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锦钰，求见张大人。”
苏锦钰摸索着找到了主帐，趁着一波巡逻时士兵离开的间隙，单膝跪在帐外，声音不大却不卑不亢。
主帐里没有动静，苏锦钰静静等了片刻，看着下一波巡逻士兵就快来了，难免有些着急，原以为这一趟算是无功而返了，正要起身离开，却看见帐门掀起，身披青色外衣，面色苍白，眼神却坚毅恭谨的中年人跨一步出来，对着苏锦钰抱拳深拘一礼：“在下张义山，参见少爷。”
“大人，这……”
巡逻士兵听到动静赶过来，张义山挥手屏退他们，把苏锦钰让进帐中。
苏锦钰拿出那支断箭，张义山捧着箭看了许久，脸上神情动容，眼中竟隐隐有泪光闪烁。苏锦钰仔细观察着，见他这幅表情，便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斟酌了一番开口道：“不瞒张大人，锦钰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还请……”
“公子不必多说了。”张义山摇摇头，小心的把箭又放回盒子里，叹息道：“老侯爷能把这东西交给公子，义山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苏锦钰知道张义山与苏权远性情相投，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颔首：“张大人的恩情锦钰记着了，日后一定让爷爷请您喝茶下棋。”
张义山哈哈笑出来，却又因为身体受不住猛烈咳嗽起来，苏锦钰紧张的站在他身边拍着背。爷爷说的不错，张义山的确身体不好，可是这样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人，能在军中站稳脚跟，一定有不同寻常的本事。
张义山摆摆手，轻声道：“是当年跟着老侯爷打仗留下的毛病了，没事儿，死不了。”
“爷爷一定也希望张大人保重身体的。”苏锦钰轻声说着，想起已经一年未见的爷爷他们，心下一阵苦涩。长这么大还从没有离开家这么久，平日里把自己埋在训练里面还不觉得，可一旦离开了训练，又提起了他们，思乡之苦还是难以承受。
“公子要做什么直接吩咐那些人就好，我们这些人都是跟了老侯爷一辈子的，现下岐王闲置我们，整日憋在这漠北，早就憋坏了。找点事情给他们做，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张义山说不到几句话又咳嗽起来，苏锦钰得了他的承诺，起身告辞。
回去的时候苏锦钰自然是不着急了，漠北茫茫的黄沙在夜色里看来，失却了白天阳光下真实的荒凉，因着朦胧星光，也多出几分温柔的意境。
一个人走着，反正四下无人，苏锦钰索性脱了鞋，这一年日夜的训练，双脚的皮肤虽然不如以前柔嫩，但是碰到粗粝的黄沙，还是有些微疼痛。
苏锦钰倒吸一口冷气，试着走了两步，倒忍不住笑了起来。太痒了！哈！抬起一只脚，另一只脚反而陷得更深，也痒得更厉害，只好又换另一只脚。这样来回换着，从远处看就十分滑稽了。
苏锦钰自得其乐的跳着，完全没有察觉远处树上的人影。
秦慕朔躺在树干上歪头看着远处可爱的小将军，脸上不自觉地笑意温柔的像沁了蜜一样。
“主子，该回去了。”冰冷机械的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听得秦慕朔脸上笑容尽褪，沉声道：“不是让你先回去么？”
“主子再不回去，陛下会怪罪的。”
“砰——”掌风撂倒那人身体，摔在柔软的沙地上生生吐出一口血。
“你敢威胁我？”低沉的声音隐隐含着风雨欲来的气势，那人抹去嘴角血迹，声音依旧平静的听不出波澜：“奴婢不敢。”
“哼！”秦慕朔满眼不舍的转头看看远处的苏锦钰，再回过头来又是一脸淡漠。“走吧。”
一转眼两人消失在原地。
苏锦钰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这也是他一年来第一次离开军营，躺在沙地上，听着风卷起黄沙撞击石块树林发出的声音，意外的觉得平静。
这一年即使离开了京城，可他知道的消息并不少，包括父亲军权被削，大哥被翰林院辞退，就连二哥也从侍卫成了个守门的。
岐王对护国将军府的态度已经昭然若揭，这之中又有多少讨好燕国的意思？朝中又多是趋炎附势之徒，父亲在朝中的处境应该相当艰难吧……
看着漫天的星辰，苏锦钰狠狠抹一把眼角，吸吸鼻子。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哭的！
收拾起所有的情绪，苏锦钰回到军营，进了屋子，看见曹匡趴在桌上。
犹豫了一下，苏锦钰还是推醒了他：“你怎么不在床上睡？”
“锦钰……锦钰啊……”曹匡还有些迷糊，揉揉眼睛，看着苏锦钰嘟哝，“那个，药钱我帮你赔了，那姑娘没什么事儿，你不用难受。”
他以为苏锦钰是因为初经人事没有经验，一下子太激动紧张才伤了人，却不知苏锦钰心里除了愧疚，没有半分紧张。青楼什么的，他又不是没进去过。当年跟着苏锦麟，京城里哪个角落没钻进去看过？只不过头一回以男子身份进去，也是头一回被那样招待而已。
苏锦钰想起红袖那张怯生生的脸，还有最后亲他时的娇羞，不禁有些苦恼。
他确实感谢母亲父亲给了他一张好看的脸，只是现在却实在是个麻烦。这种事情，一次两次都可以瞒过去，可若是碰上难缠的，万一他女儿身的事情被揭穿了，欺君之罪，谁也承担不起。
那就只有赶紧实施计划再说了。
好在苏锦钰一向冷漠孤僻惯了的，出了这事儿也没什么人来追问。
燕国使臣早已经离开，连带着那个莫名其妙的燕国男子也没有再出现过。而王参军却仿佛是知道了什么似的，这几天一直刁难苏锦钰。
“锦钰，这么多水你真的要一个人挑回去吗？”曹匡看着地上满满的四个水桶，再看看苏锦钰称得上孱弱的肩膀，张大了嘴。
王参军是怎么想的？苏锦钰这小身板……能挑两桶就厉害了！四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