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君,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风逸峦的声音仿似一抹煦风轻轻拂过冷子君的耳畔,温柔地能融化身上的每一处冰角。
冷子君噙泪点头,“我知道,等这件事过去了以后,我们就再也不要分开了。”
风逸峦笑着将冷子君搂进怀里,俯首在她颈窝处,轻声道:“好,等这件事过去了以后,我们不分开,但是子君,如今你跟我都身不由己,你身在熹宅一切要小心,尤其是在熹二爷身边,我听说,熹宅的夫人与熹二爷并不和,你能避则避,若有什么避不过去,切忌不要强出头,来找我,我来帮你想办法,懂吗?”
冷子君只当是风逸峦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心中一阵感动,奋力点头答应:“我知道,我一定会保护自己的。”
风逸峦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再次强调:“熹二爷的事多放在心上,以后每隔十天我会想办法去看你一次。”
同样地在这天夜里,熹二爷同妯妍小叶离开熹宅后,熹宅隔三差五又一次鸡飞狗跳地闹了个大事儿。
锦绣房可怜的绣针丫头眉儿勒令要被卖到柳垂花街去当妓女。
其实事情还是要从眉儿为灯儿绣的那个荷包说起,莺儿若知道因为自个儿的一己之私让眉儿为灯儿绣的这个荷包会引起这等事端,她倒宁愿自掏腰包去收买灯儿的。
事情是这样的,自祭礼那天后,熹宅各夫人关的关,禁的禁,还有一个得了势整天叫嚣的,熹老爷也没心思再和她们一起吃饭,于是每顿饭都是下人们给每个主子分开做,然后分送到主子屋里,正好这天夜里,各房主子在自个儿屋里吃着饭,锦绣房的事儿也做得差不多,眉儿还记着那日给灯儿绣荷包结果被四夫人绞碎的事儿,心里老是挌得慌,再加之这两天又没见着灯儿的影,心里便有些念着他。
眉儿连肚子都顾不上填一填,就趁各房主子在屋里吃饭的时机,到宅西的仆居院里去寻灯儿,恰时,办完差的仆人们都业已回到院子里休整吃饭,眉儿不好进去,在门口角落处张望着灯儿,偏好那时灯儿从自己的屋舍里走出来,手里拿着脏衣服要去冲洗,眉儿连连向他招手,低呼他的名字。
许是心灵感应,灯儿朝眉儿藏身的地方瞥过去一眼,见是眉儿来找他,顿时心花怒放,丢掉手里的衣服就跑来,高兴地问道:“眉儿,你来找我啊?”
眉儿神情顿显委屈,泪光闪闪地就要掉出眼泪来,灯儿见状,忙安慰:“怎么了眉儿,是不是又哪个锦绣房姐姐欺负你了?”
灯儿知道眉儿性子软弱,不但常遭主子打骂,还时常被同房的干活丫头们欺负,拉住她的手躲到院墙后更隐蔽的地方。
眉儿这才呜呜哭了起来:“对不起灯儿,我本来要给你绣个荷包的,谁知道就被四夫人发现,她把那个荷包给绞了。”
“没关系没关系,眉儿你别哭了,荷包绞了就绞了,我不要也不打紧,只是四夫人没有打你吧?”
灯儿这么一说又这么一问,眉儿哭得更凶了,“不,灯儿,我一定要给你绣个荷包,下回再绣的时候,我就不在锦绣房,我在被子里偷偷给你绣,四夫人肯定不会再发现的。”
灯儿心中感动得无以名状,颤抖的手突然抓住眉儿的肩膀,激动地说:“眉儿,你对我太好了,等明年你十三岁,我就跟老爷说我要娶你。”
眉儿顿然止住哭声,瞪大眼睛看着灯儿,还没及时回过神来,就觉灯儿一下子扑拥过来,用嘴在她脸上乱啃,这下眉儿可吓坏了,她虽然也喜欢灯儿,但只是放在心里的喜欢而已,压根儿没想过要有点儿什么,再说了,这事儿她也只听身旁的一些大龄丫鬟姐姐说起过,自己可从来没见过,这会儿突然面临灯儿的袭击,惊慌得失了分寸,大叫起来。
这一叫,免不了把周遭的人给叫了过来,所幸的是,他们躲避得甚深,周遭的人不多,只来了一个名叫腾春的仆人,长得五大三粗,显着是个干重粗力气活儿的。
这腾春,相貌看着倒挺实在厚道,偏不巧的是,他是四夫人房里的干活,而腾春又是个忠心耿耿的,跟了谁便认定谁是主,灯儿眉儿见了这个在他们眼里堪称叔叔的腾春,顿时软跌在地,面如土色。
腾春皱着眉问道:“你们俩小家伙在这里做的什么事情?”
灯儿手足无措,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想解释,却已经被腾春一手拎了起来,而另一只手,也不闲着的把眉儿同时拎了起来。
腾春铁面无私地说:“走,跟我去见四夫人,夫人说没事那就没事。”
“别,求求你,腾春叔叔,我们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大人大量放过我们吧。”灯儿的身子被腾春拎在手里,一边晃着身子,一边求饶。
腾春在熹宅是出了名的耿直忠诚,四夫人进来之前可是各房夫人的抢手货,腾春在熹宅也是个有资历的,自祖父一辈开始便在熹宅当事,到如今可谓几朝元老,熹老爷也没把他当一般下人看待,所以腾春想跟哪个主子完全自己说了算,只是腾春哪个夫人也没跟,就在老爷身边伺候着,直到四夫人进门,也不知是四夫人身上哪点称了他的心,这一跟,又跟在现在,此忠心难以言表。
把两人拎到四夫人跟前,四夫人镇定若泰山,只轻瞟瞟地扫了他俩一眼,说道:“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要是放在外面,不是浸猪笼,就是游街,幸好你俩没办成,要办成了,依宅子的规矩就是乱棍打死,可没办成不等于没事儿,这样吧,灯儿不归我管,别儿禀了老爷,看他如何处置,至于眉儿么,前儿个我才警告过她,没想到是屡教不改,顽劣成性,一次是警告,两次就没法通融了,别怪我这做夫人的不讲情面,熹宅丫仆通奸一旦传出去,名声坏了,她怎地担当,腾春,今儿暂且关她一晚,明儿一早,送到柳垂花街,哪家要就卖给哪家,无论卖多少银两,你跟盛刚分了。”
盛刚是四夫人房里另外一个仆人。
眉儿闻言,直截了当晕倒在地。
灯儿还在惊魂未定,不知所措间,已被四夫人赶回了仆居院,进了自个儿屋舍往床上一坐,方才觉得心头七上八下,仿佛自己干了遭天遣的事儿,明明是自己害的眉儿,怎地自个儿没事好好地回来了,而眉儿竟要被卖去当妓女。
渐渐地,心里的愧疚变成愤慨,他喜欢眉儿不是虚情假意,说明年让老爷把她许配给他也是出自真心实意,眉儿若成了妓女,那他未来的媳妇就化为了泡影,细细斟酌下,他决定要以身犯险救眉儿出来。
与灯儿平日关系颇好,又少计较的,就只有漱洗房的莺儿,莺儿的脾气虽不好,但每次帮他都不求回报,这回莺儿姐姐若肯帮他,眉儿或许还有回寰的余地。
此时尚且不晚,主子们用完饭有一会儿时间,而柳垂花街上雪毓苑也才刚刚拉幕上演,灯儿到漱洗房找莺儿求助。
莺儿还在洗衣服,漱洗房不像别的房还有停顿休息的时候,漱洗房永远有洗不完晾不干的衣服。
“你说什么,眉儿被四夫人关起来,明天要被卖到柳垂花街上?你这听谁胡绉胡绉的?”莺儿一开始还不信,骂骂咧咧地朝着灯儿喷一顿口水。
这边灯儿急得都快掉了眼泪,“是真的,莺儿姐姐,我亲耳听到的。”
莺儿斜睨着看他一眼,慢慢敛了笑意,认真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你老实跟我说。”
灯儿一下子耷拉下脑袋,支支吾吾地就是说不清楚,莺儿也不跟他啰嗦,直接道:“想帮眉儿的话就把话说清楚了,说不清楚,趁早把她忘了,到我这儿来哭嗓哭嗓个什么劲儿?”
灯儿立马提亮嗓音道:“我跟眉儿那什么什么的时候,被四夫人屋里的腾春叔抓到了。”
莺儿搓衣服的手一顿,转而盯着他:“那什么什么是什么?”
“就是……”
灯儿细细地说了一遍,不等说完,莺儿便冷着脸喝止道:“你的胆子可真大啊,灯儿,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灯儿拉住莺儿的衣袖乞求:“莺儿姐姐,求求你帮帮眉儿吧,眉儿是个好姑娘,去了那种地方这辈子就完了,你发发善心帮帮她。”
莺儿冷笑,一下甩掉了他的手:“我帮?我怎么帮?我一不是老爷跟前的,二不是四夫人跟前的,三又不得二爷的欢心,我拿什么帮她,这事儿你自个儿造的孽,自个儿想法子解决去。”说着又事不关心地洗起了衣服。
灯儿愣一霎,当即跪下:“莺儿姐姐若肯帮眉儿,灯儿一生一世做牛做马心甘情愿伺候姐姐。”
莺儿头也不抬,“你倒是真格儿地喜欢眉儿啊。”
“莺儿姐姐,求你了,除了你,我真的找不到别人帮忙了。”
莺儿微微把头抬起,一双长长灵动的眼睑带笑地看着灯儿,“要我帮忙也可以,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应你。”
灯儿蓦地喜笑颜开,管它什么条件,现在没比救眉儿更要紧的了。
“我只能答应你帮衬着眉儿,真正能帮到眉儿的不是我,是妍姑娘,你去找妍姑娘,如果妍姑娘愿意冒犯四夫人去救眉儿,我自然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