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形容清癯,犹如老鹰独立枯枝。
身后肃立的青年,锦衣素带,颇有几分儒雅,只是此时腰身有些稍微弯曲,似乎有什么暗疾在身。
若有人此时从侧面看去,能看到那青年面孔正是提前离开广场的温少云,前面那个老人就是他的爷爷温善。
温少云不情愿的离开广场,才知道自己爷爷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和南笑比武。只是这场拼斗,虽然表面上是打了平手,但在场之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自己处在下风。
现在他心中只有后悔和恨意。爷爷授意家族中人让自己走,他开始想不通为什么,但也不敢违拗,便来到了爷爷在分舵护堂长老下处紫云居。
看着爷爷一言不发,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千水郡和悠悠山川,温少云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他觉得身体不适,忍不住微微咳嗽了两声。
温善微微摇头,也没见他转身,有什么动作,就见两道劲急的内力向着温少云激射而来,那两道气劲,带着刺破空气的波动,一下子封住温少云胸口的心脉,接着是一道温善的本元内力,不过这时,内力流动轻柔,仿佛一只手掌一般,轻抚在温少云的胸前,温少云只感觉到内息阻滞,一下子喷出一口黑血来。
他捂住胸口,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黑血,这是受了内伤的表现。想不到南笑那小子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自己身上使了暗手,要是这丝本元内力不被人逼出来,不出三日,自己重则毙命,轻则内力尽废。
“云儿……”
温善声音有一丝沙哑,声音不大,但若有别人在场,会感觉到这声音就像从自己心底生发出来一样,无处不在,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集中起精神。
温少云闻言忙应了一声。
“爷爷从小教你,为人行事不可狂妄,不可强人出头,更不可无自知之明,哎……你父亲当年也是这样,才会白白送了小命。”
温善说着有些感触,还没说完,便停了下来。温少云听闻他这样说自己父亲,银牙紧咬,但是也没有出声。
温温善依旧没有转头,“你从小习武天赋过人,手把手教你武道绝学,不让你出门半步,学得陋习,荒废武道功业。这次许你参加武院野外历练,也是因为你向来行事低调,旁人根本很少在意。
当然爷爷也打着其他主意,这次历练本就非同小可,一是让你去锻炼一下杀人技,二是那个伤人的家伙是有金丹的通灵生物,只是过程中你却因为一个三流的小痞子的破事儿妄动轻举,害人不成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把平时爷爷教你的东西都忘了!”
温善说到后面,一字一顿,温少云听着温善说话,才知道历练的事情爷爷一清二楚,随着爷爷慢慢说完这一堆话,他的额头上的冷汗也冒了出来。
蓬——
一声闷响,温少云的身子冷不防凌空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板之上,吐出一口鲜血。眼角的余光看到温善肃立的右手掌才慢慢回握成拳。
这是家法。
温少云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这是爷爷第二次亲自动手家法伺候自己了,第一次是自己十五岁时候,因为酒后一时激动,霸占了贴身丫头的事,虽然那丫头是自愿的,但是那次温善同样出手,结果是自己一月没下得床来。
温少云强忍胸口的疼痛,勉力爬起,跪在地上。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温善转过身来,头发花白,眉眼细长,眉间有一道浅浅的刀痕,虽没有盛气凌人的棱角,但是顾盼间不怒自威气势,显示着老人也是有故事的人。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温少云,说道。
“云儿不知,请爷爷示……示下。”
温少云咳嗽一声,艰难回答。
温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是瞬间又硬起心肠,玉不琢不成器啊。
“第一,与小人为伍,行事乖张。第二,还没有了解对手,就妄自尊大挑衅,狂妄自大。第三,最重要的是,你的胜利果实被人窃取,你却还沾沾自喜,犹如三岁儿童!”
温善每说一点,温少云眼神乱动,头低得更厉害,该死的唐斌,要不是他,哪里会有这么多事,只是哪里来的胜利果实被人窃取,难道是任务的奖励,爷爷不是只要那颗内丹的吗?这点奖励他还会放在心上?不应该啊,本来好好的没事,想不到南笑那家伙竟然会死而复回,破坏好事,真是邪门。
温少云内心心念电转,但是没有说话。
“你知道为什么那小子实力会突飞猛进吗?要知道那家伙历练开始的时候,也不过区区布衣高级实力,现在连你都不是它的对手,你都没有好好想过为什么吗?”
温少云知道,爷爷指的人就是南笑。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猜测道:难道是在雪山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小子捡了大便宜?”
“是啊,捡了一个大大的便宜,而且还是你拱手相让的。”
温善的声音有些冷,金丹,那可是好东西,想到那东西眼睁睁从温少云手中就这么擦肩而过,即使他活了一把年纪,也是无名火起。
“爷爷,您是说……”
“灵长类生物的内丹非同小可,有一定几率形成无论是对内力还是对天赋提升都有帮助的金丹,你可知道!”
温少云眼珠子一动,跌坐在地上,“什么?你是说那小子获得了一颗金丹?还是那赤尾巨猿身上的?”
温少云还算不是太笨,关于金丹的事情,他在赌坊听闻过,但都是当做传说来听,因为江湖中能遇到通灵生物的概率小的像吃饭噎死人一样,更别说能找到达到传说中人们未知等界的金丹通灵生物。
“现在后悔了?你们猎杀的赤尾巨猿确实是最低等级的一阶通灵金丹生物,可以说偌大千水郡,丽丽山川,说不定就这么一只,可是却被你买椟还珠了。你说你是不是傻?”
温善开始也没想到赤尾巨猿会是这等能通大道的通灵生物,只是后来听闻消息,综合自己对这种生物的认知,待看到南笑的表现之后,才确信,温少云他们这次遇到的东西,可说是百年难遇。
温少云冷汗直冒,眼神更是想要喷火,那是愤怒的火焰。他现在猜测,难道南笑那家伙被毒水浸身不死,是因为金丹的原因?
“不错,南笑那小子实力突飞猛进,是因为吞服了金丹的缘故,真是暴殄天物啊,那么好的东西,说吞就吞了。
难道那傻小子不知道,这等通灵的金丹,比神丹妙药要珍贵百倍,即使受多重的伤,也能换得一条性命,即使是普通人吃了,也能陡然猛增一百年的功力,那是多少普通武道中人要修炼打坐多少个日日夜夜。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以他区区锦衣的实力,为何吞下赤尾巨猿的金丹后,没有爆体而亡,他是什么体质?”
温善说到这里,身体有些抖动,他卡在御衣级别已经多年,距离更进一步的大名士,还有两大步的距离,但是他已经是耄耋老人,武功内力难以再进步了。
要是这傻小子能带回金丹回来,让自己一跃达到大名士级别,那么练至巅峰,会不会出现传说中不为人知的那种情况?
想想都令人激动!
可是这一切都是这傻小子让他的梦想化为泡影的,只是面前的青年可是自己的亲孙子。他又能怎么办?
温少云现在终于知道爷爷为什么这么激动和愤怒,回想着历练时候,月牙潭巨猿老巢里面的情景,知道南笑应该是南笑被大火烧醒,逃命的时候,取走了赤尾巨猿的金丹。只是想了这些现在也没用。
呆在地上,不敢触霉头,但是心中已经将南笑骂了千儿八百遍。
他眼神冒出寒光,心中规划好,现在单打独斗拿不下南笑那家伙,即使私自动用家族卫士的力量,他也会不惜代价拿下南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用他的雪戏耍自己的屈辱。
温善说完话,平息了一阵,轻声道:“云儿,起来吧,这也不全是你的错。只能说造化弄人。你先回去养伤,好好反省这次历练的问题,希望下次见到你,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温少云踉跄着站起身来,俯身行礼,回道:“谢爷爷,云儿不会让爷爷失望。只是……”
温善转过身去,止住了温少云下面的话。
“你先养伤,这事你不用多虑,族中已经安排人手去办这事。”
温少云闻言微微有些失望,这样虽然能解决南笑,但是不是自己亲手为之,有些不爽,但爷爷的安排,他能有什么想法,行礼后离开了紫云居。
回到梅区居所,深居静养,经此一事,心性更加内敛一分。
傍晚山中烟云如画,温善爷孙二人的谈话,南笑当然没有听到,更不会想到,青石广场奖励大会上简单的一场比武,竟然会惹得不明高手杀上门来。
现在他和小七,正走在离开书区的山路上,马上到约定去胖子老爹家的时间了,想来胖子已经在半山广场等自己了吧。
南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只是身上背着一个少女。与小七猜拳比赛,这家伙耍赖,竟然惩罚南笑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