个,是骑着毕方的师父。左看右看,就是没有上君的影子。

“师父,清弥……”霓虹的眼睛顿时酸涩起来,“上君呢?”

只见他们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都不知如何开口。

“师父……”霓虹走上前去抓住神泽的袖子,“师父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上君呢?上君怎么了?”

“霓虹,事情出了点小意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没有太大把握。”神泽无奈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先别担心,等我们去看看情况。”

“看情况?”霓虹的眼泪簌簌地坠落下来,像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怎么看情况?上君他还能不能回来?师父……舅公……清弥……你们都不知道吗?”

“虹儿,”老苍帝君从马背上跃下,沉声劝慰,“你要相信凤鸣歧。他做事,从来都是万无一失。”

霓虹擦了擦眼泪,默默地点点头,尾随众人往圣泉的方向走。

圣泉汩汩清流边,端坐着一具躯壳。霓虹痴痴地盯着那熟悉的背影看,青丝流转,玄袍随意地在青草地上铺开。如果没有人告诉她这只是一副空空荡荡的皮囊,她宁愿相信这就是凤鸣歧,他只是睡着了。

只见锦华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霓虹一看,有些吃惊:

“这不是……我梦里的那枚玉佩吗?”

“当年为了承装不同的魂魄,我将碧露分成了很多块。”锦华点点头,“我手上的这块,是帝君给我的。现在我已经将莲卿的魂魄收拢,本打算用这块碧露承装上君的魂魄,可是……其间出了些差错,现在帝君的魂魄受损,大概难以归位。”

“那……”霓虹不禁慌了神,这魂魄之事神乎其神,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师父也没有什么办法吗?”

“我身为半神,对引渡灵魂的事情原本就不是十分熟练,要把丢失的那一部分灵魂引渡回来,我恐怕……”神泽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倒是一边的老苍帝君看着霓虹开了口:

“要说引渡灵魂,大概没有人比你更精通。”

霓虹不解地看向舅公,什么引渡灵魂,她闻所未闻。

“当年你母妃在天界为灵祈上神的时候掌管天界仙魂司,专门引渡一些散仙游魂,她的灵力,想来定是传给你了。”

“可是我不曾……”霓虹迟疑片刻,决然道,“管不了那么多。舅公,我应该怎么做?”只要能把上君带回来,管他什么引渡不引渡的。

“你要去一趟往生河畔。”老苍帝君沉吟道。

神泽和清弥闻言,脸上的表情都有些诧异。清弥的金眸暗了暗,淡淡开口:“往生河畔是生魂的居所,活人不能进入。”

“所以要把虹儿的生魂抽离出来送到往生河畔。”老苍帝君面无异色,沉着地回答道。说罢,又转头看了看霓虹:“我会在你身上下魂蛊,好追踪你的位置。可是我也不能保证能够顺利地把你们从冥界带回来。如果失败,你也就变成了往生河畔的一缕生魂——你想清楚要怎么做。”

霓虹丝毫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我到往生河畔要做点什么?”

“霓虹,你再考虑一下。”神泽见她似乎完全没有把老苍帝君说的风险放在心上,不禁有些担心地提醒了一句。霓虹回头对他微微一笑:

“师父,如果现在散落在往生河畔的,是莲卿的生魂,你大概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地就追去了吧——我自认对上君的心意,不比师父对莲卿的心意差几分。一直以来,都是上君在庇护我,我以前一直在想,会不会有一天,我也能为上君做点什么。现在我终于能做点什么了,其实我心里还是很欣慰的。”她顿了顿,目光闪烁,“我一定会把上君带回来的。”

老苍帝君点点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虹儿你到了往生河畔,需要找到凤鸣歧的生魂,然后将他带到往生河与无间城的交接处。他与你亲近,所以由你去大概更容易找到。不过你们出来的时候注意避开冥界修罗门上的戮光——如果被照射到就会魂飞魄散。”

霓虹点头一一记下。腾蛇此时也收敛了素来的毒舌,语气和缓地嘱咐道:

“你舅公他也只能打开修罗门一次,戮光一闪,门就会合上。你们一定要在修罗门闭合之前出来。”

霓虹又点点头,拉了拉腾蛇的手:“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凤鸣歧让我在莽林东面给他准备了一间竹屋,说是开始的几年你们就住在那里避避风头。等事情平息,三界都相信凤鸣歧已经死了,再带你去人间看大千世界。”腾蛇反握住她的手,语气有几分羡艳地说道。

霓虹一听,不觉红了眼眶——上君是什么时候开始安排这一切的呢?他已经预备好了所有的事情,大概从她去南海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吧。可是自己却乘着一时之气,没有理由地就离开了,一走就是一年,书信也没写过一封,上君心里大概十分生气失落吧。

无间城。

再次来到无间城,眼前的景色和两年前并无二致。

入眼依然是高低错落的飞檐,屋脊上仙人走兽,精致如画。

两年前她是随上君来到这里的,他一身明黄色,笑容张扬又耀眼。那时候霓虹还很不喜欢被随随便便地抱上抱下。

蝴蝶的绸庄依然静静立在转角的地方,偶尔有一两个人从里面出来,身上的绸缎如朝云流霞。霓虹弯了弯唇角,上君,你看,这里还是这样子,只是现在,我身边缺了你。不过你别担心,我这就去找你。

霓虹站在修罗门前,回头望了望自己躺在马车里的躯壳,便毅然决然地跑进了门内。

她不害怕,她心里全是期盼和憧憬——关于上君和她的未来,关于腾蛇口中的竹屋,还有他曾经说过的要带她去看大千世界的允诺。她只要找到他。

往生河畔常年不见天光,唯一的光源是星星点点微弱的幽绿萤火,像是一盏盏指引生魂们前行的灯笼。往生河黑色的河水哗哗流淌,这死亡之地静得只有流水声。

霓虹原本以为要找到凤鸣歧的魂魄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到了往生河才发现,原来魂魄并不是她想象的样子。没有实体的魂魄像是一堆叫嚣着的在世时的纷乱回忆,没有载体,没有形状。想要从一堆记忆里找到属于凤鸣歧的那一段,着实不容易。

霓虹深吸一口气,索性坐了下来细细分辨。

她闭上眼睛集中心智,灵台突然清明起来,所有的记忆都仿佛被各自投影成完整的画面,上演着不同的人生历程。欢愉,痛苦,悲伤。一幕幕人间剧,一场场离合悲欢。这么多人的一生,在霓虹脑海中上演完一出出波澜壮阔铁马金戈的悲喜闹剧。

“上君上君!”是自己的声音!霓虹忙集中思绪捕捉住那些就快要飘散的记忆碎片。

“上君,后山的梅树开花了。”红服少女一脸的激动。

“上君,我想喝木樨酒。”少女漆黑的眼睛里满是期盼,那馋嘴的模样有叫人觉得有些好笑,“上君,好不好好不好?”

还有她在月夜下看琴谱的模样,她在灯下闲敲棋子的模样,在书桌前提笔深思的模样,还有,在夜光里酣然入睡的模样。一幕幕一章章,都是她。霓虹紧闭着的眸子溢出泪光。

“从来都没有瑶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有你。”上君那深沉而好听的声音忽隐忽现,模糊不清地传到耳朵里。

“找到了。”霓虹轻轻地在心里雀跃道。

她睁开眼睛,只见眼前有一团晃动的幽绿灯光,光芒中依稀可见凤鸣歧那挺拔的轮廓。

“上君!”她伸出手去,幻影如同水波漾开来,唯余一团小小的,微弱的萤火落到她的指尖,明明灭灭地闪着光,好像在和她说话。

霓虹笑起来,轻轻地凑近那一团小小的光芒:“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等我带你出去你在说给我听吧。”说罢,那萤光停止了闪烁,安静地伏在她手心。

霓虹站起来,小心地将他护在胸前,匆匆向大开的修罗门跑去。

门外光线刺眼,霓虹看见老苍帝君逆光的身影,不禁兴奋地挥了挥手:“舅公!我找到了!”可她话音刚落,突见门梁之上一片红光迅速蔓延,如同四溢的瘴气般铺天盖地向她袭来。霓虹大惊,手中萤光闪烁得厉害。

“霓虹!”

“虹儿!”

门外几声惊呼,霓虹顾不得这么多,将怀中的幽绿萤火死死护住,奋不顾身地往门外冲去。脚踝上一瞬间有灼热的刺痛感,但是在她冲出冥界的一瞬间痛觉又突然消失。身后的修罗门“嘭”地一声关上,将红尘隔绝在外。

霓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好险。

神泽走上前来,沉默着拿出碧露,霓虹手中的萤光从她指缝中飞出来,一点一点地靠近碧露中四散的魂气。

猛然间,像是一颗石子被丢进了镜泊,原本沉淀在碧露里散漫的魂魄激烈地振荡起来,幽绿的萤光渐渐消失在金色的灵魂之中。霓虹看得目瞪口呆——在她惊讶的目光里,游丝一般的金色魂魄渐渐在碧露中凝结成一颗璀璨剔透的金色宝石。

老苍帝君一直蹙着的眉头终于舒缓下来:“好了。”

霓虹激动地看着那金色的灵魂结晶,将碧露从神泽手中接过来。她抬起头却发现突然不见了清弥的影子,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清弥呢?”

“你刚才从修罗门里跨出来的时候他就走了。大概是觉得该做的都做完了吧。”神泽回头看了一眼方才清弥离开的方向,淡淡答道。

把自己能为她做的事情都做完便洒脱地离开,这西国少主,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呢。神泽默默地在心里想。他也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神泽回过头来,对霓虹笑了笑:

“接下来的事情你舅公会处理好。我也该走了。”

霓虹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师父是要去找莲卿师姐……噢,不对,是我师娘吗?那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神泽见她又恢复了往日鬼精灵的样子,不禁无奈地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后会有期吧。总能再见的。”说罢,唤来毕方,腾云而去。

霓虹目送他远去,才登上了马车。无间城繁华一如往昔,和凤鸣歧同乘龙辇流连城中,好像已经是前世的事。霓虹握紧手中温热的碧露,胸腔中一颗心脏用力地跳动着。

不管你在哪里,我总会找到你。我要带你回去,我要你带我去看你许诺过的滚滚红尘。

马车颠簸,载着归人,终隐没于莽林深处。

梼杌上君,或是青冥帝君,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有人说在白虎国的市肆之间见过一人,风华高雅,不似凡人,似乎与过去的梼杌上君十分相像。他身边的年轻女子言笑晏晏,眉间红梅盛放,十分活泼。她总是亲昵地唤他“紫宸”。于是有人追溯说梼杌上君当年在瑶池边为绛珠草修成人形时是为紫宸仙君。不过这个名字太久远,且本初之名于他如同乳名一般,他战名远扬之后没有人敢再这样称呼他,于是也就不再流传了。

有好事者专程去白虎国一探究竟,不过他二人似乎很喜好游山玩水,居无定所,所以寻访也只能是无疾而终。

南海 宣德殿

白赭手上握着一片红色的锦缎,眼眸中有水光闪烁。他看着站在一边的神泽,问道:

“虹儿她……帝君待她怎样?”

“君上放心,霓虹这孩子总会做出最好的决定。”他顿了顿,“再者,他们缘分深厚,会过得很好。”

白赭点了点头,目光投向门外垂手而立的青衫女子:“她便是先君一直要找的人吗?”

神泽回头朝门外的女子递去一个安心的微笑,一时间温柔如水般晕开:“是啊。”黄泉碧落,他总算是找到了。欠她的那些年,他要悉数补回来。

“也是时候把这帝位交还给你了。霓虹有了归宿,我也可以给灵祈一个交代。”白赭点点头,目光辽远而温和。他好像看到了在一片火红的彼岸花间格外显眼的一抹艳红,青丝流转,曳袍翩飞。她的背影是那般空寂出尘,隐隐绰绰如同伫立在海角天边。

让你一个人等了这么久,真是对不起。

霓虹现在过得很好,你终于可以安心了。

所有的事情,最后总能找到最合适的结局,不管圆满与否。

瑶池边的绛珠草一岁岁荣枯,只是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凤鸣歧。

青鸾和白孔雀重新回到西王母身边,看起来一如数十万年前的模样,虽然完璧之下仍有裂隙。不过于瑶璧,大约仍是最好的结局。多年东付的情,只如在梦中。

杳无人烟的紫檀宫门外,一夜之间突然长出一株巨大的杏树,繁花压满枝,像覆了一层粉雪。

末·陌上花。

阁楼上漏窗大开,断断续续地能听见院子里雨打芭蕉的声响。俏丽的女子红衣如火,正温婉地低着头教身边的女童写字,突然听见门外有谁不满地大喊着跑进来:

“娘亲娘亲!爹爹又被邀月阁请去题字了!”

那孩子五六岁年纪,面如玉色,眉眼英朗像凤鸣歧,面容不乏秀致,又有三分似霓虹。他看上去就像个漂亮的瓷娃娃,长得甚是讨喜。

霓虹挑了挑眉,无奈地伸出手将他揽到怀里,笑着安抚道:“邀月阁的老板是你爹爹的好友,这没什么。玖儿就别大惊小怪了。”

“可是今日邀月阁有个什么花魁大赛,聚集了好多姑娘。”瓷娃娃一脸的不高兴,小嘴撅得老高,还作势挥了挥小拳头。

霓虹的眉心动了动,不动声色地拍了拍玖儿的肩膀:“那玖儿在这里陪着妹妹写字,娘亲去看看。”虽说她深信凤鸣歧不会出什么差错,不过莺莺燕燕终究还是太碍眼。

她说着,起身捋了捋裙边的褶皱叹了一口气。

刚出门转了个身,迎面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这么着急,要去哪啊?”似笑非笑的语气,带着惯有的温柔。霓虹抬起头,揉了揉被撞得有点发晕的脑袋,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没……没要去哪。”

凤鸣歧假装着板起了脸,冲屋里喊了一声:

“玖儿,出来。”

只见瓷娃娃磨磨蹭蹭地蹭着门边,蹭到了霓虹的裙后,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凤鸣歧看,那惊怯的模样十分有趣。凤鸣歧有些忍俊不禁,不过面上还是尽量严肃:

“下次不许随便来告状。带念儿下去玩吧。”

玖儿老老实实地点点头,进屋拉着妹妹就往楼下跑。霓虹无奈地看了看凤鸣歧:“你逗他做什么,明知道他最怕你的。这下大雨的,你让他俩去哪玩。”

凤鸣歧不在意笑了笑,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在她颈窝蹭了蹭。他披散的发梢还有些湿漉漉的。

霓虹被他的气息挠得有些痒,不禁咯咯笑着推开他,从怀里取出一枚帕子给他擦了擦头发:“我早上就和你说了记得带伞,怎么还淋成这样。快换件衣裳,不然要生病了。”

凤鸣歧扬了扬唇,任她揉乱自己的头发:“以前不会生病,不习惯带伞。”说罢,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幽谷的兰花开了,雨后我们去看花吧。”

“带着玖儿和念儿吗?”霓虹听了,目光闪了闪,又迟疑地问道。

“就只有我和你。”凤鸣歧淡笑着摇摇头,“自从玖儿和念儿出世,你就很少和我一起出远门了。”他有时候对这两个小尾巴颇有点意见。他打算着过几年等玖儿再长大一些就把他送到倾觴那里修习,反正倾觴一个人待在竹林也怪寂寞的。霓虹自然是舍不得的,不过凤鸣歧让步说每年除夕就把他接回来住几天,又花言巧语地说男孩子不能这么恋家,得出门锻炼锻炼,霓虹才算是勉强答应。

“还有一件事。”凤鸣歧对霓虹眨了眨眼睛,“过段时间我们还要去一趟紫檀宫。”

“嗯?可是紫檀宫很远啊……”霓虹又迟疑了。

“再远也要去,我在那里藏了一些东西。”

于是无视玖儿和念儿可怜兮兮涕泪涟涟的可怜眼神,霓虹和凤鸣歧还是如期出发了。紫檀宫门外十里桃林灿若云霞,一株杏树就这么亭亭地夹植在这片粉红云霞里,显得格外耀眼。霓虹看着繁盛的杏花,顿了顿。凤鸣歧则抬头微微一笑:

“又是一年了呢。”

又是一年了,很多年前,自己曾也在一株杏树下这样抬头微笑吧。

后山的梅林四季常开,火红的一片。凤鸣歧走在前面,回头温柔地看了看霓虹,漫山遍野的红梅顿时失色。

“我记得那一年你哭着闹着要喝梅子酒。”凤鸣歧在一株梅树下站定,“其实从流华宫回来,我就酿了酒埋在这里。用的是仙界的‘赤露’花蕊和果实,现在应该刚刚是喝的时候。”

霓虹愣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呆呆地看着凤鸣歧把一坛酒从泥土里挖出来。酒盖一开,香气四溢。

“你不是说我煮的酒味道太淡了吗,这下你自己来吧。”说着,他不知从哪里端出一碗

浸了桂叶的朝露,放到石桌上。霓虹笑起来,舀了一勺浓稠的酒浆兑入露水中,调配均匀之后便放到火炉上慢慢煨煮。二人相对无言,唯有酒香晕开,愈缠愈浓。

这样的时间,像是一汪宁静的湖泊。

时间哗哗地倒退回那个月夜,月华如霜撒了一地。他送走连琼,静静地看着醉倒在案几上呼呼大睡的霓虹。就这么看着,突觉即便红颜弹指老,她在他心里也永远会是特别的存在。

大约是从那个时侯,他发现,他是喜欢她的。

远远地看一眼,也觉得心情会好起来。

他本来想就这样和她一起走下去,直到她的劫数来到。可是渐渐地,他开始觉得不满足,他想陪她一起经历人生应有的种种悲喜,想陪她一起慢慢地老去。可是,他是个已经活得快要腐朽了的没有生气的妖怪,而她的生命却像含苞待放的花朵,那么鲜活。

霓虹去南海的那段时间,他曾一度决定,就安静地等着,她总会回到他身边。等到梅子酒熟了,她就一定会回来。不过,他最终还是没能沉下性子来等。

霓虹去往生河找他的时候他是真的吓了一跳,如果当时霓虹有什么闪失,他不敢想象自己会怎样。

好在,她没事。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或是江南盛放的莲花,荷风阵阵。他们一起走过了许多地方。他们一直在一起,无论朝暮悲喜,再无别离。

“紫宸,为什么这么久了酒还没煮好啊?”

凤鸣歧的思绪被霓虹的话语打断。紫宸,这个名字,只有她能叫。凤鸣歧觉得从她口中说出来,这个名字变得十分亲昵,也十分好听。他看着她笑道:“知道你嘴馋,我挑的是开得最好的花和结得最好的果子,总要多费些时间。”

霓虹的眸光闪了闪,向前倾身绕过冒着热气的酒壶,扬唇笑起来。凤鸣歧看着她凑近的笑靥,微微顿了顿。霓虹却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臂拉低他的脖颈,吻在他唇上。

现在她耍流氓的能力真是不亚于凤鸣歧了。

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耳边响起酒杯被袖袍拂落的声音,凤鸣歧抬手按在她的脑后,渐渐加深了这个亲吻。酒壶里的酒在炉火煨煮下已经开始从地下翻腾出细小的气泡,碰到空气的一瞬间又炸开来,发出“噗噗”的声响。

温热的酒气轻轻萦住了鼻息。

莫名的安心,因为有彼此在的地方,就是归处。

银白月华流淌在浩瀚的夜空,耳边能听见花骨朵迎着月光开放的声音。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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