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几个同事去食堂吃饭时,主动叫上了小冰,小冰觉得很温暖。
环煜集团有自己的员工食堂,中餐西餐清真日韩料理应有尽有,还有免费的酸奶和水果供应,跟在学校里一样,需要办一张饭卡,饭菜比外面餐馆的便宜还好吃,小冰要了一份米饭、一份土豆丝、一份番茄炒蛋和一碗紫菜鸡蛋汤,才花了不到十块钱。
几个同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工作进度,小冰插不上话,安静地低头吃饭,不时地抬起头,陪着笑笑。
其中一个长头发齐刘海的女生,对小冰最热情,叫刘葭,“蒹葭苍苍”的葭,大家喜欢叫她“葭葭”,负责平面设计,许多地铁公交站的电影海报都出自她手。她的刘海很长很齐很厚重,小冰每次回想起她的脸,黑眼圈以上的部分都是个迷。
小冰没有刘海,嫌麻烦,老得打理,要是自己弄不好,还得花钱去理发店,跟大姨妈似的,每个月都得惦记着。
一起吃饭的同事,还有厉旭,人称“厉哥”,相貌稳重,像个IT男,虽然姓厉,但是一点都不厉害,是个老好人,负责网络运营。
最活跃的是梁宸,负责新媒体,公司网络直播的御用出镜记者,隐形身份是B站大神,营销部的“颜值担当”,人送外号“师奶杀手”,部门各种对外的业务谈判,领导最喜欢带着他去,但师奶们再激动也是空欢喜,他只喜欢身材健硕的叔叔。
吃饭的时候,他们提到了柯晏,不过没有直呼其名,环煜集团的人更喜欢称其为‘小爷’。小冰听得很认真,权当做“职业培训”了。
柯晏有两个著名的绯闻女友,一个是影后——时轶,一个是女设计师——权雅梵,双方粉丝势均力敌,都觉得自己家小主才是柯晏的正牌女友。
影后时轶家喻户晓,连姥姥都能对上号,电视里常见她的广告,演技口碑俱佳的女演员,比柯晏大七岁,至今年过三十,脸蛋身材依旧少女气十足,至于女设计师权雅梵,小冰不认识。
“才子配佳人,我觉得她们俩都挺好的,一个是当红影后,一个时尚设计师,一个是从十八线一步一个脚印红起来的好演员,一个是出身豪门天真无邪的大小姐,要我是小爷,我也很难抉择。”刘葭口齿伶俐,语速很快。“只是可怜了小爷的粉丝们,跟这俩大美女竞争,完全没有脱颖而出的机会啊。”
娱乐圈可真够乱的,小冰心想。
丛小冰第三次与“柯晏”这个名字产生交集,是在培训考核通过后,公司年会前夕的活动上,不是从别人嘴里听说,而是白纸黑字。
小冰从大纸箱里随便抽了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柯晏”两个字。
按照惯例,每逢年会前夕,环煜集团都会玩一些全员互动的小游戏,一来活跃气氛促进员工之间的了解,二来提高大家对年会庆典的期待和参与的积极性,今年行政部设计的游戏叫做“小天使送温暖”。
形式是抽签,你抽到谁的名字,你就是谁的小天使,你要偷偷给他送惊喜,谁抽到你的名字,谁就是你的小天使,也会悄悄给你送惊喜。小天使的真实身份将统一在年会上揭晓,此前要绝对保密,身份揭晓之后,小主人要在年会当天给小天使回礼,礼尚往来以表感谢,而且环煜极其人性化,男生抽女生,女生抽男生,简直就是变相的联谊会。
“惊喜?那要怎么送,环煜几百号人,又不是每一个我都认识?”厉旭问道。
“无所谓啊,年会上一揭晓答案,不就认识啦,至于他是哪个部门的,工位在哪,自己去网上查。”行政部同事解释道。
“送什么惊喜有规定吗,我觉得上天安排的最好的礼物就是我自己,请问可以以身相许吗?”葭葭嘟着嘴冲人事部同事卖萌。
“你们部门口味真重……我喜欢!不过不可以!年会之前,不能透露真实身份,这是游戏规则。”
下班之前,葭葭第一个收到了礼物——一盒巧克力,是她的小天使委托‘信使’送来的,礼物虽然有点俗,可毕竟是本部门第一个收到礼物的人,十分有面儿,葭葭急忙和大家分享喜悦。
随着活动的展开,惊喜攻势愈演愈烈,办公室的气氛明显比以前活跃了许多,各部门之间的走动也多了起来。有人刚刚离开工位,某人便趁虚而入送来各种小礼物,而目击者总是一脸‘原来是你’的心照不宣,或者是‘信使’当面把礼物砸你手里,然后酷酷地撂下一句:你的天使让我送来的!不用谢!
与此同时,作为‘小主人’,再回到办公室时,内心也多了一份期待,因为随时可能有惊喜降临,一杯咖啡,一盒糖果,一束鲜花,一盆仙人掌,一个玩偶,一张签名照,一瓶香水,一套化妆品,一双跑鞋,两张游乐场通票……有人偷偷对你好,感觉还真温暖,就好像公司不仅仅是打工的地方了,也是知冷知热的港湾,最起码,在小天使活动进行的一个星期里,很多人都会产生这种错觉。
深深被这种气氛感染的小冰,再次翻出那张纸条,看着“柯晏”两个字发了会呆,还是没想出要送什么礼物。
一盒巧克力?太贵了,她自己都舍不得买。
一杯热咖啡?公司倒是有现成的咖啡机,不用花钱,不过听同事说,他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天不在办公室,万一送去的咖啡等他回来一看,长毛了,那多尴尬。
太贵了买不起,太便宜了拿不出手,什么礼物又不用花太多钱,还不会太寒酸呢?
Thisisaquestion!!
小冰在公司内网搜索了一下“柯晏”,信息居然是保密的,只有他助理的联系方式。小冰直接跟同事打听了他的办公室地址,在26楼,柯晏工作室的旁边,一间单独的办公室。
“不管他来不来,他助理每天都会帮他打扫办公室,一般在早上九点以前,可以趁机把礼物塞进去。”葭葭建议道。
“那我明天早点来公司。”小冰回道。
“其实你可以不用给他送礼物,他肯定不会参与这么幼稚的游戏,年会的时候估计也想不起来给你回礼。”
“回不回是他的事,送不送是我的事。”
“关键是你送什么呀?他什么都不缺。”
“送什么不重要吧?就像幼儿园分苹果,要是别人都有,他没有,肯定会有点小失落吧,送点什么总比没有强,对吧?”小冰心虚地很,说完还在心里祈祷,老天保佑,希望他看见礼物时,也会这么想。
第二天一早,当小冰抱着一盆昙花走进柯晏办公室才发现,葭葭说的是对的,他真的什么都不缺,光是‘小天使’也不只她一个。
办公桌、沙发、地板,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有高档红酒、男士香水、名人字画、瓷器花瓶……每个礼物上都有一张醒目的卡片,上面有小天使的姓名、电话、照片,有的甚至还标明了三围、学历和才艺。
这违反游戏规则啊!!小冰心想,怎么可以透露真实信息呢!一点游戏精神都没有!
感慨完,小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礼物,寒酸至极,多亏没写名字。
“你也是他的小天使吧?”他的助理笑着说道,“拿回去吧,他不会收的,省得回头还得让我给你们送回去。”
“我真的是他的小天使。”
助理无奈地笑了笑,“每个人都说自己是真的。”
“我真的是真的。”小冰低声回道。
她没想到,游戏在柯晏这里发生了质的改变,别人玩的是‘小天使送什么’他玩的是‘真假小天使’,孙悟空才遇见了一个六耳猕猴,她却遇见了一群以假乱真的小妖精。
不过也好,用一堆厚礼做掩饰,她的礼物也就没有那么扎眼了。
小冰从柯晏的办公室离开时,迎面撞上了一位老同学,云海师范大学的学姐,英文系的金佩佩,她手上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看样子也是柯晏的“小天使”。
她还是那么高挑,那么漂亮,那么喜欢斜着眼睛看人,小冰脱口而出的一声“hi”,还是有去无回。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金佩佩也在环煜集团上班后,小冰有点低落。
她原本以为只要和过去一刀两断,新生活便会慷慨地扑面而来,可是当金佩佩再次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刻,她觉得生活就是一场藕断丝连的重逢邂逅、邂逅重逢,如果你对它还心存畏惧,它便有恃无恐地继续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