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脆坐了下来。
“我觉得的吧，比起农夫，你更像另一个。。。物种。”
“什么物种？”
“神棍。”她说。
“。。。你真是毁人不倦。。。这又是为什么？”
“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完美的人性特质啊。。。至少不会是神一类罢。”她说。
“我不反对你对人性的见解，不过即便是人，也有可能不是同一个种类。”他说。
“你是在说自己不是正常人吗？”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像在骂人。”
“没有啊，人未必就是褒义词。”
“什么意思？
“就是说不是人也不一定是坏事。”
“是吗。”
“是的。”她一脸认真。
“。。。。。。”
“你才是神棍吧。”他说。
-
“嘿。。。嘿。。。”
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不同于一般笑声的是，它比较慢。
笑声清脆而微细，显然不是一个大男人能发出的声音。
她四处望了望，没有任何人。
这时她的眼光停留在了农夫身边那棵树上。
它的叶子白得几近透明，在叶子中间，还藏着像雪一样的白色花朵。
她看了一会，眼神里忽然闪过一点光。
然后转过头望向农夫。
”你觉得。。。能和其他物种对话的人。。。怎么样？“她支支吾吾的问道。显然没什么信心。
”其他地方不好说，但是在这里，很合理。“他说。
说完转过头对那棵树说，”给她倒一杯吧。“
”。。。你也听到了？！“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神采。
”你这是高兴的表情吗？“
她呆笑着没说话。
“果然。。。一般人应该至少吓一跳吧。”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她笑嘻嘻的说。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脑子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傻呀，怪呀，有病啊。。。”
“有人这样说过吗？”
“很多啊。”
“所以你也怀疑自己。。。？”他用食指在头的右边转了两圈。
“傻X是吗？”她说。
“呃。。。”
“不止吧。”她说。一脸坦然。
“。。。。。。”
农夫愕然无语。
”然而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接着说。
”所有人都有傻X的一面，然而大部分人都低估了他们傻X的程度，都觉得别人比他们傻X。“
”实际上，”她顿了一会，“这可就难说了。“
”。。。是这样吗。“农夫一脸懵比。
-
这时，一根树枝忽然伸到了她的面前。
树枝卷着一朵白花，似乎是递给她的。
这朵花就是那棵树上其中的一朵。
花朵很长，是喇叭状的，花里是泛着青黄色的液体。
这是朵真花，现在成了一个容器，飘着浓郁的花香。
“谢谢。“
她接过之后，没有犹豫一饮而尽。
”你不问问这是什么吗？“农夫微微有些诧异。
”这是什么？“她问。
”酒。“
”和我想的的差不多。“她说。
”如果不一样呢？“
”还会比半死不活更惨吗？“
”这可不好说。“
”反正如果你想再弄死我，我也防不住。“
”说得也对。“
她忽然看了一眼他灰白的头发。
”噢，还有一个合理的设定。“她说。
”什么？“
”仔细一看，你也挺像的。“
”像谁？“
”孟婆。“
”。。。你又在造谣，她是女的吧。“
”又没人见过，谁知道呢。也许她只是一碗汤。“
”。。。这样也行？。。。可惜我不是。“
“真可惜。“
“。。。。。。”
两个人都深深叹息。
”如果真有孟婆汤，所有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吧。”她说。
“也许吧。”农夫也似乎有同感。
“。。。。。。”
“。。。。。。”
“不过，也接近了。”她说。
”什么意思？“
”反正现在我们三分是人，七分是鬼，说不定真有去奈何桥的机会。“
”我可不是鬼，你怎么知道自己是鬼？
“一个死了的人如果还能到处游荡，大概就是鬼了吧。”
“。。。你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吗？”
“。。。难道连鬼怪都不如？”
“那也未必。”
“。。。。。。”
“你可以说简单点吗？我的脑子里岔路比较多，需要一些迂回才能走回正常的大道上。“她说。
”也许本来就没有什么大道。“他说。
”。。。。。。“
”我终于明白了。“她说。
”明白什么？“
”这是一段没有重点的聊天。“
“。。。。。。”
”看来我们有同样的病况。“
”。。。你才有病，“他说，”什么病啊？“
”不可控型习惯性东拉西扯。“
“呃。。。有这种病吗？。。。”
“有吧，无所谓了，现在我最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她说。
“什么事？”
“你有把话说清楚过吗？”
农夫似乎有些恍惚。
“。。。你要知道，很多事情原本就是说不清楚的。”他说。
“是吗？你之所以说不清楚，是因为你和我一样吧。”
“。。。。。。”
“一样一无所知。”她接着说。
农夫虽然还是一脸笑意，但是眉头微微一皱，一脸的甜笑瞬间化为苦笑。
“至少我来得比你早。”
“多早？”
“一年。”
“一年？。。。看来事情复杂得很。”
“也许有些事是没有结论的。”他说。
“。。。我以为我至少死了。”
“你真的以为死亡就是结束吗？”他的笑容里突然冒出一丝诡秘。
她瞬间感觉被冰水浇了一遍，一股恶寒油然而生。
“你是说还有轮回吗？”她问。
“人类总是充满着希望呢，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再回人世的机会。”他说道。
“。。。这是恐吓吧。”
“不是恐吓，是祝贺，恭喜你重生了，”他一脸的神秘，缓缓的说，“并且很有可能不会再死去。”
“。。。。。。”
“。。。我可以不接受吗？”
“不接受什么？”
“成为千年老僵尸。”
“。。。千年僵尸这么高的级别，就算你想也未必可以。”
“所以我只能像你一样幻想自己有选择权，实际上并没有吗？”
“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成为不死之身的。”他淡淡的说。
”。。。。。。“
“这句话听起来的确是一种安慰，”她说，“不过，也许有些人只想安静的死去。”
“。。。只要你还是你自己，就有别的可能去选择。”农夫说。
“所以。。。我会不再是我自己了？”
“。。。。。。”
农夫沉默了数秒。
“你真的想知道吗。”他问。
“。。。。。。”
她十分认真的想了一会。
“算了吧。”她说。
“为什么呢？”
“今天我能承受的大概已经超限了，暂时还需要侥幸心理。“
“侥幸心理？”
”未知也许是最大的侥幸，至少脑洞没有限制。”
“你果然很容易适应改变。”他笑得很开心。
“只不过按照我的经验，比起即时排斥，接受事实会让事情简单多了。”
“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很简单，只要善忘就不会挣扎了。”她说。
“善忘？那是怎么做到的？”
“人要善忘其实很容易，只要自己欺骗自己就行了。”
“好像。。。有点道理。”他说。
-
”这酒是自己长树上的？“
”当然不是。“农夫伸出右手从树下提出一个土罐。
”自制秘方，“他说。
”真好。“
于是她又要了一杯，心满意足的灌了下去。
”酒量不错。“农夫说。
”我只是渴了。“
”你不会喝酒？“
”现在会了。“她回答。
”。。。。。。“
”你知道一件事吗？“她接着说。
”什么事？“
”有些人是不需要喝酒的，因为他们在人间一直是个醉鬼。“
”。。。。。。“
”醉鬼喝酒不是很多余吗？“
”现在不多余了。“
”为什么？“
”一个连自己的死活都弄不清楚的人，除了醉倒，还有什么算正经事？“
”。。。说得也对。“农夫说。
-
酒真的很难喝，她一直这样认为。
但是从那天起，她逐渐成为了一个酒鬼。
不是因为发现了酒有多美味，而是因为堕落。
堕落真是这世上最简单而又愉快的事。
她转过头，发现进来时遇到的那堵墙不见了。
“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是吗？”
“这就看你的选择了。”
“什么选择？“
“选择回到哪里。“
她沉默了片刻。
“虽然不想承认，我没有地方可去。“她说。
“。。。。。。”
农夫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你想知道吗？”他问。
“知道什么？”
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