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觞的绿猗阁周围依然是一派古拙景象,霓虹刚被凤鸣歧抱下车,就直奔竹篱,在篱外高声喊道:“倾觞!你在不在里面?”
“他若是在这里,早就出来了。”凤鸣歧看着他那兴高采烈的样子,有些无奈的说。
“可是他平日里也不出门呀……”
“今天是弄玉的忌日。”凤鸣歧摇摇头,“他大概在弄玉陵前吧。”
“啊……那我们真的是来采茶的啊?”霓虹有些沮丧。凤鸣歧不禁好笑。
“你原本不是要与沁儿来采茶的吗?”
霓虹撅了撅嘴,心中不爽道:装什么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凤鸣歧带着她绕过绿猗阁,往南走便是一座不高的山丘。霓虹以前寄住在倾觞这里的时候也随他来过这茶园。首阳初春,茶树竟已冒了尖,绿油油的甚是惹眼。这时却见一个人身着淡绿长袍,缓缓走来。霓虹定睛一看,不是倾觞是谁?她高兴地迎上去,还挥着手大喊:
“倾觞!”
倾觞本是一脸愁云惨淡,看到一黄衣少女欢呼雀跃地向自己迎过来,这才舒展了眉头,温雅一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霓虹掰了掰手指算了一下:“也不过三四日。梼杌上君和穷奇上君把我救了出来,之后我就在上君的紫檀宫小住了几日。”她对倾觞总是觉得格外亲近,感觉像是家里的大哥哥一样。什么都想和他说,只是突然又想起今天是弄玉的忌日,便把一肚子的话咽了下去,一时间沉默下来。
“快过来采茶,闲聊什么呢?”凤鸣歧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语气带了些些责备。
“上君怎么有空来小仙这里。”倾觞的语气客气又生疏。
凤鸣歧指了指霓虹:“霓虹说要来采茶,我送她过来而已。”说罢,又指了指霓虹,说道:“你快采茶去吧,采完了我们回宫。”霓虹敢怒不敢言,腹诽几句便转身进了茶林,凤鸣歧看着她赌气的样子嗤笑了几声。等她走远了,又回过头来对倾觞说:“我今日来是有事对上仙说。”
倾觞点点头:“上君请讲。”
“这月十五,我想送霓虹过来住一天,十六再接她回去。”凤鸣歧说道。
“这自然可以,她先前就住在这里,也比较熟悉。”倾觞点头答应,“可是上君为何突然如此打算?霓虹问起我也好与她说。”
“不必说,我自然会与她说好。”凤鸣歧摇摇头,看了一眼霓虹的方向。
霓虹远远看着那俩人说话,心中不禁奇怪:上君与倾觞能有什么好聊的?之前看她们的关系。虽说不算不认识,不过与陌生人也无甚两样。她心不在焉地采着茶,却见凤鸣歧向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忙垂了眼睛。
自从那夜他执了自己的手说话,霓虹就有些不适应和他有什么眼神交汇。他倒像平常一样,真是五十万岁的妖精,脸皮也比较厚。
采了一篮子良莠不齐的茶叶,凤鸣歧有些无语地看看她的杰作,长袖一挥,叹息道:“原本打算看在你这么勤劳的份上让你在这小住几天,可是——”他从篮子里拿出一整枝茶树枝, “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
霓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可是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提上了车:“走吧。”他长腿一抬便跨上了车。霓虹只能依依不舍地对倾觞洒泪挥别,龙辇却像是磕着什么似的猛地一歪,霓虹慌忙看向前方,再转头时倾觞的身影已经远得看不见了。
“上君你是故意的吗?”霓虹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凤鸣歧懒懒地斜倚在座位上,蛮不在意地说:“我什么也没做啊。”那样子真是要多无辜有多无辜,恨得霓虹牙痒痒。
在紫檀宫的日子漫长又懒散,不过有沁儿常常去玉玦宫作伴,时间也挺好打发。紫檀宫大的惊人,其间有溪流瀑布,树木山川,霓虹怀疑凤鸣歧是不是买下了一座城来住。不过凤鸣歧最近却不怎么出香檀殿,不是在殿中看书练字,便是提笔作画。他偶尔会去静水弹琴,霓虹自从那次掺和了他和瑶璧的二人世界,就死活不再去静水了。美人要真动起怒来,肯定是很可怕的。
这一日沁儿也不知去忙什么了,霓虹闲着无聊,就偷偷跑去香檀殿想要看看凤鸣歧到底在做什么。她在门外探探头,却见凤鸣歧执着一根狼毫小笔,正在纸上抄着什么。他侧过头的样子分外好看,一头青丝滑落一边。
“在门外站这么久做什么?”他突然开口,吓了霓虹一跳。她看了看四周,没有旁人,看来又被发现了。霓虹只好灰溜溜地走进去:“我……路过而已。”
凤鸣歧似乎不在意她的解释,头也不抬地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霓虹靠过去,低着头看见白纸上的几列蝇头小楷,工整好看。低头细看,竟是那日咋蓝莲之畔听清泠唱的《涉江》。
他抄完最后一句,撂了笔抬头问道:
“你会写字吗?”
“倒是认识,但是没写过。”
霓虹刚说完,就被凤鸣歧拉在腿上坐下:“写你的名字给我看看。”霓虹有些尴尬的动了动,却发现被他抢了右手,拿起了笔。霓虹心里突然漏跳一拍,一时间又懵住了,只任由他纠正着自己拿笔的姿势。好不容易等他放了手,霓虹才蘸了蘸墨,有些生硬地写下“霓虹”二字,写完却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别让我写了,好难看。”
“我的名字呢?”凤鸣歧没有搭理她,兀自问道。
“是你让我糟蹋你的名字嗒!写毁了你可不能怪我。”霓虹咯咯地笑着又提起笔,并列着写下“凤鸣歧”三个字,仍然难看得她自己看了都想哭。凤鸣歧却不太在意,拿起纸来看了看:
“嗯,勉强认得出来。”他顿了顿,又开口,“为了表彰你,明天让祈云送你去倾觞那里住一天,后天我再去接你回来。”
“你不去么?”霓虹有些好奇地转过头去,却感到自己的唇扫过了什么东西……顿时脸就烧了起来,电火光石地回过头,低头不语。
“明日十五,我不能出宫。”凤鸣歧语气里带了笑,似乎有些抑制不住。他侧过头来看霓虹烧红了的耳根,打趣道,“被轻薄得可是我,你委屈什么?”霓虹从他腿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凤鸣歧在座位上看着纸上的五个字,笑得让人看了都害怕。“这次玩笑真开大了点吗?”不过,心情却意外地变得很好。他摇摇头,看了刚刚升起的月亮。月明星稀,就快变成盈月了呢。
流华宫,尊华殿。
尊华殿是流华宫的主殿,也是妖帝连琼平日接见宾客的地方。
连琼此妖,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有见他现过原形。只是四十五万年前他不知怎么就打败了四大凶兽中的饕餮、穷奇和混沌。当年因为梼杌上君喜好游历四方,居无定所,因此他俩一直没有正面交锋过。
不过听坊间流传的说法,连琼曾于东海岛国遇见梼杌上君,因久闻梼杌战名,要与之决斗。不过梼杌上君当时并未将他这不知哪里窜出的小妖放在心上,只是轻嗤一声说道:“我何必白费力气与你相争?”说罢,拂袖便走。
连琼却不作罢,连追了梼杌七七四十九天,梼杌上君那怕麻烦的性子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纠缠,终于有些忍无可忍:“你这样缠着我做什么?莫说你赢不了我,就算你赢了我,我若不愿让你统领妖界,照样搅得你永无宁日。我承诺绝不拆你的台便是了。”
于是这场战争,竟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了结了,不仅因为天地间的神啊妖啊都知道,梼杌上君言出必行,也是因为连琼深知,不死不灭的梼杌确实有能力搅得他“永无宁日”。不过这件事于来连琼来说,一直是件奇耻大辱,因此这四十五万年来他虽一直礼待梼杌上君,还替他建立堪比流华宫的紫檀宫,但是也一直在各方面牵制他。
“君上,这次流阳宴,正是对梼杌下手的好机会。”坐下一谋士谏道:“属下闻之冰月十五他曾破例出宫,被妖瘴之气所伤,绀香十五正是瘴毒复发之时。”
“不忙。”连琼那双英武的眸子里,一片肃杀之气,“绀香十五的流阳宴,我只是探探他的虚实。瘴毒侵蚀逐月加深,我们且等他中毒深了,再下手方有胜算,梼杌乃不死不灭之身,我们也只能将其封印,却不能杀了他,所以总要有十足的胜算方能动手。”他说着,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明月,眼中有极致的狠戾一闪而过。
“我听说他近来宫中住了个人类女子……”突然有人开口,“据探子说她首阳十五会出紫檀宫。”
连琼微微摇头:“我上次去紫檀宫,一时还未看出那女子的身份,也不知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他回想起当日,凤鸣歧对那女孩态度不冷不热,似乎不太上心——若不是他果真不紧张她,便是他刻意表现得不在意。以防万一,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凤鸣歧,总有一天,我要让这妖界,成为我连琼一个人的天下。
首阳十五 紫檀宫
霓虹被凤鸣歧抱上了龙辇,他今天本来要去找倾觞,上次一别,还有几首琴谱自己没记清楚,刚好回去看一遍。可是她却总觉得凤鸣歧脸色不太好, 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身体不好。她隐约有些担心,从龙辇里探头出啦问道:
“你没什么事吧?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凤鸣歧见她眨着眼睛盯着自己看,笑了笑:“大概是昨天被人轻薄了,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吧。”这话一出,周围站着的下人们都是一汗,脸上表情各异。霓虹立刻绿了脸,一甩帘子,钻回车里——还开这样的玩笑,什么脸色不好,肯定是幻觉。辇外传来凤鸣歧的低笑声,坐在车外的祈云也像是拼命保持镇定似的,表情平静得极不自然。
龙辇微晃了一下,两边的风景疾速倒退过去。霓虹平复了心情,觉得有些无聊。平时坐龙辇出门,凤鸣歧总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可是祈云此时却是个闷葫芦,长得英俊,性子却极谨慎,不愿多说一句话。他此时也只是例行公事地坐得远远的,一脸严肃警惕,霓虹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
正沉默着,突然祈云两条浓眉蹙了起来。霓虹一紧张,忙问:“怎么了?”
“有妖气,在绿猗园的附近。”祈云说着,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龙辇缓缓降了下去,却见一道白光从绿猗园破空而出,在龙辇边停了下来。霓虹吓得惊呼了一声,可是在看清来人的脸之后,那声惊呼便如鲠在喉地卡在嗓子中间。
他仍清绝得超然物外,一身素白如九天之神。祈云并不认识眼前的男子,只是这男子身上强大的妖气和淡漠的气质让他不敢贸然近前。便在一边警惕地看着。霓虹想着总这么对望着也不是办法,便撩开帘子要下去。可是平时都是被凤鸣歧抱上抱下,这会子要自己下去大约要费一番功夫。她正想着先在车辕边坐下,一低头却看见一双手伸了过来。霓虹有点犹豫,不过还是被那双手接过,双脚着了地。她正要挣开那微凉的怀抱说声“谢谢”,却不想被紧紧圈在了那个怀抱里。
“过得好吗?”清弥的声音有些低哑地从头顶上方传来。
霓虹听见剧烈的心跳声,也不知是谁的。她声音有些颤抖地答道:“我很好。”
“那就好。”清弥说着,松开了她,目光却仍然锁在她身上。片刻之后,才向绿猗园看了看:“进去吧,倾觞在里面。”
霓虹低了头,绕过清弥走进了古拙的围篱,院子里的桃花落了一地。
清弥的目光颤了颤,转身离去。耳边又想起倾觞的话:“你若是承受不了最终一个人的苦楚孤寂,还是早些放开她吧。”
放开她,应该要这样吧。只是不知那梼杌上君待她如何,只盼着她脸上再不要出现那被抛弃了一般的悲伤表情。只要她过得很好,自己也可以安心。
霓虹刚一脱离清弥的视线,丢掉的一条魂就回来了一半。她决定忽略方才的心悸,好好地度过这一天。倾觞坐在席上,面前摆了张棋盘,好像是一局结束,正在收棋。见霓虹进来,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温雅地笑了笑:
“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来,前几日新谱了几支曲子,想让你试弹一下。”
他语气清淡温和,只字不提刚才清弥的事情,霓虹也不在意,兴趣盎然地走上前去:“我也正想着这事呢。”两人相视一笑,到颇为默契。
“那日说要送你来住一日,我还当他是说笑。”霓虹弹罢一曲,却听倾觞开口说道,“整个妖界都知道上君近来带着你,寸步不离身边。”
“嗯?不会吧?”霓虹讪讪地笑道,“他极少带我出门。”
“所以也有人说是谣传。”倾觞洗了洗茶,漫不经心地说,“说是上君拿你作障眼法,暗地里想要取代连琼成为下一任妖帝。”
“上君对这些事才没什么兴趣。”霓虹翻着琴谱,笃定地说。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是说上次来的时候他说了要送我来?”
“对啊,还指定了是首阳十五。”倾觞放下茶壶答道。
霓虹又想起前一天在香檀殿。凤鸣歧一时兴起般地开口:“为了表彰你,明天让祈云送你去倾觞那里小住一天。”她心里越想越不对——像是早就计划好了要把自己送出宫一样。回想起早上见他脸色有些不好,霓虹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他不会有事吧?
“怎么了?”倾觞见她脸色不大对劲,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
霓虹满腹心事地摇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感觉不好。应该是错觉。”凤鸣歧那样能说能笑又镇定得不得了的高龄妖怪,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吧。再说宫里还有沁儿——还有那个姿色倾城的瑶璧姑娘,看起来对凤鸣歧一片丹心的样子,要担心也轮不到自己。想到这里,她又安心了一些。放开诸多考虑,开开心心地玩了一天,直到太阳落山,大如圆盘似的月亮淡淡地露出了轮廓。霓虹心中又开始不安起来。他跑出去看见祈云站在龙辇边,一副高度戒备的样子。她心里更慌了。
“祈云,你带我回去一趟吧。”
“这……”祈云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上君吩咐了,明早来接姑娘。”
“我回去看一眼就回来,不会被上君发现的。”她愈发觉得不对。
祈云想也没想便拒绝了,还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气得霓虹够呛。她直视着祈云英俊好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带我回去。”一般来说自己的摄魂术是不会失手的,可是祈云似乎意志异于常人,他在原地稳稳地站着,一步也未挪动。霓虹皱起眉头,只觉得头有些晕,却仍然固执地不愿挪开目光。摄魂之术极耗体力。如果不能一次成功,就会反噬得很厉害。霓虹的眼前渐渐昏暗下来,祈云才终于动了动身子,上去驾车。霓虹大喜过望,跌跌撞撞地爬上龙辇——自己爬起来真是费劲。
紫檀宫外烟雾缭绕,霓虹一下车就感到一阵妖瘴之气迎面袭来,不过被驾车的金龙抬爪挥开了。霓虹趁此时赶紧冲进宫内,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没摔倒在地。她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便向紫檀宫方向跑去,还未到门口,便看见沁儿一脸惊异地望着自己:“霓虹,你怎么回来了?怎么这副模样?”
“沁儿姐姐!”霓虹见她神色如常,不禁松了口气,“上君在哪?”
“上君?上君在宫中与穷奇大君说话呢。”沁儿一头雾水地看着她。霓虹这才放下心来,却总想亲眼看见他没事才好,便步履不稳地绕过照壁走进香檀殿。凤鸣歧一身玄衣,长发未束地坐在椅子上,对面坐着一身靛紫长裙的绫绮。他一眼看见霓虹虚脱的模样,几乎是两三步便跨了过来:
“你怎么回来了?”他的语气清淡,却隐隐透着担忧。
霓虹有些乏力地半扶着他的手臂,抬眼看了看他,声音很轻细地说道:
“你还好。”
凤鸣歧眼底神色一动,转头对绫绮说道:“她好像有些累,我们改天再聊吧。”依然是神态自若的样子,扶着霓虹的手臂却紧了些。绫绮皱了皱眉头看着霓虹,终于还是沉默地走了出去。绫绮刚走,凤鸣歧就蹙起了眉头。霓虹慌忙撩起他的广袖,只见那日在竹屋见到的伤口又深了几分,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回事?上次回来不是好了吗?怎么又坏了?”
凤鸣歧笑得有些勉强,不似平日那般张扬明艳。他突然一挥袖便将霓虹纳入怀中:
“让我抱抱吧,小姑娘。”
霓虹这才想起那日在竹屋,他也是这样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一受伤就要抱别人,也不知是什么毛病,不过她又担心他的伤,一时间就未推开他。他怀中温热,四面八方都是沉香的气味,让人迷醉其中。凤鸣歧俯下身了抱着她,他的影子将她完全包络其中,莫名地安心。霓虹叹息一声:
“你干嘛故意把我送出去?刚才我明明看见你在硬撑……你 ……”
“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疼起来的样子”。凤鸣歧低声笑道,“我也是有自尊的。”
霓虹一愣,想到那次曲水宴,自己也曾忍不住冲他大吼:“别像抱小孩一样把我报来抱去!我也是有自尊的!”想到这里他不禁在他怀里咯咯笑起来:
“什么自尊?你不是没听过吗?”
“嗯,听小霓霓说过,我就记住了。”他的语气依然像是在哄小孩子。霓虹沉默片刻,问道:“疼不疼?”
“疼。”他答得毫不含糊。
“承认得倒挺大方。现在又不要自尊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疼起来的样子。”霓虹轻嗤一声,仰起头去看他有些苍白的脸。
“这次比上次疼,我怕自己看上去很糟糕。”他竟笑了,笑得一脸无害,老老实实地说。
“不会。”霓虹弯起眼睛笑得温暖,“还是很好看。”
他沉默了一下,镇重地说道:“嗯,看来你的眼光越来越好了。”霓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死,有种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