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庆生的日子还未到,陈袜袜下帖相邀的日子先到了。
这几日紧赶慢赶,终于在三月的第一日,将我娘布置下来不抄完不得出门的书都解决掉,又将琴练到我娘听了三次,总算有一次没出错的境地,才在她叹了口气之后,点头同意我隔日外出。
闷了几日终于有机会出门,我起得比往常早了许多,路上还担心到得早了,陈袜袜若是没醒,我得在客厅干等许久,到了才知陈袜袜比我起得更早。
不,陈袜袜其实一夜没睡。
我今日依他邀约前来,为的便是他那句“现如今我的将来摆在眼前,只需你这么微微地帮衬一把,我便可了了多年的心愿,老来有靠。”
作为多年的朋友,我不帮忙好象很是过意不去。
陈袜袜喜欢有准备有计划地行事,关于这个黄莹莹小姐,自打他动了念头起,已将今后许多事儿未雨绸缪地提前计划好了。
他认为只要依照他的计划,就能得到完美的结局。
先让我去隔壁敲门,探探黄小姐的样儿,同为女子,想是能够见着的。然后让我与黄小姐相交,在闲话时透出陈袜袜的许多好处,最好大大地鼓吹他,让他在黄小姐心中留下个好印象。
这一来一去,至少得几个月。
等陈袜袜的光辉形象深入人心后,我便可以将他引见给黄小姐,虽然未必见得到,但我可以成为他和黄小姐的传话人,借着我两人互相了解,互诉衷情。
这一来又过了几个月。
基础打好了,就到了他登门提亲的日子了。
而且他对于成功十分的有把握:“我们两家住得这么近,她家一定会点头的。有啥事隔墙唤一声,娘家就知道了,也不怕我欺了她去。再说了,她上哪再去找个更方便回娘家的夫家?”
前几****家花花送来的信里,还欢喜地写满他对黄小姐日益加深的了解,发现了许多共同喜好,对未来的美好生活充满憧憬期待。
这家伙绝对天天跑去听壁脚。
“你绝对想不到,莹莹竟会蹴鞠,虽然好象没赢过,但女孩子会就很了不得了,真是个聪慧伶俐的女子。这样也好,蹴鞠我记得你也略会那么一点,过两日去黄家敲门,也好有些话题。”
“你绝对想不到,莹莹也喜欢红烧肉,而且专挑肥的吃。我也喜欢,我也专挑肥的吃,这就是缘分了,口味一样,以后家里做菜也方便些。”
“你绝对想不到,莹莹也在计划着减肥。我已经计划了许久,一直没有成效,刚好等明年娶了她之后,夫妻二人一同减肥,有个伴儿,互相督促,比较能坚持下去。”
陈袜袜并不胖,三天两头害相思的,尤其还是单相思的,都不会胖。只是他自己不满意,一心想变得更帅气些,这样找媳妇才能容易一些。
可今日,看他眼眶发青,没精打彩的样儿,我大概就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我知道,不代表你们知道,所以我还是得稍微地向你们交代一下。
从小到大,陈袜袜除了筹办活动外,还肩负着在活动中作为主要活动对象的任务。一群人聚在一起,总得有些话题,小道消息毕竟有限,我们以往还小,也没什么制造八卦的基础条件,虽然各有各坑,却还满足不了大众消磨光阴的需求。这时就全靠陈袜袜挺身而出,他找寻媳妇的坎坷事迹,我三岁起就从我爹口中得知,那年他堪堪六岁。随着年岁增长,他寻找媳妇的频率呈上升趋势稳步加快,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由于间隔时间不长,花样时常翻新,让我们这些年来,学习不止、话题不断。
每个团体中总有这么个默默付出、制造话题的人,感谢他们为团体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在陈袜袜的精神世界中,其他事都是小事。只有那些在他为找媳妇这个终极目标而努力的过程中,遇到的大大小小波折,才是真正的大事,才能使他情绪剧烈起伏波动,影响他的正常作息。
只不过这样的大事,我见识的次数太多。
所以他青着眼眶说失眠,我便能猜出个大概,这情形又不是第一次。
只是为何左脸颊也发青?还青了好大一片。
“黄小姐拒绝了你?”虽然没见他说过两人有什么相交,但最近话里话外提的都只有这一个黄小姐,也想不出别人。
之前出现的女子他已断了念想,之后出现的……还未出现。
他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好一会才摇了摇头。
“那是你和黄小姐吵架了?”我见过小林和张辉吵架,吵完之后小林也是这副颓废的样子。
他又摇了摇头。
就在我搜肠刮肚想再做努力试探他原由时,他终于开口了。
“莹莹她,呀!呸!”他的语气忽地有了力气。
“昨儿我订做的加长版梯子终于送到了,可算给我看到她了。”陈袜袜拽紧了拳头,又伸开,伸开时看了看手颤得厉害,复握紧。“真是枉费我对她一腔热血一份真情!我这一个月来,天天耳里听着她、心里想着她、眼里望着……哦,眼里望不到,但我隔墙望穿秋水啊。”陈袜袜的语气很有些凄楚:“没想到,昨日我听见她丫鬟说她午后要到园子里晒晒太阳,我以为有情人终于可以相见了,没想到她,她……”他比划的手因为激动颤啊颤的,颤了好一会:“他竟是个男的!”这几个字吐出口后,陈袜袜整个儿好似耗光了力气,颓在椅中,骨头架子都软塌了。
“那你的左脸?”
“一激动没扶稳梯子。”
确认他没有看错,我也不是如何擅长开解的人,之后那日大好的光阴就浪费在陈袜袜的哭诉上了。
在陈袜袜哭诉的喝水休息间隔,我曾提了个建议,那黄莹莹年纪与我们相仿,住得离陈袜袜又近,不如大家就此认识一下,以后可以混在一起玩,更热闹些,被陈袜袜坚决地拒绝了,大有我敢与黄某搭话,陈某便与我绝交的势头。
回家后,院前树上停了四只鸽子,见我归来纷纷进屋伸腿等我塞信。
其他的都齐了,独不见焚香的小灰灰。
打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就是深,还是自己人更关心陈袜袜。
将事情详细地描述一番给他们四个寄去,我又觉得就算焚香不问,她在家里估计也没啥新鲜事好想。从我们以往的书信往来便可得知她的生活比较枯燥,通常都是我说,她点评和建议,除了她那位老师的琐事外,未见她说过其他趣闻。所以我本着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的念头,也写了一张让小黑三带给她。
信的末尾,是我对整件事的点评。我认为,若是真心喜欢,就算黄某是个男的,陈袜袜也应该一如既往。发现与所想的不同,就轻言放弃的,本身就是喜欢得不够。你看张辉,每次都带着灿烂的笑容招呼小林去他店里吃卤鸭,就算小林用半吊子的医术给他看个风寒却错开了妇科的药,他都一如既往地请他吃。
可见这才是真的喜欢。
最最末尾,我补充了一句:肉羹、米糊、面糊,以我对我娘的了解,她不会喜欢的。
信寄出后三日,我才收到焚香的回信,隔得有些久了。
信里只有几个字——“小林全名林生好?”
这回信也忒短了些。
我没想到的是,小林也已经这么有名了,后浪推前浪啊。不过他将来是要继承他爹御医工作的,趁早多与皇室中人认识认识,打好关系,对他将来工作的顺利开展也有帮助。
现在就了解他的为人,将来请他看病多少也会注意一些,不至于将太重要或者太容易混淆出错的病交给他看,对他、对病人本身,都有好处。
小林六岁前不叫这个名字,那时候他叫林生航,他爹摇头晃脑地说他这名字起得好啊,起死回生,慈航普渡。
六岁后,他爹与他相处了六年,总算对他知根知底,认清了事实,将他改作了现在这个名字。这名字的解释比前一个名字多多了,绝处逢生,是为大好;死里逃生,是为大好;死而复生,更是好上加好……
医后仍生,活着真好。