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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绝代佳人

夏侯听完一个锦衣卫缇骑的禀报,说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享誉武林的花雨门跟江南名宿荣家竟生出这么复杂的仇怨。荣家在武林雄据一方,想不到就这么烟消云散了。”萧晋晖跟夏侯养女楚楚静静地伫立在他左右。蒯修道:“荣雪刃在江湖上颇有侠名,智勇双全,德才兼备,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想他不会就此沉沦。我想向大人说说花剑邵树其人。”夏侯道:“先生请讲。”蒯修遂将邵树的身世经历说了出来。

邵树祖居辛潭铺,父亲邵竞壤,一介布衣,终身务农。邵树在五岁被送到花雨剑宗师廖惟齐门下学武。二十岁出道接受花枪陈彬的挑战,一十三招将陈彬打落江中,葬身鱼腹。二十三岁挑战南岳前任门主熊寿华,三十四招胜出。花剑由此声名大振,威震江南。二十七岁在君山江南武林竞技生死决战中击败朝阳剑楚恭,楚恭断去右臂,成了残废。三十岁杀害程青云一家。夏侯听罢,说道:“花雨剑法的确狠辣无情。”蒯修道:“大人,我要说的是花剑邵树就是当日七个刺客其中之一。”夏侯一震,说道:“那个使出一招流星照月一招的杀手就是他。”蒯修道:“不错。流星照月正是花雨剑招中的第十六招。花雨剑一脉三传,雒秋雨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小花剑聂耘生性淡泊名利,不会卷入江湖纷争。雒秋雨一死,花雨剑传人中除了邵树还会有谁肯为人所驱使?”

夏侯道:“邵树这贼子向护花刀传人浪子,提出决战。荣雪刃迫于压力一定会去拼死一战。以他目前的状况来看,结局不容乐观啊。”蒯修道:“我向大人举荐的第二个人就是护花浪子荣雪刃。”夏侯道:“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希望他不会死在邵树手中。”蒯修道:“希望奇迹会出现。”夏侯道:“我们能做点什么么?”蒯修道:“如果条件允许,大人可以南下一趟。如果邵树胜出,大人可以缉拿邵树,将他就地正法,赢得人心对于稳定地方大有裨益。如果浪子胜出,大人以至诚感召可以将他收于门下,为大人效力。他已走投无路,必然乐意归顺。”夏侯道:“主意不错。只是不知圣上几时回京?”萧晋晖气愤的说道:“皇帝摆驾宣府,兴建镇国府,自贬身份,自称是甚么威武大将军,镇国公,甚至改名字叫朱寿,真是荒唐。钱宁、张永一干佞臣整天围在他身边荒**乐,简直都乐不思蜀了,哪还肯回来。”

夏侯着急地说道:“晋晖啊,这话可不能到外面说。我等做臣子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了,莫管闲事,恐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遂说道:“那好,我们轻车简从,明日出发南下。顺便看看地方吏治是否清廉?如遇贪官污吏,罢黜几个,也算为民造福了。”接着说道:“先生与楚楚一道同行吧。”楚楚道:“听凭义父吩咐。”

荣雪刃所到之处,总会有人恶语中伤,说他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杀害程青云一家,甚至说他杀了前来质问的雒秋雨,落得这样下场咎由自取。还有人说他以往是何等的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荣家有今天都是拜他所赐。一些市井无赖,地痞流氓不仅对他污言碎语的辱骂,更有一些人说曾受他迫害,呼喝的要打还他报复。荣雪刃酒醉癫张失智,奔跑着躲避流氓无赖们的追打,狼狈的就像是过街老鼠。奔跑中见到前面一群人簇拥着嚷闹,他钻进人群中躲避。原来这里是名剑楼,李玖横眉竖眼,双手叉腰,呼喝道:“从今往后你们滚得远远地,不要再回来。”十数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凶神恶煞似的拖拖拽拽将一个妇人跟一个小男孩打出名剑楼。那个小孩抱住李玖的腿,哭喊哀求道:“还我姐姐,还我姐姐。”李玖狞笑道:“小兔崽子,老子看上了你姐姐,是她的福气。你嚷嚷什么?”

那妇人愤恨的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亏得我丈夫生前将你当做兄弟,你丧尽天良的霸占了我家的家产,赶我们孤儿寡母流落街头,你这是往死里逼啊。我,我也不活了。我跟你拼了。”一头撞向李玖。李玖跃身闪开,妇人直朝人群中撞去。人们纷纷闪避,那妇人却撞倒了一个人,似乎是一个醉汉,赫然是荣雪刃。荣雪刃在醉眼朦胧中,已自听出了几分隐情,说道:“李玖,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奴才。”李玖道:“你想想那个送信的人。”荣雪刃道:“原来是你?是你让人通知我杀程青云一家的人有贾硕。”李玖道:“我对你有功,你给我滚得远些。”荣雪刃东倒西歪,摇摇欲坠,戟指着他说道:“把名剑楼还给人家,不然贾硕就是你的榜样。”李玖嘲笑道:“你醉的糊涂了吧,我看你连刀都拔不出来了,还想见义勇为。不知死活的东西,滚开。”荣雪刃道:“我遇上了就管定了,你试试。”李玖心下打鼓,见他手颤腿抖,站都站不稳了,眼睛惺忪,吼道:“兄弟们,砍了他。”

李玖身后的数十人都是蠢蠢欲动,可是都畏首畏尾,不敢上前。荣雪刃即使喝的烂醉如泥,可是荣家的护花刀可是独步武林的绝学,老虎得病威势犹存,他们哪敢冒这个险。李玖骂道:“没用的东西。”跑回楼上取来了贾硕的那把胜邪剑,看着他穷困潦倒,醉得一塌糊涂的样子,了无惧意地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我杀了你这个丧家犬,也不会有人可怜你。”他的那帮打手经他这一番信心满满的话鼓动之下,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扑上前来。荣雪刃眉峰一扬,手中的护花刀电射而出,从他们的眼前激射过去,瞬息之间削断了李玖的咽喉。李玖手中的胜邪剑还没来得及拔出鞘,就瞪着惊悸的眼神,魂游地府了。荣雪刃拨开震惊的打手,旁若无人的走过捡回护花刀,归入刀鞘当中,说道:“荣某只诛首恶,胁从不问,都给我滚。记着,再也别来打扰贾硕的妻儿,否则格杀勿论,决不轻饶。”众打手失魂落魄的逃之夭夭了。那些追赶荣雪刃而来的地痞无赖见了这等情形,吓的目瞪口呆,都一哄而散,溜之大吉了。

那贾夫人再也顾不得荣雪刃曾经是杀害她丈夫的凶手,引着年幼的儿子拜谢荣雪刃救命之恩。荣雪刃一个趔趄,漠然的转身。贾夫人倏地说道:“荣公子,请留步。”急忙拾起地上的胜邪剑,说道:“宝剑赠壮士,红粉酬佳人。荣公子救了我孤儿寡母一家性命,这把稀世利器,我转赠与荣公子,以表感激之情。”荣雪刃道:“我用不着它,夫人留着做个念想吧。”贾夫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道:“荣公子真是一个善良的人。我在家中烧香,祝愿公子能杀了邵树那个恶棍,重震神威。”

斜阳淡照,微风和煦。荣雪刃大醉,像一滩烂泥横卧在江畔的沙滩上。一个身材颀长的女子拖拽着长长的红色纱裙踱到他的跟前,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盯着他污秽的形容,眼波流转,愈是显得倾国倾城风情万种。身边一个姿容脱俗的粉衣女郎,说道:“小姐,他是一个穷途末路的人,无心振作,你何以一定要帮他呢?”那女子说道:“多嘴,带回君山分坛。”那女郎似乎是她的丫鬟,答道:“遵命。”

荣雪刃醒来的时候发现整个人赤条条的躺在一个芳香扑鼻的浴缸中,浴缸旁边数名悄立多姿的女子在忙碌着伺候他洗浴。他游目四顾,这个房间摆设华丽,满庭花卉,馥郁芬芳,香气流溢,恍惚疑是在梦中。一个丫鬟踱着轻盈的脚步走进房中,将一身衣裳搭在衣架上,说道:“荣公子洗了身子,穿上衣裳可随我去见我家小姐。”荣雪刃道:“请教你家小姐芳名。”丫鬟道:“你自去问她。”荣雪刃道:“敢问这是哪里?”那丫鬟道:“君山。”荣雪刃道:“我昏睡了多久?”她答道:“一日夜。我叫张得梓,公子有什么吩咐,唤我一声,我就到。”

张得梓来到一个富丽堂皇,珠环翠绕,花团锦簇,锦幔低垂的房间中。那小姐道:“梓儿,待会荣公子驾临,你听我吩咐就是了。”张得梓道:“小姐真要这么做么?”小姐冷眼一扫道:“多嘴。”张得梓吓的面如土色,不敢抬头。那小姐道:“邵树必须死。当年我的未婚夫楚恭被他一剑斩断手臂,他而今又向我爹提亲,我爹竟然答应了他。亲口许诺他杀了荣雪刃,就将我嫁给他。我宁死都不愿嫁给一个我痛恨的人,更何况他心术不正,冷血无情,根本及不上荣公子万分之一。所以这次我瞒着我爹出来,就是要帮助荣公子摆脱困境,重新振作起来,鼓起决胜的勇气、斗志跟信心。”张得梓咬咬牙,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要帮他有很多办法的,我认为这样做太不值得。他不配。”那小姐铁青了脸,声色俱厉的说道:“梓儿,你说的话太多了。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张得梓小声地说道:“小姐是不是喜欢他?”小姐道:“护花浪子美名远扬,我是有一点动心。希望他不会令我失望,我将一切都赌在他身上了。”张得梓道:“我懂了。”

荣雪刃穿好衣裳,甚觉合身,洗了一个痛快的澡,也感觉神清气爽多了,只是心下狐疑之极。听的窗外脚步声,张得梓自言自语说道:“你呀就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呆头呆脑的竟没看出来小姐喜欢荣公子。你真是笨,还替人家担心。”荣雪刃闻言,甚觉怪异,莫名其妙,但想:“见了那位小姐,不就什么都明白了么。”张得梓呼唤道:“荣公子,更衣了么?”荣雪刃道:“张姑娘,请进。”张得梓推门进来,双眼一亮,荣雪刃英姿飒爽,仪表堂堂,的确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不觉竟自痴了。荣雪刃道:“张姑娘,可以去见你家小姐了吧?”张得梓恍觉失态,羞赧的一笑道:“荣公子,请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各有所思,默默前行,左拐右绕,曲径回廊,说不尽的门户层叠,雅致美观。张得梓在一所房间外停步说道:“小姐,荣公子到了。”那小姐声音清脆悦耳地说道:“请进。”张得梓推开虚掩的门,道声:“请。”荣雪刃步履从容地坐进来,香气扑鼻,不禁迟疑的看着闺房中柔和的烛光,耀眼的珠光翠色下一个影影绰绰的靓丽人影端坐低垂的丝幔当中。荣雪刃有如痴了,不能举步。丝帐中的女子说道:“堂堂风流倜傥的护花浪子来到女子闺房,竟然吓得不敢迈步,真让人大开眼界。”荣雪刃吸口气,不由自己的走入丝幔之中,面对的是一个风华绝代,光彩照人,艳丽无双的仙女,他不禁迟疑了,强自镇定心神。女子道:“荣公子,请坐。”荣雪刃下意识的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说道:“雪刃多谢姑娘相救,感激不尽。斗胆请教姑娘芳名。”

女子道:“梓儿,上酒菜。”张得梓在帐外双手轻拍,几名穿着光鲜的丫鬟端酒上菜,张罗起来。荣雪刃按耐不住,说道:“姑娘?”女子道:“公子用餐,稍后再说。”荣雪刃无可奈何,只得从命。张得梓在一旁斟酒伺候,甚是恭敬。荣雪刃面对着美酒佳肴,天生丽人,如坠雾中,生怕言语有失,唐突佳人,只是默默用餐。女子娇面如常,不苟言笑,不知在想什么。张得梓流眸顾盼,眼光异样,心如明镜。酒过三巡,女子道:“梓儿,撤了吧。”张得梓命人将残席撤去,然后迟疑的退出房间,将门反带上了。

荣雪刃听得门被反闩上,惊得跳了起来,说道:“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样有辱姑娘名节,流言蜚语,遭人非议。”女子双颊含笑却似严冰解冻,枯木逢春了一般,娇羞无限地说道:“荣郎,你已入我彀中,尚不知啊。”荣雪刃闻言,听语外弦音,觉得另有玄机,暗自戒备。女子翩翩踱近,眼波流转,妙趣横生,竟自风情万种的双臂环绕在他后项,娇笑道:“荣郞,你休想临阵退缩。”荣雪刃闻着她身上沁人心脾的幽香,想要推开她又不敢接触她的身体,一颗心怦怦直跳,叫道:“姑娘自重。你给我喝了什么药酒?”女子越发妩媚动人,柔声道:“你是把持不住了的,来啊。”莲步轻移引着他踱入丝帐之中。荣雪刃心旌摇动,为之目眩神迷,亦步亦趋的随着她,她仿佛变得神秘缥缈起来。

***愉,女子满脸欢悦的起身,轻纱拢体,系住腰带,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爱怜的盯了他一会,毅然决然的走出房间去。荣雪刃一觉醒来,竭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从她欲拒还迎的神色中,班班可考,她决计不是一个淫荡的女子,而是一个不谙云雨的处子,一下惊得跳起来。见已经置身在一艘精美的画舫中,湖水粼粼,碧波荡漾,佳人不在,甚是惆怅。张得梓轻声道:“荣公子,醒啦。”荣雪刃急切地说道:“快说,你家小姐究竟是何人?”张得梓气恼恼的不理他。荣雪刃追问道:“你倒是说啊。”张得梓道:“小姐是武陵山无双堡堡主上官云的掌上明珠上官秋水。”

荣雪刃喃喃道:“无双堡主的女儿上官秋水。”张得梓道:“我走了。”荣雪刃道:“她就没说什么话么?”张得梓道:“小姐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你好好活下去。”荣雪刃道:“为了她,我会好好活下去。我会去无双堡向堡主提亲。”张得梓道:“那是后话了。你得先过了邵树这一个坎,如果连这个坎也过不了,小姐蒙羞,没脸回无双堡,只有跳进江水中喂鱼了。”将他的护花刀还给他,径自去了。荣雪刃看着远去的张得梓,说道:“我决计不会辜负小姐美意,我要振作起来,活下去。”

倏地,荣雪刃看到船板上有一张纸包,捡起来摊开,里面有一叠宝钞,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娟秀的字迹,写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荣郞,珍重。”却没有落款。

荣雪刃提刀上岸,一个人匆匆赶来,见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诧异地问道:“阁下是荣雪刃?”荣雪刃道:“是我。”那人踌躇道:“我看你怎么不像,传说中是个疯子。”荣雪刃不耐烦道:“在下如假包换,浪子荣雪刃。你有什么事?”那人道:“真是怪了。我是代人来知会你一声,莫忘了决斗的期限。”荣雪刃道:“回去告诉邵树,本月十八,我一定会去九宫山与他了断恩怨。”那人笑道:“没忘就好,我一定把话带到。”

九宫山上树木葱茏,郁郁苍苍,峰峦起伏,云缠雾绕,深不可测。荣雪刃信心满满,大步流星的走上九宫山。一处群山环抱,青松翠柏掩映下的一块平坦开阔的地面上,邵树背负长剑,悄立良久。荣雪刃出现在邵树面前的时候,使得邵树栗然一震。邵树见到他眉宇之间英武之气迫人眉睫,说道:“浪子,你真令我刮目相看。”荣雪刃目光眨动,说道:“令你失望了吧?”邵树道:“你死灰复燃,实在叫人费解。不过我告诉你,不论你有什么奇遇,弄何等玄虚,都难逃一死。”荣雪刃义正辞严地说道:“你作恶多端,殊不知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的道理。你的剑下血债累累,今日就是你血债血偿的时候。”邵树拔出背上的长剑,吼道:“来啊。”

荣雪刃道:“采怡呢?”邵树冷笑道:“你还念着她啊。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感到意外么?”荣雪刃道:“你伤害了她。”邵树道:“她已是残花败柳,你还要她麽?”荣雪刃道:“阁下大错特错了。我一直将他当妹妹待,从来没有想过娶她。当日是我爹一意想要我们两家联姻,我是不得已而为之。”邵树一顿失望,说道:“真没想到你听说了这件事会是这样的无动于衷,更没想到你会说出这样绝情寡义的话来。采怡听到,一定会很伤心。”荣雪刃道:“你伤害了她,我很难过。这一切已是无可挽回,你必须付出代价。”邵树笑道:“我很佩服你。在你存亡绝续之时,居然有人能够使你重新获得生存下去的希望。”荣雪刃回想往事同上官秋水短暂的相处,所交谈的不过寥寥数语,一切历历在目,恍如昨日,感慨地说道:“在此之前,我的确动了求死的念头,不愿苟活。”

蓦地,一道刺目的剑光急速地划过。荣雪刃一骇,护花刀铿地一声,拔出刀鞘,光芒闪闪护住身前各处要害,身子急退。刀剑相交数十声,邵树甚为可惜,未能一击得手,驻足盯着他,杀气迫在眉睫。荣雪刃挥刀抵挡住了他那出奇制胜的一击,已是惊出一身冷汗,兀自心有余悸,寻思:“他的功力与我在伯仲之间,可是剑法狠辣,绝非易与之辈。”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同样的锋利,互不相让。邵树一声吼,剑芒炫目,衣袂飘飞疾步进招。一瞬间,刀光剑影,挑刀避剑,剽疾轻悍,运刃如飞厮杀在一处。却见刀来刚猛无匹,虎啸生风,剑往雷轰电转,气贯长虹。邵树怒吼连连,凶悍无比,剑招变幻莫测,招招夺命,声势骇人将荣雪刃整个人罩在剑网之中。荣雪刃刀法虽精妙,变化虽多端,然而却是不及花雨剑的狠辣无情,他似有力竭之势,左支右绌,险象环生。邵树欺他体力还未完全恢复,剑下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狠似一招,穷追不舍,咄咄逼人。荣雪刃渐感体力不支,心有余而力不足,出乎意料,花雨剑竟是如此的狠辣。

邵树冷笑道:“护花刀法刀刀护花多情太甚,失去了应有的杀气。落英刀法刀刀落英,那是何等的气势,无情凶狠,摧残花落英。荣家的落英刀法已经不复存在了,你不配做荣家刀法的传人。”剑如雨下劈削砍刺毒招恶招层出不穷,竹子树在他的剑下一排排倒了下来。荣雪刃纵身闪掠,方寸已乱。邵树凌空扑击,剑尖闪烁,犹如毒蛇吐信,端的凶狠厉害。荣雪刃举刀格架,不料对方长剑疾收急进向小腹上刺至,惊骇之下侧身疾闪,总算是见机的快也被削下一道两寸余长的口子,鲜血汩汩流了出来。

邵树见他脚步踉跄,不迭后退,有机可乘,立即仗将出“千夫所指”的恶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攻去,志在必杀。荣雪刃乍见眼前一片剑雨,目不暇接,势难抵敌,濒临危亡关头想起张得梓一句话“如果你过不了邵树这个坎,小姐蒙羞,只有跳进江水中喂鱼了。”想到此,精神猛然一振,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刀光漫卷,长驱直入,使出一招“走马观花”刀风呼啸与对方的剑交织在一起。邵树感觉虎口巨震,实在不敢相信他哪来的这么大力道。荣雪刃一招反击奏效,立即又使出一招“八面藏刀”,疾风扫落叶一般攻了邵树一个措手不及。

邵树见他豁出了性命相搏,不甘示弱,一口剑泛着冰冷的寒光,锐不可当的飞刺入他的刀网当中,毕竟技高一筹,他有十分的自信可以杀了荣雪刃。荣雪刃一退数丈,避无可避,再也无力反击。邵树如影随形跟上前来,长剑不离他胸口要害。正在邵树即将得手之际,一条俏丽的身影闯进了他们之间。邵树手中的剑刺入了她的身体,剑尖从后背突出。这人竟是程采怡。荣雪刃悲伤的说道:“采怡。”程采怡气若游丝,微弱的声音说道:“荣大哥,快杀了他。”邵树淡淡道:“咎由自取。”荣雪刃厉啸一声,刀光冲天而起,纵身凌空劈了下去。邵树慌急的拔剑,采怡双手却在临死之前抓着了他的剑,他用力疾拔,不及出招反击,刀锋临头,只能举剑格架。荣雪刃刀招立变,刀锋一缩,快逾电闪,进的更是捷逾流星,刀锋戳入邵树的咽喉,极快的拔出,鲜血狂喷,怵目惊心。

邵树惊魂欲飞,喉头里迸出两个字:“落英。”一语未了,扑倒在血泊中。荣雪刃抱着程采怡,哭叫道:“采怡,醒醒。你不能死。”程采怡睁开眼,说道:“我终于看到你手刃仇人了。荣大哥,我知道你把我当妹妹待。你要好好活着。”荣雪刃哽咽地说道:“别说话了。我。”程采怡道:“我想听你说一句,你说我爱你。”荣雪刃不忍拂逆她,言不由衷地说道:“我爱。”最后一个“你”字还没有出口,她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合上了眼睛死了。荣雪刃悲恸万分,抱着她声泪俱下,嚎啕大哭。

倏地,一声“二师兄。”喊声从山下传来。这人自是小花剑聂耘,花剑邵树的三师弟。他来到山上,见到邵树的尸身,痛哭一场,恶狠狠道:“荣雪刃,你杀了我的二师兄,我要杀了你。”拔剑向他冲过来。荣雪刃仿佛置若罔闻。倏地一杆长枪矫如游龙般横插过来,挡住了聂耘的剑。聂耘一怔道:“彻地神枪侠覃英?”覃英道:“聂耘兄弟,你师兄他利欲熏心,助纣为虐,推波助澜,死有余辜。我知道你跟他不一样,你不要被他混淆是非,蒙蔽了双眼,分不清是非对错。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是个深明大义的人,这道理你不会不懂的吧。兄弟的金玉良言,微言大义望你详细斟酌。”聂耘心下甚为清楚两家的是非曲直,情知是二师兄自个种下的祸根,怪不得别人,又有覃英为荣雪刃助阵,只得作罢,神情沮丧地背起邵树的尸身,一步步晃晃荡荡走下山去。

覃英道:“荣兄对不起,是我劝说聂耘放脱了程小姐,以至她死于非命。”荣雪刃道:“这不怪你,你是出于一片好意。”覃英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荣雪刃用刀刨土掘了坑将程采怡埋葬了,拭去眼角余泪提刀就走。覃英道:“荣兄,你要去哪?”荣雪刃道:“去找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覃兄,后会有期。”

一座雕栏玉砌,玲珑剔透,格局别致的凉亭耸立在荣雪刃眼前。亭子中武通夏侯跟人通蒯修正在品茶对弈。萧晋晖跟楚楚侍立在侧,静静的看着他们对弈,氛围极是祥和融洽。夏侯乐陶陶的说道:“浪子到了。”荣雪刃从容地走上凉亭,说道:“大人身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公务繁琐,日理万机,居然不远万里为区区一介布衣而来,在下荣幸之至。只不知有何见教,雪刃自当洗耳恭听。”夏侯道:“护花浪子,遐迩闻名,一代豪侠。我想让你为国效命,怎么能不以礼相请。”荣雪刃动容道:“大人一番盛情,在下感激不尽。可是在下乡野村夫,市井之人,浪迹江湖惯了,恐难登大雅之堂,非庙堂之器。”夏侯、蒯修面面相觑,大惑不解。萧晋晖说道:“荣公子还是考虑考虑吧。”夏侯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有道是人各有志,我也不差强人意,强人所难。荣公子,请便吧。”荣雪刃拱手道:“谢大人包涵,在下告辞。”

萧晋晖眉峰微蹙,说道:“浪子与众不同,放荡不羁。此人无意为国效命,受到拘束,我们这回算是白跑了。”夏侯笑盈盈道:“也不然。我见他眉宇之间有一股忧郁之色,心事重重啊。”蒯修道:“不错,一定是那个令他重新振作起来的人,所思所想定是为此,所以忧郁。”萧晋晖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夏侯道:“你说呢?一个受了那么大打击的人,一无所有,困顿潦倒,万念俱灰的人。忽尔之间就有了活下去的信念,决胜的斗志。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魅力呢?”萧晋晖接触到夏侯笑眯眯的眼神,恍然大悟,不禁失口道:“是一个。”目光游走瞧见了楚楚,这“女子”两个字硬是咽了回去。楚楚已自觉察到了,粉项低垂,双颊酡红,红晕欲滴,俊美的脸庞愈显妩媚迷人。萧晋晖微笑不已。

夏侯乐呵呵道:“你们两情相悦,英雄美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七杀手一案了结之后,我为你们两人完婚。如何?”萧晋晖目光恳切的投向她。楚楚脉脉含情的抬头接触了一下他的目光,轻声“嗯”了一声,说道:“但凭义父做主。”萧晋晖大喜,双拳一抱道:“多谢大人。”蒯修道:“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喜可贺。顺理成章地我就是证婚人了。”

武陵山冈陵棋布,群峰重叠,烟云回绕,变幻莫测。无双堡巍峨壮观,气势雄伟的在武陵山西麓拔地而起,墙垣高达两丈,周长数里,虎踞龙盘,雄峙一方。

荣雪刃来到无双堡门下,说道:“烦请通报一声,说护花浪子荣雪刃求见上官堡主。”其中一名守卫进去通报。少时一队锦衣武士簇拥着一位身着红袍,面光红润,眉宇威严十足四十开外的中年人大步流星而来。荣雪刃道:“敢烦请教,贵堡主。”中年人盛气凌人地说道:“是你要见本座?”荣雪刃闻言大喜道:“在下有眼无珠,在此参见堡主。”上官云冷漠的说道:“免了。我们到断金亭说话吧。”荣雪刃道:“再好不过。”来到断金亭上官云袍袖一拂,坐在石凳上,正襟危坐,颇有一番气势。荣雪刃双膝一曲,到身下拜道:“晚辈恳请堡主成全我跟秋水小姐的婚事。”上官云一脸冷肃,沉声道:“护花浪子,你可不要信口乱说,辱没秋水名洁。即使秋水跟你有什么肌肤之亲,可她那是出于一时权宜之计,行事荒唐,你别放在心上。”荣雪刃一惊而起,说道:“甚麽?堡主,你?”

上官云冷若冰霜的脸上掠过一丝杀气,沉声道:“楚恭曾经是秋水的未婚夫,被邵树斩断一臂,绝了婚事。秋水为此耿耿于怀,矢志报仇。之前邵树来向本座求亲,本座一口应允。可是秋水恨之入骨,最终令他死在你的刀下,罢了。本座不想杀你,你别再来纠缠秋水。”大袖一拂,挺身而起,走出亭子踱回无双堡。荣雪刃泪珠盈眶,失声乞求道:“我爱秋水,你就成全我们吧。您不能这样独断专行,生生拆散我跟秋水啊。”上官云嘿嘿冷笑道:“昔日的一代江湖豪客,今日落魄江湖,痴心妄想要娶我威震八方,声势显赫的无双堡的千金,真是不识羞耻。”荣雪刃道:“士可杀不可辱。你可以不将秋水许配给我,但是你绝对不可以侮辱我。我现在是一无所有,漂泊无依,但是我会做给你看。”上官云道:“好啊。”

荣雪刃道:“我一定会再回来迎娶秋水,绝不会让她流落街头。你今日薄情,不让我见她一面,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让我风风光光的将秋水带走。”上官云道:“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说罢,走回堡中。

天空乌云密布,雷鸣电闪,一霎时下起雨来。荣雪刃望着雨中的无双堡,它是那么的冰冷,他的心也在逐渐的冰冷。酒肆之中,冷火青烟,酒客伶仃。荣雪刃眼前的桌面上已经卧倒了十几个小酒壶,喝的烂醉如泥,口中念念叨叨:“她是逢场作戏,虚情假意,利用我杀邵树。我就是个傻瓜,笨蛋,自作多情,一厢情愿,愚不可及。无双堡主好威风,威震一方,我是高攀不上。我配不上秋水。”

荣雪刃醉倒的时候,夏侯等人走进了酒店。萧晋晖推着他,呼唤道:“荣公子,醒醒。”夏侯道:“他醉了,等他醒来后再说。”翌日,清晨。荣雪刃睁开惺忪的醉眼,只见夏侯身边那个妩媚多姿的女子正在伺候他,给他额头上贴着热毛巾。楚楚见他醒来,说道:“你昨晚喝得太多了,头一定还很晕吧,多休息一会。”荣雪刃道:“大人呢?”楚楚道:“他在隔壁。一直担心你想不开,命我守在你身边。”荣雪刃叹息道:“大人对我一个落魄之人这样厚爱,我实在无以为报,扪心自问,很是惭愧啊。”楚楚莞尔一笑道:“大人盼着你早日坚强起来,面对现实。这样江湖上就又有了一个英俊潇洒,豪情万丈的豪侠了。他也就能够了无牵挂的回北京了。”

荣雪刃闻言,深受感动,说道:“大人待我这么好,就像我的生身父亲一般。姑娘,烦请通报一声,说我求见大人。”夏侯乐呵呵的推门进来,说道:“我在呢。”荣雪刃道:“大人对我如此错爱,就是心如铁石之人也该动心了。从今往后我跟着你走,义无反顾。”此时一个小厮捧来一口宝剑,说道:“我家主母奉送公子这口胜邪剑伸张正义,维护和平。希望荣公子笑纳。”夏侯道:“果然是一口价值连城,犀利无比的宝剑。”萧晋晖道:“荣公子手握宝剑,必定是如虎添翼。”荣雪刃欲待推辞,想想贾夫人拥有这把剑也会招来心怀歹念的人的觊觎与攫夺,说道:“代我谢过你家主母。”遂收下了。夏侯笑道:“我们可以回京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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